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微紅的餘光灑落下來的時候,到了離開的時間,走出桃花林的時候,沉熏回身看去,看得那一片盛開的桃花,恍然覺得,這些桃花,定然
是一個男子為一個女子種下的吧,她忽然想起芸娘說的那個故事,沉熏恍惚想,是那位前朝的名將為心愛的女子種下的吧,等候著桃花的盛開
,等候著心愛的女子的到來。
如果是,不知道他等到了沒有?
兩個人走回原來的位置,彷彿亦是走回自己原來人生的位置,只留下了那一支不屬於原來人生的桃花。
暮色漸起的時候,陰夜冥領先朝前走去,沿著河岸順流而下,沉熏靜靜的跟在身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個人,一個
稍微靠前一步,一個靜靜的跟在後面,走了許久許久,暮色降臨,就在沉熏以為會這樣一直走下去的時候,陰夜冥忽然停了下來。
沉熏猝然不備,撞上了陰夜冥,然而陰夜冥彷彿沒有察覺,而是蹲??去。
暮色已經完全降臨。
有淡淡的月光灑落。
沉熏身子愣愣的僵住。
淡淡的月色下,可以看得靜靜
躺在地上的東西,一支桃花,他送給她的那支桃花,她沒有帶走的那只桃花。
「怎麼會這樣?」沉熏只覺得瞬間手腳冰涼,慌忙的看向四周,眼底的慌亂更甚了,這個地方,分明就是走向桃花林的地方,也就是說,他們
走了這麼久,是走了一圈,回到了原地。
可是,他們明明是順著河流而下的,不應該會這樣的呀。
「也許,這是天意呢。」陰夜冥撿起地上的桃花,聲音裡聽不出半分驚慌的味道,反而帶了淡淡的笑意,嘴角揚起的弧度在看到她眼底的驚惶
無助時慢慢的一點一點兒的消泯了,他手指無意識的握緊,過了一會兒,忽然一鬆,手上的桃花又一次掉在地上,他淡然轉身,道:「也許是
方才天色太暗走錯路了的關係,我們反方向再走一次試一試?」
沉熏無法,也只得這樣了。
兩人沿著反方向前行,這一次沉熏沒有知識靜靜的跟在他的身後,而是一雙眼睛不停的打量著四周的環境,看得跟之前走過的地方的景致不相
同之後,方才輕鬆了一口氣,可是一顆心還未真正的落到實處,就見得陰夜冥停了下來,轉頭道:「你聽。」
沉熏側耳傾聽,是流水聲,飛瀑跌落的聲音,沉熏臉色大變,急急的越過陰夜冥,向前走去,走了沒幾步,身子顫了一顫。
前方,那一支桃花還是靜靜的躺在地上。
又回到了原地。
沉熏臉色煞白,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她只是偏離了原來的人生軌跡一天而已,並不是要離開,為什麼會這樣,難道是老天在懲罰她?
沉熏牙齒慢慢的咬住嘴唇,愣愣的,對這樣怪異的情景說不出一句話來。過了一會兒,她忽然轉過身來,奔到陰夜冥的身邊,抓住他的手,眼
底帶著期盼:「你有辦法的對不對?你一定有辦法讓我們出去的對不對?」
陰夜冥沒有回答,而是道:「這個世上有個林子叫做不歸林,走進不歸林的人,沒有人出去過。」他視線看向不遠處的桃花林,語氣聽不出是
喜還是憂:「我想,我們身處的這個林子,便是不歸林。」
不歸林。
沉熏忽然打了個寒戰,猛然搖頭,抓住他的手不自覺的用力,固執的仰著頭看他,眼底的期盼神色更重了:「但是你不是別人,你是陰夜冥,
那個即使處在絕境之中都能夠找到出路的陰夜冥,沒有任何的事情能夠難得到你的,我們,一定能夠找得到出去的路對不對?」
對不對?
無助的聲音,在月色中傳開來,化在風裡,一下一下的敲擊著人的耳膜,陰夜冥忽然失笑出聲,視線看著被遺棄在地上的那支桃花,只屬於這
裡的桃花,他的聲音在夜色中飄渺而不真實:「可是沉熏,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根本就不想要去找出去的路呢?」
沉熏一怔,彷彿不明白自己聽到的是什麼,過了一會兒,她拉住他的手忽然一鬆,眼底的期盼漸漸的消退,像是燃燒的火焰,一點一點的正在
被風吹滅,欲滅未滅的時候,忽然那光又重新亮起來,沉熏忽然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輕輕的笑出聲,道:「不,你不會那樣做,你會幫我的,
幫我找出去的路,因為外面有等待我的夫君,有等待你的天下,我不會丟下夫君,你也不能棄了你的天下,那是你窮其心智好不容易才得來的
天下。」
月色漸濃了。
空中有細小的凝露。
那些露珠彷彿會隨時凝結在她的眼睫上一樣。
天下!
這兩個字在這一刻忽然讓陰夜冥覺得好笑,是呀,他有天下,機關算盡得到的天下,可是為什麼,這一刻,他對那兩個字忽然有種難言的厭惡
不是因為天下,而是因為她希望他不會那樣做。
「對,朕不能棄了朕的天下。」他像是自嘲,自稱變成了朕,代表著那些屬於朕這個稱呼的責任和束縛都回來了,陰夜冥含笑看著她,道:「
你放心,朕一定會找到能夠出去的方法。」
沉熏心神一鬆,放下心來,她就知道,他定然不會那樣做的,她是能夠信任他的,完全的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