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輾轉反側,一夜的煎熬等待,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術赤就按耐不住心中的急切,換上自己在草原的裝束,就帶著兩名貼心的奴僕,匆匆走出驛館。
儘管身後依舊有監視自己的大元禁軍,但是一想到速不台那張久違卻又熟悉的面孔,術赤對於自己平日極為厭煩的幾名禁軍也不是那樣討厭了,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術赤覺得一切似乎都換了個模樣,今天的一切都讓他感到新奇、有趣。
走著走著,術赤忽然發現自己兩手空空如也,想到速不台從涼州到長安這一路一定吃了不少苦頭,現在又身陷囹圄,自己如果什麼都不帶前去探望,有些不像那麼一回事情,想到這些,術赤立即就轉身往長安城名氣最盛的大唐酒莊,到了酒莊,也不管酒莊尚未經營,他就擺出幾錠銀子,讓酒莊的大廚做了幾道拿手菜餚,又買了幾壺佳釀美酒,這才回轉繼續前往長安大牢。
長安大牢是京兆府衙門關押一般犯人的地方,比之守衛森嚴的大理寺太牢和刑部衙門的天牢相比,守衛及其鬆懈,按說像速不台這樣的要犯,怎麼也不該關押到長安大牢,而是應該關在太牢或者天牢之中,但是『極巧』的是天牢和太牢翻修,是以兩座監獄裡面的重犯,這才被轉移到長安大牢之中。
此刻,術赤還不知道幾座牢獄的轉換的背後有什麼樣的深意,在他看來,牢獄就是牢獄,沒有什麼不同,對這些不甚瞭解的他,正是因為疏忽了這一點,才導致了後面一系列『悲慘』的發生,當然,悲慘是相對的,對於術赤、速不台、鐵木真的悲慘,對於顧同來說,卻恰恰是樂於看見的。
走過重重守衛,在監牢的最深處,術赤終於看到了速不台,當他看到速不台沒有想像中那樣戴著鐵鎖的時候,術赤長長的出了口氣,在看到關押速不台的監牢尚算乾淨,有一套桌椅,也有床鋪的時候,術赤甚至還有些感激顧同,覺得顧同在這方面做的還是比較大度,如果放在蒙古,向速不台這樣的重犯,此刻怕是都已經身首異處了。
「大王子?」就在術赤觀察著速不台的狀況的時候,透過昏暗的光線看到術赤到來,速不台不由震驚道:「大王子,你怎麼也來了,難道顧同將你也要關進大獄嗎?」
速不台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刺殺貢嘎堅贊,使顧同震怒,此刻顧同要用術赤出氣,也要將術赤關進大牢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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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不台叔叔,你沒有受什麼委屈吧?」雖然速不台的狀況還算良好,可是看到速不台在冰冷的牢獄裡,術赤就不由得悲傷道:「沒有,我是聽說你被關到這裡,才想辦法進來看你,速不台叔叔,父汗、額娘他們還好不好,我的弟弟們,他們怎麼樣,珂額侖祖母呢,術赤真的好想你們啊!」
知道術赤只是前來探望自己,不是受自己牽連被關押,速不台心頭立刻就鬆了口氣,看著淚水止不住往下流淌的術赤,速不台這條錚錚鐵漢也不由得眼睛濕潤了起來,速不台仔細看了看術赤,見到他比在草原的時候還要發福,皮膚也白皙了不少,就知道術赤沒有受委屈,放下心來的速不台,當即就對術赤細細講述起現在的蒙古境況和黃金家族的變遷,講到珂額侖已經去世,孛兒帖日夜為術赤哭泣,鐵木真也蒼老了不少的時候,術赤再也不能克制,當即就放聲痛哭了起來。
「額娘,兒子想你,兒子****夜夜的都想回到你的身邊,額娘``````」
「術赤,你不要哭了,你的額娘知道你很好,她也一定會開心的,哎,當初大汗要將你派遣到顧同這裡做人質,實在是不應該,我知道你恨大汗,但是你要知道,你是黃金家族的男人,為了汗國,黃金家族的男子就要不斷付出,術赤,等你將來回到汗國的時候,我一定讓大汗將你選為繼承人,你為汗國做出的努力,絲毫不亞於你的三個弟弟。」速不台深深的歎著氣,言語之間,儘是愧疚和遺憾。
「可是,速不台叔叔,我們還能回到草原嗎?」術赤的雙目有些迷惑的看著速不台,用一種迷離的語氣說道:「我才到中原的時候,也想著我會很快回到草原,我的父汗,一定會揮兵南下,征服中原,可是七年,整整七年的時間,我等到的不是蒙古鐵騎南下的消息,我看到的是大元軍隊不斷征伐四方,不斷壯大的景象,速不台叔叔,你告訴我``````」
「夠了,術赤,你怎麼變成這樣了?」帶著幾分驚恐,速不台緊緊的盯著術赤,毫不留情的教訓道:「你在中原這麼久,是不是讓顧同灌了**湯,你怎麼能夠懷疑大汗,怎麼可以懷疑蒙古勇士,你可知道,大汗的軍隊馬上就要開進虎思幹耳朵,要奪下西域諸邦,等到大汗攻下西域的時候,他就會揮兵南下中原,和顧同展開決戰,數十萬蒙古騎兵,豈是漢人能夠抵擋的,當年完顏阿骨打幾千人就能打下漢人半壁江山,大汗肯定可以比完顏阿骨打做得更好。」
提到鐵木真,速不台就像是在述說自己的信仰一樣的虔誠、熱切,他不允許任何人懷疑鐵木真,就算是為了蒙古受盡委屈的術赤也不能,速不台只覺得術赤是讓漢人的言論迷惑了心竅,擔心這樣下去術赤會徹底沒有救,當即速不台就沉聲向術赤提醒道:「術赤,你是蒙古汗國的大王子,是黃金家族高貴的血統,也汗位的繼承人之一,你不相信自己的父汗,放棄自己的族人,就是在自絕於天下,沒有大汗,沒有黃金家族,你還能有什麼,那個時候,你以為顧同還會好吃好喝的招待你嗎?」
速不台的話,讓術赤的內心就像是混沌初開一樣,豁然開朗,術赤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險些背離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國家,想到昨天他還將自己回到草原的希望寄托在陳季常的身上,術赤內心就不由得羞愧了起來。「速不台叔叔說得對,沒有父汗,沒有黃金家族的勝利,我就什麼也不是。」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警醒自己是蒙古人的術赤,在『醒悟』過來的第一個瞬間,就意識到或許自己可以趁機救走速不台,想到這裡,術赤立即想到陳季常給自己的那面令牌``````
「速不台叔叔,我救你出去!」術赤眼中眸光一閃,然後就回身對著僕人耳語一番,然後就將食盒交給僕人,接著術赤讓看守牢獄的獄吏打開術赤的牢門,讓僕人伺候速不台進食,與此同時,術赤以陳季常的令牌,讓獄卒和禁衛退出,做完這一切的時候,術赤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幾分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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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牢的對面,顧同、陳季常一身常服,一面欣賞街道風光,一面看著術赤會怎樣將速不台弄出來,當二人看到術赤竟然讓速不台扮作僕人溜出大牢的時候,二人不禁就大笑了起來。顧同看著術赤故作鎮定的從守衛、監門走出,就笑指著術赤身後的一身奴僕裝扮的速不台說道:「以前當真小看了術赤這小子了,沒想到他還這麼膽大,呵呵,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將速不台帶離長安,朕想這廝怕是又要用你的令牌了。」
聽著顧同的打趣,陳季常也不由苦澀的陪笑道:「給他一塊令牌,他還當真的用,哼,要不是提前給守衛、獄吏打了招呼,只怕這小子還沒走出大牢就要被亂刀砍死,陛下,咱們下了這麼大的功夫,要是速不台還不能將消息帶給鐵木真,可就真的是`````」陳季常欲言又止,現在他倒覺得顧同這樣麻煩,實在有些大費周章了。
「哈哈,你不懂,只有讓速不台帶消息,鐵木真才會信,動用咱們的密探,只會打草驚蛇,引來鐵木真的注意,好了,速不台的事情你就不要擔心了,朕已經給陳平下了令,會讓他暗中放水,讓速不台逃回鐵木真西征大軍之中,不過半個時辰之後,你最好還是將術赤這小子給朕抓回來,他,將來還有用。」言畢,顧同也沒了繼續看戲的興趣了,就立即起身回宮。
半個時辰之後,正在為逃離長安城暗喜的術赤和速不台,還沒有回過神,就發現身後有元軍騎兵追來,看到追兵,二人看也不看,就立即奪路而逃,不過他們一路逃,卻始終難以擺脫追兵,萬般無奈之下,術赤只好和速不台商量分頭走,如此也能逃走一個,速不台自然要回西征大軍,去見鐵木真,但是術赤只想見母親孛兒帖,是以直接就調轉馬頭,向北走去。
跑了半天的時間,以為可以擺脫追兵,可以回到草原的術赤,在涇州遭遇重兵阻擊,勢單力薄的術赤,尚未抽刀,就被拿下。不過速不台卻顯得十分好運,和術赤分開之後,就』成功『擺脫追兵,然後一路向西,在遭遇了幾次驚險之後,歷經一個多月的時間,速不台最終回到了蒙古西征大軍。
回到軍中,速不台立即將自己逃出長安的經過對鐵木真說了一遍,提起術赤,眾人不禁一陣唏噓,不過在聽到元朝正在苦於江南水患,無力整軍備戰的時候,鐵木真和軍中諸將立即大喜,以為這是天賜的大好時機,讓蒙古軍隊有充足的時間擊敗西遼。鐵木真不知此為顧同計謀,當他醒悟的時候,卻已經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