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聽了譚杏對我的忠告,特別是那句「……只要請公安局的人調對面街的監控錄像,查出鎖門的人,就告他竊取網站財務機密!」之後,我的心裡就惶惶不可終日起來。
我本來就是個性格比較內向的人,一向對世事的複雜與粗俗不太苟同。所以,我在和倚婷同一個房地產公司工作時,明知道收入比網站這種單位要高要好,我也不惜捨棄房地產公司而到網站來工作。
說白了,我就是個安於清貧,安於清靜的安分守己者。所以,當我現在遇上這種你爭我斗、爾訛我詐,甚至要動用到公安局出面的事情時,我感到了天旋地轉、天崩地裂。
我怕馬總去找公安局的人調出監控錄像後,我就成竊取網站財務機密的竊賊,就會像一隻過街老鼠那樣地在公司裡被人人喊打,那樣,我不僅會斯掃地,還無法立足於網站了。
「嫣、嫣昕,你說怎……怎麼辦?」回到租住屋子裡的時候,我幾乎話不成句地問唐嫣昕。
唐嫣昕不明所以地瞪大著眼睛看著我,眉頭也皺了起來。我知道她一定對我的顫抖不已感到不可思議。一個爺們兒的漢子,遇事如此不鎮定,還能叫做爺們兒麼?還能叫漢子麼?
「毅哥,你這是怎麼了?遇上什麼事了?幹嗎嚇得你連話也說不連貫起來?是不是因為最近公司裡的事?你是不是聽到什麼風聲了?你先別緊張,先喝口水,坐下來,定定心,再把你遇上什麼事了說出來,好嗎?」
唐嫣昕真是有股子臨危不懼的豪邁氣概。怎麼我和她之間的身份剛好倒過來了呢?本應該我來做天塌下來當被蓋的頂天立地男子漢的鎮定與頂樑柱的,現在反而是唐嫣昕來做這個角色了!
我心裡一方面感到了羞愧,一方面又仍然顫慄不已。我話不成句地繼續問:「你說怎麼辦呢?昨天晚上你叫我回公司鎖大門的事,聽說,馬總要請公安局的調監控錄像來調查是誰幹的呢!萬一真被查出來了怎麼辦?」
我的說話剛剛完,我還全身上下在微微地顫抖,唐嫣昕就忍不住哈哈笑起來了。還一手指著我,笑到腰也彎了起來。
她上氣不接下氣道:「你個邱弦毅啊,怎麼如此好笑啊?他馬總別說請公安局的幫調監控錄像出來,就算是請國安局的來協助調查,也不能指控你什麼啊!到時你不會說,是我路過網站大門,以為忘記鎖了,叫你回去鎖上的。哪裡知道網站裡還有人啊?這不就結了麼?」
我一想,也對。大不了就是一個誤會罷了!甚至還可以說,就是為了怕網站的財務機密不外洩才回去鎖的門!可我怎麼就想不到如此回答呢?還顯得惶惶不可終日的樣子!即使唐嫣昕如此明白地告訴我怎麼應對事態的發展了,我仍然傻傻地答一句唐嫣昕道:
「可昨天晚上你是在網站裡啊!你叫我在網站外把門鎖上,無非是好讓你在網站裡有時間幹什麼來著……」
我的說話還沒有說完,唐嫣昕已經驚訝得張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指著我問:「邱弦毅!你真是這麼想的啊?就算你心裡面真的有這種想法,你也不應該將它說出來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沒有?這次要是能夠將他趕下來,那就一切平安無事;要是趕不下,大家還要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繼續共事的啊!怎麼你就不懂一點兒的人情世故呢?你心裡淨想些什麼啊?你就不能當做什麼也不知道嗎?好歹為了你升職,我連臉皮撕破也跟他們爭,才爭得你這個職位的!我不要求你回報我,但也別拆我台啊!」
唐嫣昕氣呼呼地說完,額前的一綹頭髮也散亂地垂掛下來。她一邊用手把頭髮撥回頭上,一邊仍然氣不過地說:「真不知你大腦裡怎麼想的!難道你不知道這是辦公室鬥爭來麼?即使我做出什麼讓你吃驚不已的事來,我那也是事出有因。你別做讓我失望的事就成了。」
我嚅嚅地不敢頂她的嘴。於心於理,我都不會做出對不住她的事來。只是有些東西在腦海裡纏繞不去,難免就有些好奇,所以才會把自己內心裡的疑問當作質問說出口。
當然,也還有我的膽怯和懦弱,所謂的做賊心虛,才讓我顯得束手無策又慌裡慌張。
畢竟,長這麼大個了,才頭一回碰上這種真刀真槍的權力鬥爭。我稚嫩啊,我心慌啊,我不知所措啊,我問問真實情況也不行麼?即使將來敗得一塌糊塗,我也能知道所敗為何,所敗為誰啊!
心裡面正為自己的怯懦辯護之際,唐嫣昕仍然氣難消地從客廳的沙發上站了起來,「總之,不管誰問你什麼,你都說你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行了。」說完,唐嫣昕不滿地白了我一眼,趿著拖鞋,走入她的臥室裡去,把門關得震天動地。
我心裡一片混亂,大腦彷彿停止了運轉似的,眼睜睜地看著她往臥室走去。就在她剛閃進臥室裡,反手要把房門掩上的一剎那,我突然本能地對她說:
「放心吧,我不會對誰說這些話的。我只是想問問你,情況是不是如我猜的那樣罷了。怎麼著,我也算是你的人吧!」
嘿嘿,真是天祐我啊!這句話使唐嫣昕對我的疑慮全部打消了。事後,在許多次酒後與她說笑著回憶起這個晚上的事,她都不忘說:「你在我進入房間那一刻所說的那句話,總算讓我感到所信的人沒錯。」
千萬別小看了這句話的含義。站在情侶的角度說這句話,表明對方認為所嫁得值!站在單位同事的角度說這句話,說明對方確認你是她隊伍裡的人了!
我之所以要強調這句話的含義,是因為單位裡的辦公室鬥爭很快就有了結果!
總公司派人來網站查賬,只翻看了一下報銷單據就有了結論了。因為原來的單據太多餐單、的票了,多到馬總認為不便給總公司來查賬的人看,就叫財會搞一個通訊員培訓
班的賬目來代替一部分,又充消辦公用品一部分。
結果,總公司的查賬人員一句與原始報銷單據不符,說著就拿出原來的報銷單據照片來。馬總只張大了嘴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們這個網站所掙的一分錢,可以說都是投資者真金白銀拿錢出來換回來的,豈能讓囊蟲從中貪贓枉法啊?
所以財會大檢查不久,總公司就召開了臨時股東議事會,把馬總免了。還要他吐回相當一部分的錢,才免於起訴。
緊接著,又對為網站作出突出貢獻的唐嫣昕,任命為總編輯兼ceo。
這個結果對我來說,真是太幸運了!
總公司任免通知下來的那天,唐嫣昕極盡所能地板著她的臉,裝作嚴肅有餘,活潑不足的樣子。可仍然難掩她內心裡的竊喜。
我趁無人注意的時候,偷偷閃身入她的辦公室,她仍然故意繃起她的臉,見我說「同事們都不在,你就別板著個臉板得那麼辛苦了!」之後,她才突然「噗哧」一聲笑起來。
她幾乎是自然反應似的站起身來,從辦公室玻璃隔板沒有磨沙的上邊,向外掃了一眼,才恢復常態。她雙手交叉在胸前,斜側著肩膀,神態有點飄飄然道:「難道說,你不感到高興嗎?」
「我哪能不高興啊?一個人一生中能有幾次是能夠作出正確抉擇的?所以,我覺得我很幸運,跟你是跟對了!真想不到啊,你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孩子,竟然有如許的魄力和氣概,真是令人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話還沒說完,唐嫣昕就打斷我笑道:「酸不酸啊?是好兄弟就別說這些虛假客套說話。想想今晚怎樣弄幾個小菜,來上幾杯還實際!」
「那還不容易!隨便到飯店去,點上幾個好菜,再來瓶馬爹利不就快活過神仙了!」我說。不再因為錢而顯得摳門兒了。
豈料唐嫣昕不同意,還意味深長地說:「這不等於脫掉褲子,露個屁股給人看麼!弦毅主編,人越是志得意滿的時候,越是要小心謹慎。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人抓住攻擊的話柄。所以,我建議還是回我們那個不為外人所知的出租屋去,關起門來慶祝吧!」
我呵呵地連笑了幾聲,誇獎說還是唐總編見解高遠,不因小志而忘乎所以。的確志在千里的將才!
我如此拍著唐嫣昕的馬屁時,就不好意思地雙手插著褲袋,用皮鞋尖去踢地板,假裝不經意地問道:「唐主編怎麼未喝酒就先醉了呀?你剛才叫我什麼來著?弦毅主編?呵呵,呵呵……」
唐嫣昕盯著我把話說完,拍拍我的肩膀道:「我沒有醉!我是有這樣的打算。我空出來的第二編輯部的主編由你來兼任,直到我勿色好人選後,才不用你一肩兩挑。但在此期間,你得賣力點。當然,工資我會考慮通過加班費的形式來支付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