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首先進行的是「文比」考核,監考官員分發了考卷,八名小將開始答題。
同一時間,在另一軍帳,中央圍坐著「文比」和「武比」考官,坐在外圍的是有幸觀看競選進程的人。
其中有三大將軍世家派來的代表,如聞人家族少族長聞人丹渝;有隨將軍一道來京城的各軍將領;有朝廷官員;有「清嵐書院」的夫子和年輕學生。
皇太女也在其中,這位皇太女是一如既往的低調、謙和。
聞人傾稍稍留意了一下「文比」考官中的單毅,果然是與以往不同,雖然眼眸依然通透,但曾經隱藏在眼底的調皮和興味已經蕩然無存,多了一種仙風道骨的味道。
他也僅比虞無恕大兩歲,卻已似歷經凡塵種種,向「神仙」的方向發展。
軍帳裡的一眾人也都拿到了「文比」考卷,有人埋頭讀卷、若有所思,有人和身邊人低聲討論著。
聞人傾看到其中的某些題目時,心中不由哂笑,還不死心?
其中一題的大意是:俘獲敵眾二十三萬,敵欲換回俘虜,但因交換條件發生僵持,如果你是和談官員,你會降低條件、促成和談?還是屠殺俘虜、終止和談?
在場有誰不知道這就是她聞人傾曾經面對的選擇,當時她的做法是:燕國若不答應條件,她便下令屠殺俘虜,雖然最後燕國妥協了,但她威脅要殺俘虜的做法被很多人詬病,一如今日,居然把這件事半分不改的搬上「文比」考卷。
怎麼?是以為八名小將和在場眾人都會做出第一種選擇?就算真是這樣,又能證明什麼?證明她錯了?又能改變什麼?改變她的想法?
她可以坦白的告訴她們,再遇到相同的境況,她還是那句話:「不答應,就殺人!」
再看最後一題,更是直接,簡言之:就西疆戰事和兩國和談,評說一下聞人傾。
在場眾人看到諸類題目,都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聞人傾,而她倚著座椅,考卷半攤在膝上,視線低垂,自始至終,人們都不曾在她那張俊朗冷漠的臉上看到異色,甚至連眉毛都沒有抬一下。
面對膝上那張明顯針對她的考卷,她的神色,倒像是在看一卷「百家姓」,平淡之極。
「聞人小將軍,說實話,我還真想問上一問,要是當時燕國不答應你的條件,你當真下令斬殺俘虜?」
鎮北將軍濮陽敬之率先相問,她的語氣直爽,眼神也坦蕩,看的出來,是真想知道答案,而非故意刁難。
「不會」,聞人傾也坦言相告。
「呃?」濮陽敬之聽到她乾脆簡單的回答,一時竟有點兒錯愕,這個答案也在情理之中,畢竟俘虜數量龐大,全殺了定是血流成河,也太過血腥;再者,屠殺已無反抗之力的俘虜,其中還有百姓,傳揚出去也不太好。
但心裡又不免有點兒失望,軍人一向是言出必行,更何況是一軍之首,豈有嘴上這樣說、實際卻不會這麼做的道理?
在場眾人聽聞人傾說她其實不會殺俘虜,也都有著與鎮北將軍相似的心理反應,一方面認同了聞人傾的做法,一方面又難免生出一絲輕嘲,畢竟是年輕人,能有多大的膽子下達屠殺二十三萬俘虜的命令?
然而,聞人傾的下一句話就讓這些人一口氣憋在胸中,上下不得!
「剛進軍隊的士兵手上多半沒有沾過血,剛好拿俘虜練兵。」
平靜淡然的一句話剛一落下,卻是剎那間把軍帳震得鴉雀無聲。
天哪!她說的「不會」,原來是不會直接殺掉,而是要把俘虜當活靶子、用來練兵!這可是比直接下令屠殺俘虜還要狠!
看她冷漠的神色,清晰的話音,可不像是在說笑,是真敢這麼做!
「哈哈哈……」濮陽敬之暢快的大笑聲穿透軍帳,「好!好!好!」,一連三個「好」字,讚賞之意溢於言表。
就在剛剛,她在聞人傾身上看到一種血性,一種屬於軍人的血性,鋒利強勢!無人可擋!
她的這種血性,不需要用豪言壯語、凌人之氣來體現,而是真正源自於骨子裡的血性,正是這種由內而發的果敢血性,讓這名沙場老將在短短的時間內竟不可遏制的生出一種篤信,那就是聞人傾說出的話,必能做到!
濮陽敬之自己想想,都有點兒不敢置信。
其他的幾名將領彼此對視,皆從對方的眼裡看到驚歎,她們自承沒有膽量、也沒見誰家小輩有這個膽量來如此處置俘虜,在聽了聞人傾的回答之後,突然覺得,這樣處置俘虜是對是錯已經不重要了,關鍵是她的這份膽魄,世間少有!
她們這些將領倒戈了,但在場的某些人卻並非這麼認為,「敢問聞人將軍,百姓無辜,何以致死?大造殺孽,就不懼天將懲罰?用俘虜練兵,使兩國仇怨結深;必使戰亂再起,生靈塗炭,何不讓一步、爭取和談?」
此問來自於「文比」考官中「清嵐書院」的安夫子,她的臉龐還有些充血,不知是被聞人傾先前說要拿俘虜練兵氣的,還是剛剛的一番質問講出了豪情?
這位安夫子也正是聞人啟的老師,聞人啟此時也在軍帳,與「清嵐書院」的學生坐在一起,並沒有因定親而退學,巧的是,在戶部當值的藺千葉托她右相娘親的關係,佔了觀看競選的朝廷官員的一個名額。
兩人看著聞人傾身處孤立局面,既是擔心,又是佩服,她是那般的鎮定自若、從容應對,在一眾人的針對中,絲毫不落下風!
以安夫子為代表的言官和朝中文臣一脈的諸多官員,對聞人傾這位上升勢頭極其迅猛的年輕武將,採取了一致的做法:打壓。
當然,她們也不是無中生有,對於聞人傾的某些做法,她們就是不贊同,比如「殺不殺俘虜」這個問題。
所以才會有景夫子當街質問的一幕,在景夫子首戰不利的情況下,她們準備上書聖上,向聖上坦誠她們對於賜封聞人傾為將軍的擔憂,但聞人傾恰時佈局的一齣戲,令她們陷入被動、錯失上書良機,最終在這「文比」考卷上,才終於得以暢快出招。
但似乎還是壓不住聞人傾,於是,乾脆來個當面辯論。
相較於安夫子激動的情緒,以及逐漸上揚和尖銳的語聲,聞人傾依舊輕倚座椅,不變的淡然,但她也不打算再輕描淡寫的化解對方的質問,要是不讓這幫人徹底閉嘴,接下來的一個月將有的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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