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下既然來了,為何還不現身?」
彷彿是自言自語一般,刑仲山的聲音不大不小,語氣平靜無波。此言一出,他所注視的角落依然悄無聲息,片刻之後,就在讓人誤以為刑仲山判斷失誤之時,黑暗中突然傳出一聲輕笑,緊接著一道溫和從容的聲音響了起來,其中蘊含著些許調侃的味道。
「九太保的養氣功夫真是了得,在下佩服……」
伴隨著話語聲,一抹紅色的身影緩緩自黑暗的角落裡現出身形。
刑仲山相貌俊偉,身材頎長,只是隨隨便便站在小院的中央,渾身上下就籠罩著一股凜然的氣勢。相比之下,來人的相貌平平無奇,屬於那種看了一眼就會忘記,扔到人堆裡就會分辨不出的類型,但那一身鮮艷奪目的深紅色袍服,卻使得刑仲山的瞳孔猛然一縮,面色霎時變得凝重無比。
深緋色,繡金虎,這是禁衛府獨有的裝扮,除了手掌實權的監察使之外,這樣的服飾只有禁衛府中一些赫赫有名的高手才有資格穿戴。
不由提起了全部心神,刑仲山凝神靜氣,週身凜然的氣勢陡然爆發,彷彿要直上九天一般衝霄而起。
「看來閣下非是無名之輩,還未請教高姓大名。」
目光灼灼地盯著對方,刑仲山如臨大敵。可是他的問題並未馬上得到回答,來人看似毫不在意刑仲山氣息上的變化,甚至面上還帶著一絲笑容,但是自從他出現以來,每邁出一步,其身上一股無形的氣勢就會拔高一分。
隨著來人腳步的落下,隨著二人的距離越來越近,來人的氣勢節節攀高,越來越盛,當他在刑仲山的面前停下腳步之時,洶湧澎湃的氣勢已經達到頂點,甚至隱隱蓋過刑仲山一籌。
「在下薛明容,在江湖上只是薄有微名而已。」來人十分自然隨意地一抱拳,算是先禮後兵。
心中一凜,對方的大名可謂如雷貫耳,刑仲山的神色雖然毫無變化,體內的真氣卻已瘋狂運轉了起來。
薛明容,禁衛府強者榜排名第十一,在江湖上何止是薄有微名,應該是大名鼎鼎才是,這一次禁衛府派遣薛明容來對付自己,看來事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怕是對燕州分舵勢在必得。
面對著前所未遇的大敵,刑仲山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默默地聚斂心神,週遭的一切聲音俱都被他排除在外,也不得不排除在外。強者之間的戰鬥凶險難測,分秒必爭,稍有分神就可能導致結局的不同,在這一刻,燕州分舵和天罡門幫眾的安危盡皆被他拋開,一顆心平靜得如同古井一般波瀾不驚。
對峙的二人一言不發,小院中的氣氛與外界的嘈雜相比彷彿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兩股滔天的氣勢彼此糾纏不休,大戰一觸即發。
……
……
就在九太保刑仲山即將迎來生死之戰的同時,元真三人也遇到了麻煩,不過與九太保面臨的情形不同,這個麻煩卻是三人求之不得的。
他們本就是要製造混亂,而且是越亂越好,在塢堡內陸續燃起的十幾處火勢中,就屬他們這裡的最為兇猛,最為吸引人們的眼球,趕來救火的天罡門幫眾也最多。()
一開始只是有少數天罡門幫眾想來馬廄牽馬,後來越來越多的幫眾趕來救火,可是已經一發而不可收拾的火海哪裡是說撲滅就撲滅的?
何況現在是寒冷的冬季,呼嘯的寒風使得火勢愈發猛烈,隔著老遠就能感覺到火舌灼人的氣息,大火不但使人難於靠近,而且可以用來滅火的井水已經凍成了一坨冰塊,此時不要說救火了,就是想要控制住火勢的蔓延都難。
於是乎,胸中憋了一口悶氣的天罡門幫眾紛紛把氣撒到了三人頭上,只見小巷中,角落裡,房頂上,黑暗中,天罡門幫眾自四面八方現出身形,一個個揮舞著手中的刀劍,狀似瘋狂地向三人撲擊而至。
兵器的碰撞聲和刺耳的慘叫聲響個不停。石青蟒在最前頭開路,一招一式十分簡單,一根沉重的大鐵棍或下砸、或橫掃、或抽擊,空氣中充斥著鐵棍揮舞時所發出的呼嘯,一道道無形的氣浪橫飛豎掃。凡是敢擋在他面前的天罡門幫眾,俱都被鐵棍上沛然莫可抵擋的兇猛勁力砸得倒飛吐血而出,無人能攖其鋒。
錦繡位於三人中間,左手持青霜右手持明月,璀璨的劍光在週身縱橫飛舞。雖然臉色還是有些許蒼白,但她很明顯已經克服了心理障礙,一旦錦繡適應了下來,黃泉九劍便展現出了浩大的威力。
錦繡就彷彿在跳一曲舞蹈一般,身形變換之間美妙絕倫,搖曳生姿。雙劍時而輕靈,時而厚重,時而精微,時而古樸,但無論怎樣變化,殺人不沾血的明月青霜上都無一例外地散發著凜冽的鋒銳劍氣,只見一條條耀眼奪目的劍光閃動,一蓬蓬鮮血隨之濺出。
錦繡的劍法優美中挾帶著危險,華麗下隱藏著殺機,但即便處於群敵環繞之中,錦繡背後的七支無柄子劍卻始終不曾出鞘。
如果論起勢大力沉,那麼非開路的光頭大漢莫屬。如果論起優美華麗,自然要屬於似乎在翩翩起舞的錦繡。但若要論起狠辣精絕,則一定要留給為幾人斷後的元真。
元真所在的後路是三人中顯得最為血腥的地方。石青蟒的鐵棍雖猛,但被擊中的天罡門幫眾大多是內裡骨斷筋折,外表卻看不出太大的傷痕。錦繡的劍法犀利,但一動一靜之間不帶有絲毫煙火之氣,彷彿仙女下凡一般的劍舞令人忽略了其中的殺意。
元真的表現則大為不同,他的雙刀幾乎出必見血,一道道淒艷的刀光亮起之時,鮮血共火光一色,頭顱與斷肢齊飛。
沐浴在一片血色之中,元真就好像一個冰冷的機器人一樣,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
此時面對著一名天罡門幫眾刺來的長劍,元真左手橫刀倒豎,之後向外一格,只聽「鏘」的一聲鳴響,刀劍交匯之處摩擦出一溜耀眼的火花,長劍被橫刀之上所攜帶的巨力蕩向一邊。緊接著,元真的右手刀順勢下劈,感覺著刀鋒切入人體所傳來的滯澀,刀光在那名天罡門幫眾的胸腹上一斬而過。
「噗」
「啊——」
血花濺出,慘叫響起,那名幫眾的上半身出現了一條堪稱是開膛破腹的巨大傷口,整個人不由自主向後跌了出去。
凌厲的風聲在腦後傳來,元真腳下微微一動,身形一閃,險之又險地躲過了背後偷襲的長刀,隨即揮動手臂旋身一斬,半空中畫了一個圓弧的刀光在脖頸間劃過,肉裂骨碎之聲響起,那個偷襲之人被直接一刀梟首。
頭顱斜飛半空,胸腔中的鮮血如噴泉一樣激射出三尺來高,身首分離之下,偷襲的幫眾身體失去了控制向一側倒去,噴濺而出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彩虹。
元真的動作並沒有停止,只見他手中的橫刀由下至上斜撩而出,身側的另一名天罡門幫眾頓時慘哼了一聲,拿著武器的手臂離體飛出,元真隨後手起刀落,將對方一刀劈翻在地。
眨眼之間,便有三名天罡門幫眾死於元真的刀下,其動作乾脆利落,刀法狠辣迅捷,場面血腥恐怖,彷彿被他的赫赫凶威震住了似的,天罡門幫眾的攻勢瞬間滯澀了一下。
然而在下一刻,四周的幫眾又重新嚎叫著衝了上來。他們俱都是刀頭舔血的亡命之徒,眼前的血腥一幕反而激起了他們心中的凶戾之氣,場中的氣氛使得他們忘記了什麼叫做害怕。只覺一股熱血衝上了腦袋,這些人赤紅著雙眼,彷彿不要命一般圍攻向元真。
望著嗷嗷衝向自己的天罡門幫眾,元真那原本就散發著寒意的雙眸顯得愈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