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寧一出了商家,所有的人都對這件事情緘口不言。現在雖然沒有以前的封建全權,可是人言可畏,說的太多,容易招惹是非。
現在的商家後宅,是賀子娉一人獨寵。商澤修還未回來,寵的就自然是商老太太了。那一日她彎腰幹嘔,請了大夫一看,可不就是懷孕了麼?
賀子娉應付了幾句,為商家求子心切的老太太又怎麼會多想。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緊著最好的給賀子娉。
另外一邊,說是要給遠在上海的商澤修報喜的老太太,又被賀子娉給攔了下來,說是要等他回來,給他一個驚喜。
小兩口的事情一個老太婆也不好管,就那麼依著她來。
這商家,除了老太太,就賀子娉一人得意了。
商家瑋輕輕的舉起高腳杯,優的喝下,點起了一隻香煙,慵懶的窩在椅子裡,噴雲吐霧。如此令人著迷的模樣,被又被賀子娉給數落了一番。
「抽抽抽!你總抽那玩意兒,西洋大夫都說了,這東西對孩子不好。難道你不想生個健健康康的胖兒子?」
商家瑋煩躁的把那煙頭扔在了地上,翻身起來穿上鞋子將那煙蒂給滅了。「得得得,懷了孕就了不得了是不是?懷了孕你乾脆別讓我進你的屋子,免得傳出去也跟何寧似的,說你這肚子裡頭的兒子來歷不明!」
賀子娉看他是真的生氣了,又上來緊緊環住他的腰身,一臉幸福,聲音也柔媚了不少。
「怎麼了,我這還不是為我們的孩子考慮麼?我也是希望,我們的孩子將來能跟你一樣,又聰明又帥氣,真是迷死人了。」
商家瑋嗤笑一聲,對賀子娉的話根本就沒上心。「聰明?那是商澤修的兒子,可不能是我商家瑋的。」
賀子娉嬌嗔一口,一手從他的白色襯衫裡頭探進去,只覺得那身子更加的炙熱。「那是有大少爺處處壓著你。如果沒了大少爺,那商家就只有你一根獨苗了。你的聰明才智,才會有人欣賞,才能排上用場不是?」
商家瑋眼光灼灼,陰鬱一掃而光,捏了捏賀子娉的臉,一邊得意的笑著。「他去上海談生意,還指不定什麼時候能夠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你要怎麼跟他解釋,你肚子裡頭的那一塊兒肉?」
「我不管!我心裡就只有你,你不要我,我就去跟老太太說!老太太現在有多緊張我肚子裡頭的肉你是知道的!老太太也真是年紀大了不中用,沒腦子!被我隨便一糊弄,就真的相信了這孩子是大少爺的。二少爺,你要救我,救我們母子。」
「我?我在你的大少爺面前,哪裡還有什麼地位?我怎麼救?」
賀子娉聽著這喪氣的話,心裡雖氣,卻也不敢說的太過。「有大少爺在是這樣,那大少爺要是不在呢?」
商家瑋推來了賀子娉,陰霾又爬滿了眼眸。「你什麼意思?」
她倒是顯得不在意,扭捏著身子又坐回到了床上。「二少爺別說只有我才有這樣的心思,你讓人每天都往老太太的飲食裡邊下藥,我都知道。」
緊接著,賀子娉的喉嚨被一隻手給緊緊掐住,商家瑋陰狠又扭曲的樣子,讓賀子娉直覺膽顫。
「知道太多事情,不是什麼好事。」
說完了這話,他倒是放開了賀子娉,眼神不自覺的朝著她還算平坦的肚子上看了一眼。這一眼其實不過就是因為老太太對商家孫子的緊張,可賀子娉卻覺得,這是他在顧忌兩個人之間的孩子。
心有餘悸的坐好身子之後,賀子娉才緩緩開口。「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不過你放心,這種事情我怎麼可能會隨便亂說。再說了,我肚子裡頭懷的是你的兒子,老太太突然想起來,又或者是大少爺如果回來,我一樣得死。二少爺,你不能不顧你自己的血脈,你的兒子啊!」
「行了!呱噪!」商家瑋一聲呵斥,終於是讓賀子娉閉上了嘴巴。
想了想,他眼中的陰狠更甚了一些。「商澤修那邊,我倒是能想辦法拖上一些日子,這邊兒,何寧也被趕出去,現在也回不來。現在的商家除了老太太,樂冬和林一琪隨便都能打發掉。可是,他還有個女兒呢。」
賀子娉一臉溫柔撫著自己的肚子,滿心滿眼的疼愛。「一個孩子,用得著你那麼大費周章的去想麼?隨便一個磕磕碰碰,再遇上一個感染,不就行了麼。」
商家瑋冷笑兩聲,真是最毒女人心。一個懷著孕的女人,竟然能那麼輕易的謀劃出一個孩子的生死。
何寧自從到了乾幫之後,一個字都沒說過。可她卻一改在商家柴房裡的樣子,有什麼吃什麼,有什麼,喝什麼。
她身上被商老太太用戒尺打的傷痕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膝蓋上頭的磕傷還有些嚴重,每天都得換藥。大夫說,以後怕是要留下傷疤了。
小小傷痕,何寧不在乎,肖孟九就更加的不在乎了。
肖孟九又來給何寧換藥,何寧接過那藥,又把肖孟九給關在了門外。房門再開的時候,何寧已經自己敷好了藥。
「我看你今天走路的樣子,已經比前幾天好多了。看來過不了幾天,你的傷就都能好了。」
何寧不答他,依舊是我行我素,在屋子裡頭慢慢走動,想讓這傷早點好起來。肖孟九一聲歎息,想要去拉她,又像之前一樣,被她給遠遠避開。
「商澤修……」
聽見他的名字,何寧身子一頓,覺得腿腳沉重的根本邁不出去,一顆心卻是了節奏的狂跳不止。
她的樣子讓肖孟九看得心疼,沉了口氣,他又接著說:「肖孟九確實是在上海辦事。日本人想要在上海開個紗廠,買的就是商家祖宅的地方。他這一回是去上海去談生意的。」
聽聞商家在從前,就是上海來的大戶。後來在青州落了腳,慢慢的成了青州的富商。可商家的祖宅,還是在上海放著。
這麼些天來,何寧雖然從未跟肖孟九說過想要知道商澤修的消息,可是這世上,還有誰能比肖孟九更加瞭解何寧。他派人去查,等了幾天,終於是盼來了消息。
「寧兒你放心,等他回來,我親口對給他承認錯誤說明關係,讓他知道咱們什麼都沒發生。」
何寧這才抬眼,眸子正對著他。這是這麼多天以來,何寧第一次認真的去看肖孟九。他臉上那些被何寧抓傷的痕跡擦了藥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臉色還有些憔悴。
「那我還能回去麼?」好幾天一句話都沒說,她的嗓子有些乾啞。
肖孟九輕輕小小,一如當初。「咱們本來就沒什麼不是麼?他不聽,我就解釋到他聽進去為止。別人我不管,可我的寧兒,我最見不得她受一點兒委屈。那些欺負你的人,我肖孟九一定會讓他們後悔。」
她微微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微微煽動,尖尖鼻梢,唇色不染而艷,魅惑不已。
「你去過上海麼?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一個不夜城。我有個姨夫,他就去了上海一回,就再也沒回來過,只有小姨一個人留在家裡,空空蕩蕩,守著一個名分。他們都說姨夫是戀上了上海的美麗女人,你見過上海的女人麼?她們真的很美麼?」
肖孟九的臉色沉了下來,兩步上前,大手握住她瘦削的肩膀。「何寧你醒醒吧!你為了一個男人變成了什麼樣子?現在只是因為別人冤枉了你,你就已經這樣了,就算是商澤修真的留在了上海,又或者回來。可是他還是有自己的姨太太,還有陳景俞,你何寧到底算得上什麼?」
「我是他的妻子!他娶進門拜了堂的女人!」何寧在痛苦的掙扎,不願意去聽他的話,也更加害怕他話裡的東西。
她確實是因為商澤修的不信任變得失神失心,也因為他的姨太太和青梅竹馬受了不少的氣,她比出嫁之前確實是賤了不止一倍。當初她還對商澤修信誓旦旦的說,她何寧不是離開了他商澤修就活不下去的女人,可笑的是,原來她也是。
「拜了堂又怎麼樣,拜了堂他照樣娶姨太太,姨太太照樣能給他懷孕生孩子!你如果還是現在這個樣子,商澤修永遠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說完,她就把何寧拉了出去。一路上跌跌撞撞,完全沒顧忌她腿上的上,完全沒管她是不是能跟上自己的步子。猴三兒正捧著一把瓜子坐在前院嗑得響,看見肖孟九拉著何寧正要出去,便多嘴的問上了一句。
「大當家,這是要去哪兒啊?」
肖孟九不屑的看他,而是從他身邊直直的拉著何寧就出去了。猴三兒往地上吐出一口兒瓜子皮兒,呸了一聲。
「得意什麼勁兒,喊你一聲大當家你還真上臉了?」
出了乾幫,肖孟九把她帶到了一條街上。何寧認得,這條街上的人,全是賣肉賣笑的女子。
「你看看她們,她們比你更會穿衣打扮,更懂得人情世故。這只是在青州!上海的女人,比她們更加會討人歡心!你連這裡頭女人都及不上,你還怎麼去跟留過洋又時髦的陳景俞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