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去腦中不由自主泛起的回憶,拂去身上的草屑,她去做每日必做的事情——餵馬。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京城的養馬場,官名是軍馬司。
這裡地處京城遠郊,整個養馬場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一排排整齊的馬廄,另一部分就是肥美的草原了,這裡的確是個養馬的好地方。
按照種馬、母馬、幼馬分類,它們都有不同的飼養方法和放養時間。
養馬場的主要工作是保證馬的配種、繁衍、養壯,合格的馬會被拉到專門的地方訓練成戰馬。
在此地復生已經三個月的她,現在已經是半個專業的養馬師傅了。
她本不用做這些的,因為她的身份相當高貴,她是青國鎮西將軍的嫡女,她的爹爹更是女皇的親弟。
當然,這一切本屬於原主人,她佔用了她的身體,便也繼承了她的一切,包括名字——聞人傾。
本對生命不抱任何希望的她,卻又戲劇性的異世復生,雖然無望,但她也不會選擇自殺。不過原來的聞人傾卻是自殺的。
聞人傾有一個癡愛的侍夫,出生卑微,她不顧兩人地位的懸殊,硬要將其扶正,將軍一個指令,那名侍夫便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了,然而讓將軍措手不及的是,聞人傾為此和家裡鬧翻,不僅宣佈再不娶夫,更是從此酗酒度日。
後被女皇姑姑叫進宮中一番訓斥,當然,女皇的御人之策怎會平庸?打了一棒子之後又立刻給了一個甜棗,女皇許諾說只要她提出任何一人,都會為其賜婚。
聞人傾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提出要娶虞無恕。
虞無恕是女皇的二皇子,現年已值二十,在男子十五便可嫁人的青國,這個年紀的他已經步入「剩男」的行列了。
他的皇父是女皇最愛的人,卻因誕他血崩而死,當夜電閃雷鳴、女皇遇刺、皇夫去世,國師觀天象稱,此子克母克父,乃災星也。
他被丟進冷宮自生自滅十三年後,參加了武舉考試,並在之後的幾年憑著卓越的軍事才華成為鎮北將軍麾下的第一軍師。
「災星」的稱呼讓很多大臣把他排除在女兒夫郎的候選名單之外,然而他的才貌又讓很多女子傾心於他,所以,一直以來,他就處於這樣一種尷尬的境地。
古人迷信,沒有人願意娶個災星進門,而鎮西將軍也知女兒不是真的喜歡虞無恕,她只是在報復娘親此前的做法,無奈在聞人傾堅決不退讓、正夫又整日以淚洗面的情況下,鎮西將軍只好妥協。
新婚當夜,聞人傾沒進新房,之後的幾日也是對剛娶進門的虞無恕不聞不問,鎮西將軍終於發飆了,只覺過去寵壞了這個女兒,對正夫的求情也不再理會,直接將成親沒多久的女兒發配到京城遠郊的軍馬司。
來此愈加消極的聞人傾在某夜服毒自盡,再醒來時身子裡已經換成了異世而來的靈魂。
她從腦中遺留的記憶片段,瞭解了身子原主人和有關這個世界的很多東西,便也從此開始了名為聞人傾的人生。
軍馬司管事兒的人是一位老嫗,名叫雷巖,養馬已經有四十年的歷史,臉上那刀刻一樣的皺紋是常年騎馬留下的風痕,手背上清晰的勒痕是馬韁所留,年過五十的她卻依然硬朗剛勁,養馬師傅每每提到她,都是充滿著敬仰。
肅然嚴謹的她最初給聞人傾安排了舒適的居所之後,便對其不聞不問,她怎會指望嬌生慣養的聞人傾去餵馬,只要她不添麻煩就好了。
但令她驚訝的是,某一日,聞人傾突然一改初來時的頹廢,開始切草料、提水到馬槽、學騎馬、遛馬、甚至收服了一匹血性烈馬。
雷巖初時並沒有阻止聞人傾的舉動,以往被家裡派到這裡管教的官家小姐不在少數,以她的經驗,越是阻止,越會惹出一些麻煩事,到時受傷害的反而是這裡的馬,反正這些小姐也是片刻的熱度。
然而,這次她卻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官家小姐,她不愛說話,也不合群,俊朗的眉目隱含冷意,不會做的事情,她並不開口詢問,而是在旁細觀其他餵馬師傅的做法,她很聰慧,明明昨日的她還是一名生手,今日就能駕輕就熟了。
她很堅韌,剛學騎馬時,多次從馬上摔下,卻是一聲不吭,直至學會。
更讓雷巖感動的是,聽手下稟報,她每日夜間都會起床給馬添草料,其實,聞人傾沒有雷巖認為的那麼敬業,只是前世的她總是忙到凌晨才睡覺,現在根本不習慣那麼早入睡。偶爾聽餵馬師傅說「馬不食夜草不肥」,她便開始每夜給馬添草。
總之,雷巖很喜歡這個不驕不躁的官家小姐,所以有時會走近她,告訴她一些御馬的技巧,她總是安靜的傾聽,完了會道聲簡單的謝謝,雖然週身不改淡淡的疏離,但比之大多傲氣的官家小姐,她讓雷巖感覺很舒服。
她也開始喜歡上現在的日子,每日的心情很放鬆,空氣很清新,又有事可做,安寧而又忙碌。
然而,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終歸不可能一直呆在這裡,這一日,她的娘親派人接她回去,因為一年一度的招兵日就在半月後,她也到了「入伍」的年紀。
青國地處大陸中心,除了南面的高山峻嶺,其他三面被三大國包圍,因為它全境只及大國三分之一的國土面積以及並不多的人口,還有境內蘊含的豐富礦藏,讓它成為三大國眼中好欺負的肥羊,然而青國祖先以全民武裝的先見卓識和用鐵礦石冶煉的精利兵器硬是將三大國擋在境外上百年。
依照規定,凡是成年的女子都要在軍隊中訓練兩年,出色之人可以成為一名正式的士兵,這在青國是一份體面的職業,其餘訓練完回家的人則被稱為儲兵,她們加入自家所在的地方兵制,定期接受訓練,若邊疆有戰爭發生,她們就是後備力量。
青國還有一支「男兒軍」,這只軍隊也有幾百年的歷史了,招募的大多是貧苦人家的男子,不限成親與否,國家給的報酬非常優厚。
這支男兒軍以行動迅捷靈敏著稱,穿梭於青國西面的叢林地帶,給進犯的敵國造成不小的困擾。
也許是青國千年來重武的傳統,這裡的男子身形雖不如女子強壯,但也不像其他國家男子的嬌弱,因為國家需要大量的士兵,女子若去服役,男子就會出外勞作或是經營店舖,富家男子還可以參加文舉和武舉的考試,不過能進入朝堂和軍隊的還在少數,貧家男子身手矯健的可以參加男兒軍的考核。
聞人傾離開前和「泥鰍」道了別,「泥鰍」就是她收服的那匹悍馬,名字是她起的,它週身毛皮黑亮,入手順滑,當時她不知怎麼就想到了泥鰍,就讓它自此冠上了這個名不副實的名字。
「泥鰍」是這批被送往受訓的馬中的佼佼者,她相信它定能成為一匹出色的戰馬。
她也與雷巖道了別,這段時間雷巖確實教了她不少的東西。
此次回京,應該說這是她與這具身子的爹娘、夫郎的第一次見面,更確切的說,如今他們是她的爹娘、夫郎了,她並不懼怕被發現什麼,也許是前世傷她太深,她對這重活的一世並不抱太大的期望,一切順其自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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