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他原來的計劃,他們悄悄地放了火,神不知鬼不曉的。
可現在,他們卻被困在了這裡!
宇煙問他:「我們能不能從其他的地方繞過去?」
水榭,他從沒有來過,根本不熟悉地形。
宇澈快急瘋了,他以前每次來這裡都是正大光明且隨時身邊都有伺候的人領路,他只能知道幾條通往內院的正道。
現在他以陌生人的身份進到這裡來才幾天,哪裡敢隨便亂跑?
像這幾天,他就只敢在外面打個轉,還沒靠近內院,就被護院盯上了,弄得他再後面的幾天是不敢隨意走動的。
可宇煙都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而開了口,他也不能說不知道啊!
「煙兒,」他聲音有點發抖,道,「我們只能往南邊走,有條路,通西群房……」
整個瀧苑,有兩個群房,一個在東,靠近內院,一個在西北,靠近外院用來招待身份不是很顯貴的武林人士,是僕婦居住的地方。而西群房和東群房又有些不同。世間萬物向來以東為尊,再加上瀧苑有皇家在背後支持,緊鄰著東群房,能住進東群房的不是有頭有臉、能獨當一面的大管事,就是賬房、隨從護院。而西群房卻複雜得多,各房說得上話的嬤嬤、幾代世僕卻最終怎麼也混不出頭來的小管事、大爺們貼身的小廝、車伕、馬車……魚龍混雜,像個大雜院。
「可是從那裡走的話我們今天所有的努力就等於前功盡棄了!」宇澈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宇煙立刻道。「澈費了那麼多的心思,吃了這麼多的苦頭。怎麼可以就這樣放棄。何況去西群房的路估計也不近,萬一路上被人發現了怎麼辦?就算是我們順順利利地到了西群房。西群房可是什麼人都有,我們只要一露面,明天全瀧苑的人都會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們貿然跑到那裡去了,這裡又走了水……你讓我們怎麼跟這些刀頭舔血,殺人不眨眼的武林人解釋?」
很多人家因為走水,燒掉了祖業,傾家蕩產的。
所以大戶人家家家都會在屋簷下備個大水缸,就是用來防火的。
「那。那怎麼辦?「宇澈道。
他的目光都落在了宇煙幼小的身上。
宇煙手心直冒汗。
這件事既是他起的頭,也不能光是責怪宇澈思慮不周,關鍵的時候他就不能撂挑子……
他遲疑道:「要不,我們想辦法繞過水榭,跑到湖水的對面吧?」
宇澈探出頭,仔細的辨認了下,「前面就是和皇伯父的書房相對的素珍齋,我們到了那裡就可以躲開這些人了。」
外院的小花園和內宅的花園隔水相望,中間有座石板九曲欄橋相通。
只要到了素珍齋。不管從哪裡走,他們都能避開巡夜的人潛到書房或是重新回到自己的廂房。
宇煙聞言,把目光望向那黑沉沉的湖面。
九曲欄橋依稀可見。
宇煙不由道:「今天的月亮要是沒這麼亮就好了!」
如果沒有月亮,那邊就根本看不清楚。
來的時候嫌月色太暗。要逃的時候卻嫌月色太亮。
說來說去,都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宇煙歎了口氣。
嘩啦啦一陣腳步聲過來,停在了離他們不遠的甬道上。
「前面的那個領頭的。你叫什麼?你帶著你們的人去救火。」秦管事威嚴的聲音再次響起來,他鎮定自若地指揮著。「你們去看看那邊是怎麼一回事?」
眾人七嘴八舌地應是,辟里啪啦地朝水榭去。
那個秦管事就帶著兩個人站在通道上。
他不是應該親自去看看水榭裡的那幫人嗎?
宇煙在心裡腹誹著。忍不住輕輕地擰頭望過去。
火光下,秦管事面容粗獷,穿了件杭綢直裰,腰間圍著布帶子,身材高大健碩,看上去不僅精明幹練,而且一看就是個孔武有力、很厲害的人。
在宇煙心目中,管事都應該像父皇身邊的大太監那樣,不說話的時候都帶著一臉的笑。
他不禁在心裡琢磨。
這人是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
沒想到瀧苑的管事是這個樣子的?
宇煙縮了縮肩膀,心裡卻有些害怕起來。
他們得想辦法快點離開這裡。
若是讓秦管總發現了,可能事情會比他想像的更糟糕。
但秦總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他的腿肚子都有些轉筋,實在是不敢動彈。
還好去水榭那邊察看的人很快就回來了:「秦管家,那裡是外院的幾個客人在那裡喝酒,戲耍,似是也不清楚出了什麼事情。」
「我再去看看。」秦總管沉吟少許,開口道。
幾個人隨著秦總管往水榭去。
宇煙差點就念了聲「阿彌陀佛」。
若是他們在水榭那裡呆的時間久一些,那他們就有了充足的時間離開……
他頓時覺得這位秦總管看起來厲
害歸厲害,可是人還是挺和自己心意的,若有一天,自己恢復了身份,,一定要請澈好好的獎賞他!
不過,這個地方他們也不能再呆了。
那個秦總管那麼厲害,說不定他轉身就會尋來……
正在他還在出神的時候,宇澈沉聲道:「煙兒,我們從九曲欄橋上過去……只要到了素珍齋,他們就不能把我們怎麼樣了……那裡可是內院管轄的地方,我們隨便往哪裡一躲,他們還能找到天亮不成?」
等天亮了,秦總管肯定得去給向他的主子回話。
沒有他在場,宇煙覺得她他們逃脫的可能性很大。
宇澈在前。宇澈緊隨其後,兩個人悄悄地從柳樹下溜了出來。
還好江南的庭院講究的是小橋流水。曲徑通幽。
他們專找僻靜的地方偷偷往那九曲欄橋去。
此時火勢已經被撲滅,有更多巡夜的人不明所以地往這邊趕過來。掩飾了宇澈等人的身影。
望著前面的九曲欄橋,兩人都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我們快跑過去。」宇澈道,「就算秦管事發現,我們也魚躍大海,找不到了。」
宇煙笑著連連點頭。
宇澈父子跑上了九曲欄板。
可他們剛剛跑了一半,就被發現了——水榭那邊傳來男子的驚呼:「秦管事,您看!」
完了,完了!
宇煙心中一沉,腳下被絆得趔趄了一下。卻也知道他們跑還有逃脫的可能,如果停下來就只有被捉住這一條路。
「快跑!」宇澈朝身後的他人喊道,又緊拽著自己加快了腳步。
但就在他們快要跑過九曲欄橋的時候,秦管事已帶人追到了九曲欄橋旁。
漫天的火把暴露了他們的身影。
秦管事冷喝道:「還有小孩!捉活的。」
宇煙聽著腳一軟,一個趔趄,要不是身後的宇澈眼疾手快,他就跌落在地上了。
「快走!」宇澈厲聲喊著,身子像墜入了冰窟窿了似的。
宇澈也顧不得什麼了,回過頭來挾起宇煙就一頭竄進了素珍齋的竹林裡。
他們都鬆了口氣。朝著內院書房跑去。
宇澈聽著耳邊越來越嘈雜的聲音,他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們先到女眷那邊。」
那邊住著身份顯貴的女賓,他們就是再大膽子,也不敢這樣亂闖進去。
只要不被秦總管捉了現行。他們再像之前計劃的那樣,找個隱密的地方躲起來,院裡出了這樣的大事。皇伯父肯定親自或者是派自己身邊的人來向女眷解釋安撫,到時自己再現身相見。
身後的嘈雜聲果然漸漸消失了。
宇澈暗暗生喜。
前面卻突然傳來個柔軟卻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這是誰啊?大半夜的不睡覺。在林子裡亂竄,也不怕遇到什麼打家劫舍的!」
宇澈冷不丁的被嚇得全身僵直。腦子裡空蕩蕩的,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林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在樹梢上掛了盞昏黃的瓜燈,一個面帶輕紗的女子的人正坐在燈下的石桌上喝茶,她滿頭烏黑的青絲綰成了個十分難梳的牡丹頭,戴了點翠大花,珍珠髮箍,穿著件藍綠色鳳尾團花的杭綢褙子,月白色挑線裙子,肌膚賽雪,面如芍葯,非常的漂亮。
那件杭綢褙子宇澈聽琴妃嘮叨過,認得,是今年嘉興府出來的新料子,剛剛上貢到宮裡。
兩個侍衛站在她的身後,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樣子。
宇澈冷汗淋淋。
他剛才看得清清楚楚,這邊黑漆漆的沒有一點光亮,怎麼會冒出個喝茶的女子來?
驚慌失措的宇澈沒有發現女子眼含恨意的望著自己,反倒是被宇澈夾在腋下,顛的頭昏眼花的宇煙聽到女子悅耳的聲音份外的熟悉,不由的抬頭望了一眼,這一眼讓本以為已經逃出生天的宇煙嚇得鬆開了緊緊摟著宇澈腰的手,「噗通」一聲從他身上一頭栽了下來,倒是讓還在驚魂未定的宇澈唬了一跳,清醒過來,忙蹲下身子,手忙腳亂的將宇煙滴溜了起來。
宇煙扶著他的手站穩,目光閃爍不定的瞟著女子,磕磕巴巴的道:「玉昭儀…」
「煙兒!你在胡說什麼!」宇澈一臉見鬼的表情,低頭看著宇煙,拉著胳膊的手也不由的收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