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寒生坐在輪椅上,一個人沉默的坐在臥室。
夏氏現在出這種事,恐怕夏寒生是最不能淡定的人,他想起來幫助夏氏,可是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他怎麼能去幫助夏氏?
一想到自己的無能,夏寒生一直淡然的臉上終於對自己露出了微微不耐。
現在的他,只有右手是有直覺的,就連左手都一點點感覺都沒有了。
他看著窗戶看了一會兒,終於伸出手扶著落地窗的玻璃嘗試著脫離輪椅。
可是他的一隻手上有力氣,但是腿上卻沒有一點點力氣,他剛剛扶著起來一些,又狠狠的摔了回去。
夏寒生扶著玻璃窗的手有些發抖,用力過多,額頭上也滲出了汗水,那隻手顫顫巍巍的,兩條腿像是萎縮了一般,一點點動彈了力氣都沒有,好不容易脫離的輪椅,可是手上的力氣卻用到了盡頭,手指在光滑的玻璃上劃開,他的整個人不穩,明明知道要摔倒卻沒有一點點穩住腳步的力氣,狠狠的摔倒在玻璃窗旁,額頭狠狠的撞擊在玻璃窗上,滲出了一大片血跡。
不知道是承受過自己流血的恐怖還是怎麼回事,他整個人的呼吸忽然有些急促,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血跡,看著手心的血,他臉上的神色並不明確。
很快,血液順著額頭流了下來,遮住了眼睛,他的眼前除了血紅還是血紅,他想再抬手去擦掉那些血跡,卻發現手上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道。
一個剛推門進入夏寒生臥室的小護士看到了夏寒生一臉的血跡,嚇的尖叫出聲。
這一聲尖叫成功的吸引了夏含笑,夏含笑剛回來,聽到護士的尖叫,一股不妙湧上了心頭,不顧及自己笨重的身體,匆匆爬上了樓推開了夏寒生的房間。
「寒生!」看到夏寒生在流血,夏含笑急忙要朝他奔去。
夏寒生及時伸出了手,阻止了夏含笑的去路,厲聲道:「別過來!」
他自己當初是因為什麼原因感染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看到自己的血液,他就是像是看到了當初傳染源的血液,整個人都是惶恐不安的,甚至有一些失去了理智。
「寒生,你必須要處理一下傷口,讓我過去。」
夏含笑嘗試朝著夏寒生走近了幾步,夏寒生像是個受驚的孩子,伸出那還有直覺的右手阻止夏含笑:「別過來,含笑不要過來!」
他害怕,害怕自己把這份無盡的痛苦也帶給夏含笑。
這種病幾乎將他折磨瘋了,他不想夏含笑也要承受,即使知道只要她不受傷就不礙事,可是看到自己的血液,他就是像看到了毒液一般,害怕夏含笑接觸到一分一毫。
夏含笑朝著夏寒生靠近一步就遭到夏寒生的強烈的反對,此刻的夏寒生是失控的,帶著弄烈的不安。無論夏含笑怎麼勸說,夏寒生始終不讓她靠近,他頭上的鮮血直流,看的夏含笑一怔心驚膽戰,哪怕是她求他,他也不讓她靠近。
最後,夏含笑的眼眶已經紅的有些嚇人了,她就差哀求夏寒生了,看到那樣虛弱的他流了那麼多血,她怎麼可能不擔心。
不知說了多久,夏含笑才同意讓醫生進來給夏寒生處理傷口。
「含笑,你理我遠點!」在醫生靠近夏寒生的時候,他感覺到夏含笑也在靠近,立馬出聲阻止。
「寒生……」夏含笑的眼淚不受控制落出了眼眶。
她越是放不下夏寒生,她的心裡就越加的難受。一個星期後,她要是真的走了,寒生該怎麼辦?
處理好了傷口,夏寒生似乎恢復了正常,不似剛剛那般抗拒了,只是眼睛裡再也沒有前幾日偽裝的笑意,所有裝出來的堅強全部瓦解了。
夏寒生的手搭在自己的額頭,看著夏含笑苦笑了出來:「這個世上,我是最無能的人。」
他以為,哪怕他生病了,他還可以給夏含笑照顧。他們之間,不只只是因為她照顧他,他也可以照顧她的,可是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他們之間,一直是她在照顧自己,而他所認為的照顧不過是金錢給予的。
似乎想透了一些事,他忽然覺得自己太自私了,他怎麼可以用自己對她的愛鎖住她?他心裡拚命的安慰自己,可以給她最好的照顧,可是到頭來,不過是自我欺騙罷了。現在,金錢都沒有了,他連自我欺騙的資格都沒有了。
夏含笑垂著眼眸,聲音低低的:「在我心裡,你永遠是最有用的人。別嚇我了好嗎,不要讓我擔心,我的真很怕。」
夏含笑再說出自己害怕的時候,眼眶裡的眼淚一下子沒有忍住,脫框而出。
今天這樣的情景是真的讓她害怕,她從來不敢去想像夏寒生如果有一天離開了會是什麼樣的場景,在她心裡,夏寒生永遠都不會消失,他一定是那個活在世上的奇跡。
夏寒生想抬手去安撫夏含笑,卻忽然發現自己手上帶著血,收回了手,聲音有些沙啞:「不會了,不要擔心。」
「答應我,無論怎麼樣,哪怕就算有一天我不在你的身邊,你也不要自暴自棄,你一定會好起來。」夏含笑急需他給自己吃一顆定心丸。
夏寒生並未說話,只是看著她笑,這讓夏含笑的那顆心放不下去:「求你,答應我。」
「我答應你。」在這個世上,他是最不想看著夏含笑失望的人,他也從來不會對他說謊,可是這一次,他騙了她。
夏含笑聽到了夏寒生的答應,緊澀的心終於微微鬆開了,柔軟的頭髮都靠在夏寒生的身上,嘴裡說著什麼,她的眼睛並未看到此刻夏寒生臉上的神色。
病痛,已經把夏寒生快要折磨瘋了,夏家馬上破產,到時候他就是一個窮光蛋,那時候他會拖累許多人,這種病甚至會被曝光,他都能想到大眾在知道他有那種病時候對夏含笑指指點點的目光。
當有一天,他不能給夏含笑帶來幸福和照顧了,那他也不會給她帶來拖累。她照顧自己,他對夏含笑已經沒有任何的作用了,而結束對他也是一種解脫,他能替很多人剩下很多事,能使複雜的事情變的簡單起來。
夏含笑以為,夏寒生答應自己,即使有一天,她不在了,夏寒生也會好好生活下去,照顧好自己,可是卻不知道,這一次是夏寒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騙他。
四天後,夏含笑按時去做了產檢,她剛走不走,張姐就拿著信封走了進來,說是寄給夏寒生的。
夏寒生本來還好奇,是誰會想到寄信給他,可是當他打開信封看到地面的內容時,夏寒生的心涼透了。
夏氏的危機沒有解除,但是得到了緩解,他沒有想到這是夏含笑用自己換來的,夏含笑答應回許暨東的身邊,讓許暨東繼續資助夏氏,這些消息都是從信封裡得知的。
而這個匿名寄信人是誰,夏寒生並不知道。
他說過不會讓她為自己做出任何的犧牲,可還是一次一次的讓她作出了犧牲。他都已經這樣了本就是沒有明天的人,他還能無恥的讓她為自己犧牲一次嗎?
夏含笑從醫院回來的時候,夏寒生正坐在電視機看電視,一切都和之前一樣,沒有任何的異樣。
「怎麼又看電視?你現在還是少看電視,有輻射。」夏含笑走近了夏寒生的身邊,拿過遙控器替他關掉了電視機。
夏寒生的眼角都帶著笑意,拉著她手笑道:「推我去廚房。」
夏含笑微微挑眉,隱約覺得今天的夏寒生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但還是推著他去了廚房。
廚房內不知何時已經被佈置了一番,到處都掛著氣球、綵帶,還有她之前一直想要的黃玫瑰心形圖案。那是她小時候不懂事對夏寒生提起過的,她曾經說過,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一個男人肯為自己用心用黃玫瑰給自己鋪出一個心形,在所有人的面前宣佈,他愛她。
她當時只是一句戲言,卻沒有想到夏寒生記了這麼久。
「今天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夏含笑的嘴角驚喜的扯了扯,好奇的看著夏寒生。
夏寒生淡笑:「我記得你快要過生日了,就當是生日禮物。」
「生日還有好一會兒,到時候再送也不遲。」
到時候?他的時間恐怕堅持不到那天了。
夏寒生拉過夏含笑的手,微微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就當是我們結婚十年的週年慶,我真想現在已經和你結婚十年了。」
是啊,他真想他們結婚已經十年了,而他一直都陪著她,他們有無數的回憶,即使有一天,他離開了,她也不會忘了自己。
「傻子,我們以後有十年去走,只不過是早晚而已。」夏含笑努力壓住淚意向夏寒生露出笑意說著。
夏寒生深吸了一口氣,搖頭從桌下取出了一束滿天星:「不是你最愛的黃玫瑰,我覺得滿天星今天更應景。」
以前,她永遠是他生活中最亮眼的星星。以後,他要成為天空中的滿天星,安靜的看著她,祝福她。
夏含笑彎腰抱住的花,心裡一道暖流劃過。
夏寒生低著頭,忽然揚起來,淡淡的聲音裡帶著渴望開口:「含笑,可以給我一個吻嗎?」
夏含笑一愣,看夏寒生的眼睛有一絲奇怪。
夏寒生之前從來不會提這個問題,哪怕是吻手,他都害怕把病菌帶給夏含笑,但是今天他忽然這樣說,夏含笑怎麼不覺得奇怪?
她想,也許夏寒生真的把今天當做她的生日,想煽情一下吧。
夏含笑的玫瑰唇俯上了他的唇,夏寒生微閉眼,深吻了夏含笑,眼角卻不由自主滑落出一滴眼淚,這一吻,是他們的吻別。
「好了,吃飯吧。」夏寒生別過了頭,讓張姐給夏含笑拉開了位置,刻意的給她夾菜。
今天的菜色倒都是夏含笑愛吃的,她吃了很多,今天的飯桌上,夏寒生格外的愛說話,他們都似乎忘記了夏寒生的病情,從小時候的趣事一直聊到了未來的美好幻想。
「今天吃的好飽,謝謝夏先生的招待。」夏含笑放下了筷子,深吸了一口氣,用玩笑的口氣對夏寒生說著。
夏寒生的嘴角也滑出了笑意,陪著她的玩笑:「沒關係,不客氣。」
「今天的產檢怎麼樣,寶寶好嗎?」夏寒生的目光移到了夏含笑的身上,不由關心的問。
提到孩子,夏含笑的臉上也出現了慈愛,摸著肚子笑道:「他很好,很健康。」
「這個孩子,他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我會給他最好的祝福。」夏寒生看著她的肚子,喃喃出聲。
夏含笑手上的動作一頓,皺了眉頭:「寒生,你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