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晃神之後,一股巨大的悲傷鋪天蓋地的襲來。()那種噬心灼骨的痛楚令樓澈呼吸一窒,險些就要站不穩腳。無奈身旁還有需要關切之人,他不能在這個時候也亂了陣腳。
樓澈走上前將青嬰抱起,想要把她往外帶,可夜青嬰卻在此時抬眸看著他。
「阿澈,靖兒在哪?」她的目光澄澈,漾著笑意看著他,兩隻手臂卻緊緊的抱著懷中之物。
「青嬰,不要這樣,靖兒走了,不要這樣。」樓澈抱著她,能感受到她身子劇烈的顫抖。那雙眼睛已經變得通紅,映著熊熊烈火,燒的心痛難愈。
驀地,像是從迷茫中回過了神。意識到懷中之物時,夜青嬰心中繃著的弦瞬間被扯斷,眼淚便止不住的傾瀉而下:「我的孩子,我的靖兒,你不能留下母后獨自一人,不能啊。」
嘶喊聲徘徊在樓澈的耳邊,他不忍再聽,緩緩抬起右手,一個手刃將夜青嬰打暈。看著她如此的悲傷,他又豈能好過,那也是他的孩子,也是他的靖兒啊。
睡夢中,地底生出的紅蓮業火吞噬了黑暗,夜青嬰下意識的摀住雙眼,卻乍然聽見樓靖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孩子!是啊,她的孩子就這樣沒有了,那個頑強的小生命就在這樣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中葬身了,她不信,卻不得不去面對,那個陪伴她八個月的孩子永遠的離開了她,永遠的。
不想睜開疲憊的雙眼,夜青嬰任憑著自己在烈火中沉沉的睡下去,她已經沒有了生的希望,已經沒有任何的期盼。燒吧,連她也一併燒死了最好。
忽地,身子一陣劇烈的晃動,她蹙眉,是誰在打擾著她的清夢?不甘願的緩緩睜開眼,想要看清打擾她的罪魁禍首,卻沒想,印入眼簾的,竟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那人英俊的面容上有著青色的鬍渣,看到她醒來,竟好似做夢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再度確定。緊接著,她被一下擁進懷中,感受著對方的顫抖,夜青嬰的整個身體都好像被輾過一般劇痛。
「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你睡了三天三夜,青嬰,你把我嚇壞了。」樓澈顯得很激動,抱著她緊緊的不鬆手,她能醒來,他已經什麼都不再去想,什麼都不想期盼。
「靖兒呢?是不是好生的埋葬了?我那個可憐的孩子,這麼小就離開了娘親,獨自一人,該有多孤單。」面上靜靜的訴說著,淡然的目視著前方。樓澈將她放開,詫異的看著她,不明白她為何如此的冷靜。
他不知,悲傷過度,便不會再有傷心,再有難過。即便她醒著,可所有的感情和留戀已經死了,徹底的死了。
「青嬰,好好活著。不管你心裡有多痛,不管你對這個世界有多絕望,也請你一定要好好活著,知道麼?」
樓澈捧著夜青嬰的臉頰,望進她的眼,一字一句認真的說著。他害怕她這種眼神,他寧願她跟他吵跟他鬧,罵他打他,都不希望她露出這種淡然如常的神情。
夜青嬰聞言,扯開嘴角勾出一抹笑:「阿澈,別害怕。我會活著,並且會活的比任何人都要好。」
眸光流轉,夜盡天明。夜青嬰靜坐在床邊,手中拿著的是一件孩童的衣衫,並未完成,稚嫩的手藝一看便知是新手所為。那是她一針一線縫製出來的,還沒有完成,那孩子便已經不在了,永遠的離開了。
微微的歎口氣,喝下春喜送來的蓮子羹,清甜幽香,她卻品不出別的味道,除了苦澀。
「娘娘,未經皇后娘娘允許,你不能進去。」
「滾開,你算什麼東西,不要擋著本宮的路。」
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爭執聲,青嬰轉眸看去,刺目的陽光正從殿門外照射進來,身子不禁打了一個激靈,她的暖玉呢?為什麼感覺到如此的冷?
正思索著,眼前一襲白衣入目,包裹著女子瘦弱的身子。來人凌厲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帶著濃濃的嘲諷。
「夜青嬰,你也有今天嗎?失去孩子的痛苦不好受吧,你也知道我當初的痛苦了嗎?」冷笑著,肆無忌憚的挖苦著,可夜青嬰的耳邊卻好似聽不到她的話,嘴角瀰漫出一抹好看的笑意。
「雲夕啊,我還有樓澈,你呢?」
是的,她還有樓澈。那個給她帶來了所有痛苦,所有美好,所有冰冷的男子,她還有他,他們注定要永遠糾纏下去。
一語道破沈雲夕的痛楚,看著她握緊雙手氣的咬住了唇,夜青嬰卻漫不經心的笑著,完全看不出是剛剛喪子之人該有的神采。
春喜走進來,從袖口中拿出一塊乳白的玉:「娘娘,這個是在廢墟中找到的,是您當日無意中掉落的,奴婢給您收好了。」
接過暖玉,暖意頓時傳遍全身,那絲寒冷瞬間煙消雲散,面上有了些許血色:「春喜,是不是該給貴妃娘娘端茶倒水,莫要怠慢了她,皇上來了,若是看到此,會說本宮太過小氣。」
總是有手段將一個人激怒,卻又無所畏懼。沈雲夕氣的咬牙切齒,無奈又不敢妄加反駁。因為夜青嬰此刻看起來太過詭異,她實在是摸不清道不明。
如坐針氈一般的待了片刻,沈雲夕終究抵擋不住她那清冽的眼神,匆匆的離開。
見她離開,青嬰收回眼中的清冽,換上了一層漠然:「那一日太子的屋內,有幾個奶娘照顧著?可有什麼異常?」
「兩個,那一日收拾出來的屍體也是兩具,異常倒是沒有,就是,其中的一個奶娘在那一日突然身子不舒服早早的睡了,再沒有什麼別的事情發生。」春喜努力的回憶著的那一日的事情,確實沒有什麼異常。
「起火的原因查明了嗎?」
「查明了,是屋內的蠟燭倒了燃燒起來導致的,皇上已經派人查明。不過有一件事很蹊蹺,是奴婢自己發現的,還沒有給任何人說。」春喜看著青嬰,突然想到那一日的疑惑。
「什麼事?」青嬰眉心一蹙,轉眸望向春喜。
「那一日,在撲救大火之時,奴婢看到了德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宮女,只是匆匆的一下,等奴婢再看去,就沒有了人影。」
「你確定那是德妃的宮女?」
「奴婢確定,那個宮女似乎有武功,是德妃娘娘從祁連一同帶來的,因為臉上有好幾道醜陋的疤痕,我們私下裡都叫她癩疤臉,可是聽聞德妃娘娘倒是很維護那個宮女。」
大火之日突然出現的宮女,身懷武功,德妃的親信。青嬰的腦中快速的盤旋著所有的事情,片刻之後,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意:「春喜,這事不許跟任何人說,切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