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淡青映入眼中的一瞬,不需探究他因何恢復身份,只要看到他,心便安了。
改了步子,邁向那抹身影的所在,遂牽了他的手進帳。後者那清淡的容色忽的化了去,一絲明媚在眉間悄然綻放。
忠心護衛男主人的琅玡,呲牙叼了叼聞人傾的衣擺,再見主人,很是歡愉。
進帳前的極短時間,虞無恕在聞人傾耳邊極快的介紹了一些情況,包括虞初顏遇襲、受傷昏迷,蕭少剛抵西臨、暫無異動,萬州守衛被抓、內應一事尚無結果,司者舒月是國師的二徒,被朝廷派到這裡不久。
聞人傾腦中快速的消化著這些消息,但面上並沒表現出任何異樣。
待二人進得帳中,幾位大人物都已入座,並一致作出眼望軍帳門口的動作,顯是有點兒迫不及待的傾聽聞人傾的匯報。
軍帳主位坐著聞人綠荷,雖說閒王的身份比她高,但閒王僅坐於左首,貌似旁聽者的角色,閒王背後靜靜站著跟了狼牙軍一路的虞嘯塵,龐軍師和司者舒月坐在右首。就這些人了。
兩人進來後在左邊挨著閒王的位置坐下,聞人傾這才放開虞無恕的手。
軍中將領,大多強勢並認為理該如此,自不願被人看到手牽夫郎這樣柔情的一面,但聞人傾做了,還是當著「上級」的面兒,面不改色的牽著夫郎的手入座。
與聞人傾有過幾次交鋒的鎮西將軍也只是皺皺眉頭,沒有呵斥,她早已有了這樣的覺悟:姐姐的這個女兒,大概沒有什麼事是她不敢做的,而且還是那種做的坦然無比的人。
「敗軍分兩路逃竄,一路逃向西邊的蒙城,一路進入大峽谷,向南邊逃竄」,聞人傾也沒有耽擱,入座後便開始述說。
「什麼?你沒有圍剿燕軍,讓她們跑了?」聞人綠荷怒而責問。
「我派人混入西逃的燕軍,準備在蒙城接收她們時一舉奪下城門,隨後趕到的姚副將率兵趁機攻下整個蒙城。」
「你!」
乍聽她的解釋,帳中幾人的呼吸陡然粗重了起來,除了聞人傾本人和已經知曉內幕的虞嘯塵。
正站在母親身後的虞嘯塵不禁勾起了嘴角,「若是這幾人聽到更多的實情,不知道還能不能安穩的坐下去呢,真是讓人期待」。
聞人傾的話讓她們吃驚,但更是醍醐灌頂,並隨之湧上一股熱意,「是啊,一心想著奪回萬州失守的城門,城門奪回之後,怎麼就不能再前進一步,去奪敵方的城門呢?」
熱意過後又不免有些慚愧,「怎麼我們想不到,而眼前這個小輩卻想到了?我們也不是沒膽,但又是什麼禁錮了我們、擋住我們前衝的腳步呢?」
聞人傾攻打蒙城的想法一說,竟讓幾位久居高位者不約而同的省思自己。本意傾聽、不參與決策的閒王也不禁鄭重的看向身側之人。
「姚副將帶走五千兵馬,加上聞人校尉手下的三千兵馬,只要能順利拿下城門,要攻佔整個城就容易多了」,龐軍師略帶興奮的說道。
這人倒是眼尖,剛剛在軍帳外看到狼牙軍就估摸出了人數,確實,聞人傾帶進城的狼牙軍有兩千,所以她以為另外的三千人是去打蒙城了。她自然知道狼牙軍的總數是五千。
虞嘯塵用力咬唇防止笑聲外溢,心裡思忖「哪是三千,明明才三百左右,沒有親眼見識過狼牙軍的強大戰力,誰又能相信這三百人足抵得上三千人的實力?」這樣想著,又不禁無語長歎,再瞧那人那冷漠平靜的神態,真是讓同輩的自己感到汗顏。
「並非三千,有兩千在炎城,五百在赤城,不足五百去了蒙城」,聞人傾緩緩說道。
「聞人校尉,你這是什麼意思?你的兵怎麼會在炎城和赤城?」龐軍師甚是疑惑,其他人聽聞人傾這麼一說,也都露出不解之色。
「狼牙軍並未從大峽谷過來,而是攻佔了炎城和赤城之後,到達這裡的,我留下一半士兵駐守那兩城」,聞人傾解釋道。
「當真?傾兒!你可知謊報軍情是要處斬的?」
聞人綠荷驚得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之上,鷹目直勾勾盯著聞人傾,連「傾兒」都喊了出來,音調走了形,淒厲中帶著顫音。
閒王也豁然轉身,試圖從兒子處得到證實。
「母王,聞人校尉沒說謊,狼牙軍確實打下了炎城和赤城」,虞嘯塵向閒王解釋著,他沒有壓低聲音,所以其他人也聽到了。
不管她們的震驚,聞人傾側頭輕聲向虞無恕解釋:「當時怕你擔心,沒告訴你」。
虞無恕眼裡綻放的光華隔著面紗依然清晰可見,前所未有的喜悅盈滿了心間,長達七年軍營經歷的他,豈會不知這樣的戰果意味著什麼?青國向來只有挨打的份兒,何曾攻佔過別國的城池?而創下這個百年奇跡的,是她!是他的妻主,是他傾心愛著的人,他怎能不與有榮焉?
他含笑搖搖頭,他怎會怪她?
手習慣性的移到了腹部,他輕聲呢喃:「孩子,可知你娘親有多麼的出色?」
聞人傾看著他的動作,看著他輕撫的腹部孕育著他們兩人的孩子,暖意上湧。
軍帳陷入片刻的震驚之後,聞人綠荷清了清喉嚨,「聞人校尉,這場與燕國的大仗,你有什麼想法,一併說出來」。
在經歷了兩次驚嚇之後,聞人綠荷說出了這樣的話,其餘在座之人也紛紛點頭,她們已經有一定的心理承受力了,也再不敢小覷眼前這位還不足二十歲的年輕將領了。
「我已得到消息,南邊的『男兒軍』業已攻下霧城,待姚副將攻下蒙城,燕國緊鄰我國的四座城池將全部歸入我國。
剛剛敗退的燕軍有部分會從大峽谷逃至澤州城外,我方隨後需堵上大峽谷,自此,澤州城外的燕軍被徹底堵死。北邊大峽谷被堵,西邊炎城落在我軍手中,東邊是澤州城關,南邊霧城同樣落入我軍,若她們進入南邊危險的雨林,便是自尋死路。
燕軍有二十萬之眾,對澤州城關依然有不小的衝擊,對炎城也是,我稍後就率狼牙軍重返炎城,全力守城,至於澤州城關守不守的住,便是鎮西大軍的事了。
留守赤城的狼牙軍、攻打蒙城的狼牙軍都會隨我返回炎城,你們需派人手進駐這兩城。
攻打二十萬燕軍,貴在攻心。可讓她們從心裡產生恐慌、從而逐漸被瓦解。
比如,從大峽谷逃往那裡的燕軍會將兵敗的消息傳到,今夜駐守炎城的狼牙軍也會把城中百姓全部驅趕至澤州城外,燕軍是要養活他們?還是殺了?糧草不夠怎麼辦?同時讓燕軍意識到她們的後方已經被攻佔的殘酷現實,暗伏在燕軍附近的百名狼牙軍會趁亂摸入燕軍,進行一次暗殺,並留下狼牙軍的標識。
至於燕國在得知四城失守的消息後,會不會派出援軍?只需提防就是。即便會,數量也不會多,據我所知,燕國攻打我國,幾乎是傾全國兵力,她們已經拿不出多少援軍了。」
聞人傾淡然說出全部計劃,大帳中再次陷入沉寂,長久的沉寂。就連本已看到狼牙軍的大部分作為、笑看眾人流出震驚之色的虞嘯塵,也瞠目不已。
他一路跟著她,看著她一路的決策,他以為看到了她的全部,原來不是,遠遠不是!
仗還未打,她的腦中就已勾勒了全局。她站在讓別人仰視的高度,去佈局,去前進,步步相通,環環相扣!
這是什麼樣的人?是大將!是統領全局、眼觀八方的大將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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