第四章暗流
走出程永康的副總經理辦公室,沈為長出一口氣,畢竟三年的時光在這裡渡過,要走也的確有些難捨。敲開陳明非辦公室的門,道:「陳主任,我要走了,以後多保重。」
「要走?」陳明非一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不在這裡幹了?去哪裡?」
「m市。」沈為不擅撒謊。
「怎麼說走就走了?不再考慮一下?是不是覺得這邊的待遇不行?還是其它的原因?」陳明非關切的問道。好不容易才把開發部這個位子拿下來,怎麼沈為就要走了,而且事先他一點也不知道。
「就是一個老朋友讓過去幫忙,沒別的原因。」這個原因很不錯,不牽強,也不讓人反感。
「哦,人往高處走,真有好地方,我也不留你。」陳明非道。他清楚沈為的性格,決定了的事,一般都不會改變。「什麼時候走?」
「明天。」沈為只要決定,就不拖泥帶水,這點陳明非一點也沒錯。
「晚上一起喝兩杯,就當給你餞行?」陳明非有些傷感,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啊。沈為這樣的年輕人,只要他自己願意,放在哪裡都會慢慢嶄露頭角。
「酒就不喝了,m市離p城也近,要想喝酒,隨時都可以。」沈為道。
「那好吧!我送你下去」陳明非道。兩人走出辦公室,往樓下走去。剛下樓,迎面碰上眼神陰鷲,面色陰沉,拿著一張白色紙張的龍騰公司總經理程永健。「程總」兩人同聲招呼道。
程永健身材不高,臉上精瘦無肉,眼瞼有些浮腫,顴骨微微聳起,看到二人,嘴角擠出一絲笑容,點頭道:「要出去啊?」這兩個人走的是越來越近了,程永健思考著。
「沈為辭職去m市,我送他下去。」陳明非實話實說,觀察著程永健的反映。看著程永健手上的紙張,陳明非指著隨口問了一句「程總又有新規劃了?」「哦,沒啥子規劃,前兩天到醫院做了個檢查,今天去拿的結果。」程永健答道。
「沈為要走?去m市?」一般不管人事的程永健對著沈為問道,這倒有些出乎意料。隨即恢復如常道「有別的好地方了?沈為。」
「就是多年的朋友讓過去幫他。」沈為解釋道。「謝謝程總這幾年的幫助和支持」
「呵呵,這些年你的成績大家都是看的到的。和你二哥說了吧?」
「說了,辭職報告我已經交給他了,手上的工作我也和二哥交接清楚了。」沈為乾淨利落的道,感覺到程永健說話略微有些氨氣味道,沈為微微側了側頭。
「財務那邊該領的錢都領沒有?」程永健語氣帶著關心,這個部下在工作上從來沒讓他操過心。雖然沈為不是他的人。
「都辦好了」沈為順口答道。其實財務上還壓著他幾千塊費用。
「那好,人各有志,我也不強留你,祝你發展的好啊。」程永健笑著說道
「謝謝程總,再見。」三人錯身而過,程永健的聲音從沈為身後傳來:「沈為」
停下腳步,沈為轉身,「以後要回來,我隨時歡迎。」程永健一字字道。
面對程永健精明的眼神,沈為點頭,再次道「謝謝程總。」程永健轉身上樓。
這算示好,敷衍,還是招攬?在旁目睹兩人談話的陳明非想到,沒有答案。
龍騰紙業有限公司大門口:「陳主任,以後在公司裡多保重。」沈為對陳明非真誠的道。
「第二次說保重了,當真我體形瘦嗎?呵呵」
「我不是這個意思」沈為想和陳明非說點什麼?卻無法開口。有些東西是不能說的,沈為心裡很清楚。
「沈部長,等一下」財務部的部長熊偉拿著一個大紅包追了過來。來到兩人面前:「程總剛才打電話到財務,讓我趕過來交給你的,連著你應該報的三千多,一共一萬塊,程總說就不給你餞行了。祝你一路順風。」沈為接過錢,不矯情,也不激動。「謝謝程總,謝謝熊部長。」
陳明非眼神複雜,這個待遇,他在公司這麼多年,可是第一次看到程永健給出來。程永健什麼人?那是對內財務一絲不苟,對外應付帳款抓大放小做到極致的人物,今天的舉動,有意思啊。
「陳主任,公司裡最好還是中立些,最好平時哪個都要不走的太近。」看著熊偉走遠,沈為到底還是說了一句透底的話,他相信陳明非的智慧能夠理解。
我怎麼就覺得沈為話裡有話呢?陳明非獨自在辦公室裡思考著。沈為走時最後那句話雖然看似有感而發,卻怎麼也顯得有些突兀。
「中立些,最好平時哪個都不要走的太近?」陳明非咀嚼著沈為臨走時的這句話:「他明明知道中立對我來說是絕無可能,怎麼還說中立?哪個都不要走的太近,我和程永健肯定是走的不近的,那麼他的意思是什麼?不要和永康走的太近!應該是這個意思。不要走近的意思就是遠離,工作中遠離是不可能的,平時不要走的太近,就是生活中保持距離了。讓我生活中和永康保持距離,難道是永康會有什麼事?」陳明非輕輕用拳頭輕輕敲打著自己的頭部:「他怎麼會知道永康會發生什麼事,不可能呀」陳明非搖了搖頭:「難道是我自己想多了?」
「那他說的第二個保重是為什麼呢?明顯是有感而發的。」拿起桌上的茶杯,陳明非頭一次感到心力交悴。
坐在總經理辦公室的程永健同樣在轉著腦筋,老二程永康的心腹陳明非九成九是爭取不過來的,辦公室作為公司的大管家,雜七雜八的事都是他在打理,這幾年從來沒出過什麼漏子,而且陳明非為人和氣,謹慎,公司上上下下他的口碑都不錯,是老爺子都看的起人,不是說清冼就能讓他走人的。自己雖然現在坐在總經理的位子上,不管權力還是公司裡明裡暗裡效忠的人數,都比老二程永康強,但手上真正能比得上陳明非的人卻一個也沒有。雖然程永康能力不強,但是對陳明非卻有同學之誼,兄弟之情,有他的謀劃,老二在公司裡也一直做的讓老爺子挑不出太大的毛病。老二以前下班就是打牌,這一年多卻在平時和銷售部幾個最早開拓市場的經理來往密切,吃喝玩樂都帶著這群掌握著公司銷售網絡的人,到各地分部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這些明顯都是出於陳明非的手筆。這次開發部和辦公室提的開拓紙質餐具的企劃案本來是很不錯的,卻因為陳明非的原因,先交到了老二的辦公桌上,如果通過,程永康做為提起者,就會負責整個項目,相應的人事,財權,營銷,對於自己就會出現很大的權力真空,這種苗頭是絕不能任其發展的,必須堅決扼殺。沈為這個年輕人進公司是自己的老朋友沈伯田的介紹,走的是自己的路子,卻沒及時收攏,後來卻和陳明非走的很近,自己本來想讓伯田做點工作,看能不能打打親情牌把沈為拉到自己的手下,現在沈為卻不聲不響要離開公司了,前車之鑒,陳明非對人才看的緊啊!看來還是得想辦法啊!去了老二的左膀右臂,這場家族內戰才算是勝算在握。是調他到外省開疆拓土,還是斬草除根一勞永逸?程永健點上一枝煙,深吸一口,腦中沒來由想起和老二程永康十幾年前在礦山上一起探測,進洞,揮汗如雨的情景,曾幾何時,患難與共的兄弟,已經快成為不死不休的敵人了。感覺到後腰部有些疼痛,程永健把身體向後靠進了大號皮質辦公椅裡。
h城,號稱h城「地下公安局長」的李軍正在青衣江邊一家農家樂的雅座裡,聽著手下帶隊的馬永輪的報告。
「老大,百家樂那邊自從我們掃了場子就一直沒開過,聽說廖哥已經回省城了。」
「輪子,你必須給我看死了,場子一開,就帶著人過去。」李軍給手下下了死命令,事情
即然已經到了這步田地,那就必須要有結果,無疾而終的話,不僅被掃了場子的廖哥和楊顯和沒面子,李軍也沒有面子。
「曉得,老大」馬永輪趕緊答應,百家樂的場子如果真拿的下來,他和手下那些跟著的小弟的日子肯定也是水漲船高,好過的多。社會上混的人缺的就是固定收入。
「另外,知道老楊那邊現在有什麼動靜沒有?」楊顯和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什麼動靜了。
李軍有些不大放心。有些事情,越是平靜就越不對頭,李軍可沒有認為楊顯和已經被自己打怕了,不動彈了,他離傷筋動骨早著呢?何況廖哥可不是省油的燈,再是強龍不壓地頭蛇,以廖哥的底蘊,李軍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警醒著。
「應該沒有,好像他也和姓廖的一起到省城去了。」
「哦?」李軍把煙頭在煙灰缸中擰熄:「他去省城幹什麼?」
「那就不知道了。」馬永輪在h城要想天天知道廖楊二人的行蹤都是不易,何況是在廖哥盤距了多年的地方。李軍也知道自己的話等於白問,簡單又隨便問了幾句道:「這段時間讓你手下的兄弟別放鬆,再加點小心。等拖過這一陣,再和他們談入股的事。我就不信,這麼好的生意,他們捨得放手。」
揮手讓馬永輪出去,李軍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想了許久,拿出電話撥出一個號碼。
「大哥,我小軍!」李軍的姿態放的很低。
「有事嗎?」對方沒有寒暄,單刀直入。
「有個小事,能不能請你出個面,約一下老楊。我約,怕是約不出來。」考慮再三的李軍
終於想到了楊顯和要買賬的人。
「你才砸了人家的場子,打傷了他的手下,現在約他做什麼?」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明顯具有體制內人物的腔調,不急不徐,不慌不忙。
「找他喝杯和茶,想先和他溝通溝通,場子雖然砸了,他可沒什麼損失,我動的都是外地人。場子裡的資金也都是賭客的,也不關他的事。後來他帶人找我。雖然傷了幾個,我可是都留了餘地,畢竟他和我都是h城這一畝三分地裡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嘛。何必便宜外人。」李軍解釋著,語氣恭敬。
「面子,他老楊這麼多年的都沒掉過的面子讓你給弄沒了。前幾天你們兩個你來我往的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電話裡的聲音大了些,明顯帶了些火氣。
「所以才請大哥你出馬協調一下嘛。大哥,我也不讓你難做,他手下兄弟的損傷費我賠給他,這樣他裡外都有面子了。」
「你想的倒好,先和他說好了再和省城的廖哥攤牌?」
「大哥你知道就行,何必說出來嘛……事成之後,小軍必有重謝。」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我可以幫你約他,但事情,你們自己談。談的攏談不攏,也是你自己的事。」
對方掛斷了電話。
「沒誰會和錢過不去吧。」李軍把電話放在茶几上,自語道:「無論是我,老楊,還是你,我的大哥。」
暗流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