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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兩百三七章 家居 文 / 董無淵

    小雨纏綿,落了一夜,把庭院裡的芭蕉樹洗刷得一塵不染,到早晨,雨水才慢慢收了起來。

    空山新雨後,天氣也沒有晚來秋,照舊有悶熱之感。

    落了雨卻沒落透,人就像被捂到蒸籠裡,渾身想散發水汽兒偏偏出不來汗。

    別人像蒸在屜籠裡的包子,行昭卻覺得自個兒像只豆沙花卷——從腰間被人猛地一擰,然後餡兒就出來了

    疼了之後,渾身上下都在酸,懶懶散散地瞇著眼靠在貴妃榻上全當做補眠。

    是的,補眠,行昭終於明白後苑的沙場有什麼用處了合著老六把練起來的體力全往她身上用了!少年郎頭一回憋著股勁兒,初戰嘛,總是很難告捷的,可人家自有一股毅力在,愣是不洩氣!

    一鼓作氣,一而再再而三,彼竭我盈故克之。

    行昭被克得一覺睡到大天亮,睜眼一看身邊兒早就沒人了,問了蓮蓉才曉得,「王爺准點兒起的床,讓我們甭叫醒您。」行昭不死心再問,「精神頭不太好吧?今兒個晚上燉只老母雞」

    一抬頭發現自家姑娘眼下一片青黑,蓮蓉臉上紅紅的捂著嘴笑:「王爺精神倒是很好,拿沙參燉只老母雞也行,正好給您補一補。」

    聽聽!

    這還沒嫁人呢。臉皮就厚起來了!

    家裡頭沒正經婆婆的優點這不就顯現出來了?

    那起子上有高堂,中有妯娌,下有小輩的世家夫人們哪個能偷得浮生半日閒?腳下連軸轉,跟個陀螺似的。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什麼都得管,管得好是你應當的,管不好就是你天大的錯處。

    行昭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那股子難以言明的酸楚也煙消雲散了去,再安眠到中午,家裡沒人,一個人用膳也沒意思,行昭讓小廚房煮了碗銀絲面,就著湯慢條斯理地用完了,一大盆面行昭吸吸呼呼吃了個精光。倒讓黃媽媽高興起來。瞅了瞅空碗又問行昭:「姑娘要不要再來點兒泡饃?小廚房剩了點羊肉。咱們撕成條兒熬點高湯再撒點芝麻、孜然還有香菜」

    是老六開了葷,又不是她開葷,跟她幾百年沒吃過東西似的!

    行昭趕緊搖頭。見黃媽媽神色一落,笑道:「媽媽給我再備點兒乳酪來喝吧,正好克化。」

    黃媽媽連連點頭,「好好好!咱們再澆上點兒蜂蜜棗泥兒?酸酸甜甜的正好解膩開胃!」一邊喜滋滋地笑,一邊收拾完空碗捧在手上往外走,其婉跟著她身後服侍,見黃媽媽高興便笑著逗樂,「您從昨兒晚上再到今兒早晨可是變了得有三道臉,昨兒晚上是坐也坐不安生,到如今笑得合不攏嘴。下頭的小丫頭們不敢說您的嘴,可眼裡嘴裡都在笑話您咧!」

    黃媽媽腳下輕快,昂首挺胸走在遊廊裡。

    她不該高興嗎?

    年少的丫頭們哪裡懂得這麼多,姑娘沒嫁的時候擔心嫁了之後會遠香近臭,好容易嫁了兩個人恩恩愛愛地打情罵俏地過下去,又得擔心那回事合不合心意,夫妻間再琴瑟和鳴,若那回事沒契合,兩個人心裡頭都得結下個梗,女人家都還好說,若男人在一處得不了滿意,一日兩日拖過去也就成了,日久天長之後,鐵定得去另外地方尋樂子!

    她一聽值夜的丫頭們回稟說,「王爺與王妃要了三次水,到三更的時候要的最後一次水。」,哎喲喲,她的一顆心可算是趕緊放下了!

    等敦倫大禮一行完,又該操心生兒育女的事兒了,得好生將養將養,才好產下一個身強體壯的小郎君!

    黃媽媽滿身都是勁兒,用都用不完!

    大概是上午的回籠覺睡足了,行昭下午精神頭起來了,一手墊在雙福錦軟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團扇,一手翻看王府裡各房各處的人事——出嫁半載,她沒大動人事,只交待蓮玉把府裡上上下下人員調度的狀況全歸置清楚,籍貫何處?家中有幾人?分別在何處當差?曾在何處當差?往日裡當差有無過失?若有過失,是誰將他保出來的?

    快詳細到祖宗十八代了。

    蓮玉頭一回上手,有些做不慣,只說,「有些事兒做下人的存心想瞞倒也瞞得住,六司出來的宮人來自四面八方的,咱們也不好跑山西、山東、四川挨個兒查吧?」

    六司來的人最亂,哪宮裡出來的都有,偏偏往前又是皇奴,生平事跡都不太好調出來看看。

    行昭這樣教蓮玉,「同樣的問題問兩遍,一遍問事主,一遍問與事主有嫌隙的人,問過之後再對照來看看是否有所出入,出入太大的就呈上來,另外著重關注這兩個人的為人處世。」

    最瞭解你的,往往是你的敵人。

    人活三尺瓦下,誰還沒個把冤家啊。

    旁敲側擊問事兒的活兒,蓮玉表示自己口拙舌笨,強烈推薦蓮蓉來擔任主審,她從旁協助,知人善任,行昭自然答應。

    姐妹齊心,其利斷金。

    行昭一頁一頁地翻過拿簪花小楷寫得工整清秀,上上下下近七十人,全都記錄在冊,一個人近三行字,若是一家人字數多一點兒,全都解釋得很清楚明白。

    行昭挨個兒看完,拿筆在三個人的名字下頭畫了條槓。

    蓮玉接過一瞧,一個小廚房管點小事的媽媽,往前在王懋妃宮中擔過職,懋妃晉位之後六司重新分理人手,這個嚴姑姑就回了六司。一個是原臨安侯府白總管的徒弟。現在管著通州莊子的張德柱。還有一個是家世很清白,一直為宮裡辦事負責採買鮑參肚翅,如今從操舊業的外院管事。

    行昭默不作聲,蓮玉卻曉得該怎麼做了。告了辭就退了下去。

    老六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晚膳,一進屋就望著行昭傻樂呵,這可是當著滿屋子的人啊行昭趕緊斂眉低頭盛了碗雞湯遞到老六手上,湯上浮了層油看著沒冒熱氣兒,實際上燙著呢,老六樂呵呵地大喝一口以表歡欣,當下就燙得蹦起腳來。

    行昭又想笑又心疼,心裡頭憋了股悶笑,趕緊揚聲:「快拿碗冰塊進來!」又去拍六皇子的背。「誰讓你接手就喝了!燙出水泡來沒!?」

    六皇子包著冰塊說不上話。覺著嘴裡不燙了。就嚼巴嚼巴「咯吱咯吱」地把冰塊嚼碎嚥下肚去,再瞇著眼睛搖頭,再衝行昭咧嘴一笑。

    餵飽了就沒思考能力了。饜足了的男人還有智力嗎?

    她完全不敢想老六就是這麼傻笑著上朝,下朝,往戶部應卯,再一路回來的場景

    行昭扶額,乾脆埋頭吃飯!

    七月份的天兒黑得晚,等兩口子用完晚膳往後苑散步時,天兒正好有一團又一團的紅澄澄的火燒雲被風捲到了南邊兒,暮光映在青石板小路上,把兩個人影同時拉得老長。

    氣氛很平和。

    行昭挽著六皇子的胳膊,沒說話。慢慢梭梭往前走。

    從正院走到妙香亭,六皇子輕笑一聲:「今兒個下朝二哥偷摸叫住了我。」

    行昭仰頭看他。

    六皇子眼神溫和往下看行昭,接著言道:「我原以為他又要說哪家少爺養了個外室,哪家姑娘看上個小廝結果他同我說他要有兒子了,我這個六叔還是這世上第三個曉得的人。」

    行昭眉梢一抬,心裡有些驚詫,瞬間想到了昨兒個閔寄柔過來的時候臉上撲粉,腰上墜璧,神情看起來一如既往的婉和,飲酒喫茶也沒有顧慮

    既然不可能是閔寄柔,那是誰!?

    亭姐兒?

    行昭問了出來,「是石側妃嗎?」

    六皇子向後揚了揚頭,算是舒展了頸脖,輕輕握了握行昭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回答:「是她。如今只有她、二哥還有我知道——至少二哥是這樣認為的,豫王妃閔氏說話處事都不是蠢人,她知不知道尚且還是個謎。」

    行昭啞然。

    若亭姐兒生下了這個孩子,女兒都還好,給個郡主的名頭就算尊貴到頂了,若是個小郎君那就是二皇子頭一個兒子,正常的男人們對待長子總是有種莫名的寬容與耐心。

    二皇子這個時候就知道應該瞞著閔寄柔了!

    豫王府的妻妾之爭明裡暗裡也許多次了,閔寄柔佔著身份、二皇子的偏向、自己的手段心機,十回裡頭亭姐兒能贏上一回,這還得靠二皇子的不忍心

    瞞得住嗎?

    怎麼可能瞞得住。

    王府裡側妃姬妾的小日子都是要上冊記錄的,誰月事不調誰晚了誰早了,都明明確確記著呢,除非亭姐兒才診出有孕最多三月,否則就從這份兒上都瞞不過去。閔寄柔心思細膩又面面俱到,如果二皇子明擺著要遮掩,她這個王府主母是不可能拆檯子親手挑破的。

    「二哥要瞞著豫王妃,無非是聽了亭姐兒的話。」行昭輕聲喟歎,內宅把戲就這麼幾樣,二皇子這事兒上要瞞著閔寄柔,就是想護住亭姐兒肚子裡的那塊肉,閔寄柔該怎麼想?除了傷心就是心寒,女人的心寒幾乎意味著死心,兩口子中間一個人心都死了,若再想把兩顆心縫起來,簡直難於上青天。

    六皇子小動作不斷,抬手輕揉了揉行昭的腦門兒,笑問:「你覺著瞞得了多久?」

    「頂多下旬吧。」行昭回過神來,「二哥的嘴巴都是管得住的?跟你說了之後緊接著大家就都能知道了,等大傢伙都知道了,陳家的態度也能見分曉了。」

    失了陳婼這麼一顆好棋,陳顯是繼續捧皇長子,還是另想他法,改變謀略。

    拿這件事一試,准靈。

    ps:

    明天應該有加更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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