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因何認為神力丸對人不利?」許是聽到了她們剛剛的對話,他在聞人傾一邁進臥房時便開口詢問。
隨著對她的瞭解,他也對她有了信任,但還沒到裴正等人對老大無條件信任的地步,對於此事,他更希望知道她得出這個結論的依據。
看他拋卻了早起時的疏離,眼裡有著前所未有的謹慎和擔憂,身為軍師的他應該是想到了神力丸背後可能隱藏的陰謀,不過他的反應還是讓她起了一絲探究。
自出生之日起就被大多數人排斥,其中包括青國的最高統治者,這些年來他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但在可能有危害國家、危害百姓的陰謀潛藏時,他表現出來的是擔心,而非漠視,更沒有幸災樂禍。
所以她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反問道:「你就這麼在意青國?」
他一愣,隨之明白她的意思,有些苦澀,但也有堅定:「我做我認為對的事!」
「心甘情願?就算被她們傷害,此生背負災星二字?」直白的話刺中了他心底深藏的痛。
不能否認自己在做這些事時的一點兒私心,希望以此來證明他對這個國家是有用的,他並不是災星。
她看出在神力丸一事上他發自真心的擔憂,但卻有意觸及了他的傷痛。
因為這幾日的相處中,她敏感的察覺到他淡漠外表下深藏的傷,那些傷竟扯痛了她那顆清冷的心。()
這些天他倒從沒在她面前流露過受傷的表情,只是兩人有身體接觸時,他淡淡的神色多了些窘迫,察覺到他的傷痛是她從外面進到臥房時無意間看到的,沉浸在思緒中的他,週身都籠罩著淡淡的傷痛,可就是這極淡的傷痛卻讓她的心也痛起來。
聽到聲響他回神,週身的傷痛瞬間隱沒,還是淡淡的神色,好像剛剛的傷痛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似乎常年浸潤在傷痛中已到了收放自如的程度,這是那時走進臥房的她的感覺。
她竟然有些生氣,想敲破他淡漠的外殼,挖去深埋的傷,讓他從此輕鬆的生活。
今日或許就是一個契機。
「如若真有陰謀,也被你揪出來,人們也不會感激你,盧副將不會,女皇更不會。」她繼續戳著他的痛處。
「我不在乎!」他的聲音變冷了,斜靠在床上的身子有些緊繃,淡漠的眼裡躍動著憤怒。
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揭開他的傷疤,她說的事情他都明白,可是為何要這麼直白的說出來?
「如果不在乎,就不會受傷,就無需在人前隱藏脆弱、故作堅強,你在乎她們的看法。」
「在乎?為什麼要在乎?我早就放棄了!」他倔強的反駁,語聲也帶了顫音,淚花在怒瞪的眼底打轉。
「你不是放棄,是縮在自己的殼裡,不願去面對。一開始,你不承認自己是災星,也向別人證明著,卻受了傷,把所有的傷都埋進心裡,心神耗在這裡,心也被束縛,抓著災星這兩個字不放的人是你。」
「憑什麼這麼說?你從未經歷過!你沒有資格說我!」她的剖析讓他戰慄,過往的一切努力也變得蒼白,他緊咬著唇,但也止不住滑落的淚水。
看著他死死攥著床單、倔強又脆弱的樣子,她心底的疼痛愈加清晰,但不能心軟,他埋在心底的傷太深、太久,就算很痛,就算血淋淋,她也希望這次能夠徹底挖出,痛,一次就夠了。
忍住了上前的腳步,她再次冷聲開口:「是,我沒有經歷過,但卻知道縮在殼裡不能解決問題。」
「呵呵……,我沒有你那麼灑脫,我的事也不要你來管!」他徹底被激怒了,全身在顫抖,洶湧的淚水止不住的滑落。
她這才上前抱住了他,他奮力的掙扎,卻抵不過她的力量,慢慢安靜下來。
頭貼靠在她的肩窩處,淚水還是不停的湧出,浸濕了她的衣服。
他們的爭吵驚動了嚴叔、沾衣和鸞碧三人,他們在正廳面面相覷,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嚴叔更是來回的走動,不時望向內堂的方向,難掩擔心。
為激他發洩心底的傷痛,她今日說的話似乎比上輩子說的還要多,但事情還沒有結束,在他哽咽的聲音漸小時,她一邊繼續輕撫他的背,一邊開口,「對不起!」埋首在她身前的人沒有理會。
「恕,不要把傷痛藏在心裡,若不想對別人說,有一個辦法,就是寫在紙上再燒掉」,她緩緩的聲音傳進他的耳朵,漸漸明白了她為何突然說出那些刻薄的話,但快要停歇的淚水又有變大的趨勢,隱隱透著委屈與不滿。
她知道在他不知道她意圖的情況下,突然說出尖銳的話讓他很傷心,但唯有這樣逼他,才能激出他的眼淚、盡情發洩一回,想想這個淡漠的人怕是從沒有流過這麼多的淚吧。
「不需要繼續向人們證明你不是災星,你努力過,已經竭盡全力了;對於不諒解或是傷害你的人,最好拋之身後,擔任軍師破敵也好,查探神力丸的背後也罷,做你想做的事,過你自己的日子。」她希望他能走出傷痛,輕鬆的生活。
他的哽咽終於漸漸的平息,貼靠在她身上,靜靜的聽著她說話。
「有書上說,對付傷害你的人,不一定要反之同等的傷害,而要讓她看到,你過得比傷害之前還要好!就像是兵法裡的心理戰術。」
「心理戰術?」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從她的肩窩處傳來。
「呃……,就是攻心術。」沒讀過這個世界的兵書,她想了一個他或許會懂的詞語。
「什麼書?」許是與兵法有關,他詢問。
「忘了」。
「你!」他突然抬起頭來,這是他第二次聽到這個回答了。
他的眼睛有些兒紅腫,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狼狽,他把頭扭向了一邊,有些氣惱。她伸手慢慢理著他額前的發,「別氣了,還有一事,我把鸞碧留下,是要他伺候你的」。
突兀的一句話,讓他一愣,頭還是沒轉過來,但能從側臉看出一絲赧然。
「我想靜一靜」,他突然開口,她點點頭,出了臥房。
頭緒還有些紛亂,剛剛又在她面前落淚,如此的失態讓他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她,似乎有些理解她故意激怒他的用意,但她的做法還是讓他咬牙。
有著委屈、氣惱神色的他是她願意看到的,今日的發洩對他也有好處,所以雖然被趕出了臥房,她臉上掛著極淡的笑容,三人見狀,提著的心也放下了,看來是雨過天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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