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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前塵方恨少 第一百五十五章 停藥疑雲 文 / 顧南西

    興許是一直被關在房間裡,江夏初整天渾渾噩噩的,左城只是在每天晚飯時間進來看看她,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守著她,然後到她睡著他才走。

    到今天為止,她已經五天未走出房門,當寂寞與漫長成為一種習慣的時候,她便不覺得寂寞或者漫長了。

    第六天,她走出了房間,因為秦熙媛。

    因為久不見陽光,江夏初的臉很白,側躺在陽台的軟椅上,精神懨懨。

    「秦醫生。」

    「嗯。」

    沉默一會兒,她說:「曾經,除了以琛之外,你是我唯一信的朋友。」

    秦熙媛身子滯了一下,轉頭看江夏初,然後一言不發,柔軟的催眠樂,竟也不能軟和這僵冷的氣氛。

    還是輕描淡寫的語氣,她繼續:「可是現在。」伸手,擋住微微刺目的陽光,她淡淡說,「我不敢再信了。」

    秦熙苦笑,以琛曾說過,這個女人的信任很少,而且只給一次,她甚至不會責怪,也不質問,她會開始安靜,然後對著你永遠安靜,沒有訴說,沒有叨擾,最後演變成沒有干係。

    「騙你,是對你最好的辦法,我冒不起險。」

    更何況,還有個不允許她冒險的病人家屬。

    江夏初瞇著眼睛,陽光下的皮膚顯得越發沒有血色了,笑容也跟著慘淡了幾分:「曾經我以為,最瞭解我的是你,畢竟你知道我所有的過往,原來七年的坦誠相對還是不夠,不然你不會說那樣對我最好。」

    說完,江夏初笑了笑,睜著眼,直直看著太陽,然後眼眶紅了。她才恍然發現,這個世上,只有一個齊以琛,最懂她的唯一一個。

    「夏初,我是你的朋友,但是我更是一名醫生。」秦熙媛無奈,將音樂開得大了,說話的聲音很小。

    江夏初也無奈:「以琛曾經對我說過這樣的話。」她轉眸看秦熙媛,微紅的眸子有些冷,「我是一名醫生,但是我更是你的朋友。」

    秦熙媛猛地後退了數步,臉色比經久不見日的江夏初還白。

    江夏初卻笑了笑,又怔怔看著刺目的陽光:「他啊,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我的人,甚至勝過我自己。」說起那個人的時候,江夏初是笑著的,淡淡的滿足,只是片刻,眸中爬上了荒涼悲慼,「可是,以琛死了,這個世上再也沒有那樣一個人了。」

    再也不會有那樣一個男人,不求任何回報地讓她予取予求了。

    那個人已經成了一道傷疤,江夏初的傷疤,秦熙媛的傷疤。

    秦熙媛也抬頭,看著江夏初看著的方向:「我知道,在你婚禮那一天。」

    「不是的。」頓了頓,她夢囈一般地卻輕語,「是在那一天的前三天。」

    秦熙媛驟然一驚:「你說什麼?」

    江夏初似笑,非笑,闔上了眸子。

    「以琛總說,我只要在你這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秦熙媛張張嘴,卻什麼也問不出來,緩緩輕柔的音樂流淌,將喧囂雜亂沉澱,只餘淡淡午後陽光,祥和地讓她不忍破壞。

    軟椅上,閉上的長睫似有若無地輕顫,這是第一次,在這催眠樂裡,她難眠。

    人啊,什麼都可以變,最怕變的心。

    一股濃烈的煙味撲鼻而來,秦熙媛踩著一地的煙灰走近了書房。

    左城熄了手裡未抽完的煙,抬眸:「如何?」

    「記憶恢復了一部分?」

    秦熙媛找了個離左城遠的地方坐下,睃了一眼煙灰缸,好傢伙,這人真不要命了。

    「忘了什麼?」

    這個男人總是這麼言簡意賅,惜字如金。

    和左城說話就一點好,不需要長篇大論拐彎抹角,直接回答:「在美國癔症的那兩年。」

    左城默然,睫翼打下,一層厚重的暗影,白皙纖細的手指握著煙灰缸,淡淡泛紅。

    良久,他沉吟暗啞的嗓音響起:「深度催眠——」

    「想都別想。」

    秦熙媛立即打斷,這個男人要不要這麼變態。

    那張惑亂眼球的臉浮出一絲黯然來,對這個可怕程度不可估摸的男人,秦熙媛第一次產生了愧疚那種玩意。

    「江夏初現在的情況絕對不允許再來一次,更何況連藥都有抗藥性,這催眠也是一樣的,所以想也別想。」

    左城沉默了,想來是妥協了。

    這個男人雖然變態,對江夏初倒是怎麼也下不去狠手。

    「復發率。」左城眸子裡像是融了千年不暮的雪。

    「很高,而且她的情況比我想的遭,在這麼惡化下去,對現在服用的藥也會產生抗性。」

    不是危言聳聽,秦熙媛是個合格的醫生。

    「辦法。」兩個字,簡短地一時間聽不出起伏,卻有種讓人忽視不了的氣場。

    真是個不可一世的桀驁獸。

    搖搖頭,秦熙媛很果斷地回話:「沒有辦法。」

    左城眸光募得沉下去了,只餘一層空空的冰凌。

    秦熙媛莫名其妙地左眼皮跳了一下,這才補上一句:「治本的辦法沒有,治標的倒有。」

    「說。」

    一個字砸得擲地有聲,空氣低壓了,只是左城甚至都沒有抬眸。

    她左眼皮連跳了三下,一個以捉摸人類心理為專長的心理醫師竟開始心虛沒底了,清清嗓子,盡量拿出心理醫師的范兒來:「別再刺激她了,癔症這種病起因本來就是情緒,百依百順比任何藥物都見效快。」

    左城眸子微抬,冷冷一睃,一種壓迫渾然天成。

    秦熙媛縮縮脖子,聳聳肩:「不信?」笑得陰測測,「你試試就知道了。」

    然後左城就沒有說話,盯著煙灰缸裡的煙頭若有所思。

    秦熙媛想,應該是勸服了。

    「冒昧問一句,深度催眠失效的原因是什麼?愛?還是恨?」

    左城涼眸一沉,幾分冷漠,幾分冷清。秦熙媛背脊一涼,篤定這個問題確實冒昧了。

    左城緩緩半躺於椅背,半斂的眸光像幽深的黑洞,啟唇:「你只是醫生。」

    聲音像紅酒,說出來的話像老白干,秦熙媛倒也不惱:「看你的表情應該是後者了。」

    只是恨誰?為什麼恨呢?秦熙媛聰明地點到為止了,好奇害死貓的道理她還是懂。

    秦熙媛大著膽子去看左城,俊臉上沒有一絲稱得上叫做情緒的東西:「雖然不知道你怎麼把她弄到現在這個地步,但是我倒料到了這個結果,就是比我想的快了太多。」

    一言落,左城眸光冷凝:「說明白。」

    和聰明的男人說話就是省事省力,一點就通,話說半句就足夠了。

    「若不是你停了她的藥,她不會這麼快醒。」秦熙媛好奇心大起,「只是我想不通,最不想她清醒的你為什麼要停了她的藥。」

    左城一雙黑鑽一樣的眸子募得幽深:「停藥?」

    驚訝的語氣,慌亂的神態,這模樣,顯然是出乎意料啊。

    秦熙媛瞠目結舌了:「不是你?」

    怎麼可能啊,除了這個變態誰有那樣的本事與膽子啊,除非不想活了。

    秦熙媛拿眼瞅左城,就見他一陰沉的側臉。

    難道真不是左城?秦熙媛凌亂了:「這就怪了,她的藥最少斷了兩個月。」

    那人側臉籠於昏暗,週身發出一種寒烈氣息。之後便是一陣讓秦熙媛心滯的無言。

    這樣的低溫低壓,秦熙媛坐不住,起身:「你和江夏初也這麼說話嗎?」搖頭,無可置信,「一句話不超過五個字。」

    嘎嘎嘎——沉默數陣。

    秦熙媛嘴角抽抽:「真累。」背起醫藥箱,撤了。

    身後,左城唇角陰冷,抿著。

    夕陽還未西下,左城推開門,輕輕走到窗台。

    江夏初沒有動,眸子落在窗畔,一抹淡紅的夕陽落在她紙白的臉上,倒像刷了胭脂。

    沒有像往常一樣,抱她,親她,這次左城站得遠遠的:「什麼時候換的?」

    江夏初挺直的背脊一瞬僵硬,卻沒有回頭,手,落在腹上。

    這麼快就知道了,猝不及防地讓她還沒有一點準備。

    左城近了一步,又一步,還是隔著觸之未及的距離:「兩個月前?」

    江夏初抬起的眸子垂下了,軟軟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撲閃得厲害,放在腹上的手顫抖著,洩露了她的不安。

    「你說話,什麼時候停了藥。」那人好聽的嗓音嘶吼起來有幾分啞。

    坐在窗台上的江夏初,安安靜靜的,還是不說話,門口,左魚卻猛地跪下:「左魚罪致死。」

    就算江夏初少了一根汗毛,她左魚也難辭其咎。

    左城眸光冷若寒霜,睃向門口,大吼:「閉嘴!」

    左魚不言。

    江夏初緩緩轉過身來:「與你無關,你若是我的人就站起來。」

    左魚一動未動,跪著,背脊挺得很直。

    江夏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也對,你不聽我的,畢竟你終究是姓左。」

    左城讓她閉嘴,她便不言,江夏初知道,若是剛才左城讓她去死,她也未必會猶豫一下。

    江夏初不生氣,左城這人本來就有讓人從骨子裡服從的魔力,左魚怎麼能抵抗得了。

    「我問你話。」

    左城從為對江夏初擺過這樣陰冷的臉色。

    「與她無關。」江夏初指向左魚,隱約看見左魚身體沉了一下。

    江夏初揉揉酸麻的腿,還未著地便撞進一個冷硬的懷抱,腿麻得厲害,也沒有力氣掙扎。

    左城抱著她的腰,語氣放軟了:「夏初,什麼時候開始記起來的?在江南的時候嗎?」

    她只是笑笑,不說話,左城攬在她腰間的手募得緊了:「回答我,到底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你不是知道嗎?」她不解釋,只是淡淡而笑,荒冷又薄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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