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一個人的孤寂
甄瑤正拍著肚子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準備再把床底的流火拎出來審問兩句時，一個極為欠扁的熟悉聲音又自屋外傳了進來。
「看樣子,小瑤瑤的胃口很好啊！」一號公敵剛走,二號幫兇又出現了。
看著輕飄飄走進屋內，然後笑盈盈坐在對面的笑無傷,甄瑤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你又來做什麼？」
笑無傷眨眨眼，笑瞇瞇：「自然是怕小瑤瑤一人無聊,來陪小瑤瑤說說話解解悶了。」
甄瑤哼哼兩聲，嘲諷地一笑道：「是你自己太無聊了吧？」
笑無傷立時湊臉上來,一副遇到伯樂的感慨樣：「哎,還是小瑤瑤懂我的心。」
「我才不懂你！」甄瑤忿忿地撇撇嘴：「就只會給人出溲主意,要放我血！」
笑無傷卻是一臉吃驚的模樣：「啊呀！小瑤瑤己經知道了？」
甄瑤有些憋屈：「你怎麼知道破解方法的？為什麼一定要是我？」
笑無傷臉上笑忽而斂起，靜靜看著她，良久，才幽幽一歎：「因為是你，所以是你。」
我撓！什麼因為所以，要不要說的這麼深奧啊？
相較於甄瑤的鬱悶，笑無傷只是又微微一笑，眸底閃爍著的光芒卻是越來越複雜，「世界萬物皆有因果，你的出現便是解開這所有因緣之果。」
「我的出現，只是為了破除軒轅王室的詛咒麼？」甄瑤嘴角有些抽搐。
敢情她穿來就是專門做貢獻，發揚偉大犧牲精神的。
笑無傷眉眼一彎，又恢復了平日輕快的笑顏：「這只是一部分。」
「……一部分？」甄瑤臉上幾根黑線滑落。
除了獻血，她還有什麼其他作用不成？怎麼以前從沒發現她全身都是寶？
笑無傷掩口笑的更歡，一雙美眸看著甄瑤眨啊眨：「唔……小瑤瑤想知道麼？真的很想知道麼？雖然小瑤瑤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但是，我現在還是不能告訴你。」
你丫就是找抽來的吧！
甄瑤氣得眉梢直打顫，差點沒想一把掀了桌子，再一腳將她給狠狠踩在足底下！
似乎感覺到甄瑤那幾欲殺人的目光，笑無傷似有些怕怕地一扁嘴，然後伸手理了理袖袍，微瞇著眸子看她：「小瑤瑤，你害怕死麼？」
甄瑤怔了怔，道：「怕。」
「為什麼？」
「因為，死的時候，就不能再遵守活著的約定了……」
她說好要跟狐狸走，狐狸到哪，她就到哪。
她想要遵守這個約定。
笑無傷看著她的目光愈發溫柔，輕輕一笑，又問：「那麼，假如你永遠也不能死呢？」
甄瑤看她一眼，「也害怕。
「為什麼？」
「因為，活著的人必須承擔所有死去人的痛苦……」
當你身邊的人都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時，你卻還活著，並要親眼看著他們死去，那是極為痛苦的一件事。
甄瑤又輕輕歎息了一聲：「一個人活著，太悲傷了。」
笑無傷驀地一怔，淺笑著的眉宇間，卻帶了一抹似有若無的寂寥之色，唇間溢出一絲輕嗔：「小瑤瑤，你這是在嫌我活的太久是個錯誤了？」
甄瑤微微一愣，徒然記起眼前這位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人，忙搖著頭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笑無傷，你一個人活了這麼那麼久，真的不曾悲傷寂寞過麼？」
雖然她總是一副看起來笑臉盈盈的模樣，總能自得其樂，但是，一個人孤寂地活著，又怎麼能真正快樂得起來？
笑無傷輕輕別開目光，只是漫不經心開口道：「如果你所珍惜的人心中卻沒有你的話，你會發現，一個人活著反是件輕鬆快樂之事。」
「不是的。」甄瑤搖頭，「在珍惜著某個人時，有時候會很難過，有時候會感到寂寞，但是，有時候也會覺得非常快樂，就算那個人心中沒有自己，但是，只要看著那個人幸福，便也是一種幸福。」
「你真的這麼認為？」笑無傷的笑看起來有些嘲諷：「若你喜歡的小狐狸跟了別人走，你還會覺得幸福麼？你不會認為若當初不認識她就好了，若所有和她相識的記憶都可以忘卻就好了？若一直都一個人的話，就不會有這許多悲傷的回憶！」
越說，笑無傷的笑聲越冷了幾分，連語聲中都帶了些抑止不住的激憤。
甄瑤不知道她的情緒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激動，那樣冷然的笑與平日的她完全不一樣。
看著她投射來的異樣目光，笑無傷又收斂起了情緒，輕笑道：「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只不過也在闡述事實而己。」
「……如果狐狸真的跟別人走了，我會很難過很傷心，但是，那是她的選擇，就算再不情願，我也會尊重她的選擇，如呆那是她所認定的幸福的話……我不會後悔認識她，也不想忘記和她在一起的回憶，雖然這些回憶會帶給我傷痛與悲哀，但也並非沒有快樂的回憶，只要想著她，就也是一種幸福。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會有一些無論怎樣都忘卻不掉的事情……不管好的記憶，壞的記憶，如果忘不掉的話就乾脆記得吧，就像你一直按著自己的傷口，然後再鬆開，忽然就覺得沒有那麼痛了。」甄瑤抬眸恬靜地看著笑無傷，目光清澈而明亮：「你的心裡，也一定曾有過那樣的一個人吧？」
彷彿被刺中了要害一般，笑無傷臉上的笑徹底調零，眼中微光閃動，忽而有些憐惜地伸手輕輕撫摸著甄瑤的頭髮，悠悠一歎：「曾經有過，但時間太久，連樣子都早就已經記不清了。」
「可是，就算忘記了她的樣子，但喜歡過她這件事是永遠都不會忘記的吧！」
笑無傷的目光漸漸變得幽遠而綿長，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卻莫名帶了些許傷痛：「是，永遠都不會忘記。」
所以，她才能一個人活到現在，只是為了心中那份執念。
甄瑤微微抿緊了唇，想不到笑無傷這樣的人，原來也是會悲傷的。
笑無傷轉眸又看向甄瑤，微笑：「如果，你像我一樣，當歲月的流逝也不能改變你的容顏，時間的掃蕩也不能帶走你的明天，你會怎麼樣呢？」
甄瑤皺了皺眉，隨即一抹燦爛的笑容浮上面龐：「我會等，等著一個能在時間中救我的人……」
笑無傷怔了怔，又是輕輕一笑，目光忽然變得如水一般溫柔：「……若是能早些遇到你就好了。」
很溫暖的陽光下，冬日的午後，甄瑤就在與笑無傷的閒聊之中很快度過了一個下午。
即便是很多年以後，甄瑤也依然記得這個溫暖的下午，記得那個笑意溫柔卻又帶著一絲悲傷的紫衣女子。
笑無傷離開之時，已近黃昏。
望著那襲漸行漸遠的紫色身影，甄瑤第一次沒覺得她那麼變態，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笑無傷。
「對於要殺你的人，你居然還能如此心平氣和地與她聊天，難怪連嘯風都說你呆呆傻傻，果然沒錯。」帶著幾絲嘲謔的笑聲響起，流火自床底緩步踱了出來。
甄瑤看著眼前一臉自大樣的紅毛狐狸，雖然對於「呆呆傻傻」四字評價十分不滿，卻還是選擇自動忽視，笑盈盈道：「流火，咱繼續討論一下怎麼逃走的事吧？」
狐狸既然睡大覺來不了，那只能靠這個流火了。
「逃走？」流火又重新變回了人形的模樣，隨意地往桌前一坐，眉梢輕佻：「我可沒說過我要幫你。」
甄瑤小臉不由一垮，「那你來是做什麼的？」
「看熱鬧啊！我還從來沒見過人類成親的場面，一定很好玩！」流火眸底又閃現出孩童一般興奮的光芒。
好玩？她都快死了還好玩！
甄瑤有些無力地往桌上一趴，對這個一臉小孩心性的紅毛狐狸完全不再抱希望。
……
成親之日很快便來臨。
一大清早，甄瑤便被逼著穿嫁衣，梳妝打扮。
儘管拼了命地反抗，卻始終還是敵不過眾人的力量。
太子府內，喜宴已然開始，樂聲不住地傳入耳中，卻讓獨立坐干屋中的甄瑤更覺急躁起來。
「新娘子不都該喜氣洋洋的麼，你這模樣簡直就像奔喪的嘛！」流火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啃著蘋果。
甄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見過被逼婚的人有高興的麼？」
流火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中蘋果，卻是賊兮兮地衝她一笑：「你真的不想成親？」
「當然不想。」
「唔……好吧！」流火站起身，一臉大義凜然的慷慨模樣：「雖然我很想看熱鬧，不過，就幫你這一回好了！」
聽得這一句話，甄瑤眼神立時亮了起來：「你有辦法？！」
丫的有法子不早說！
「自然有，不過……你得求我。」流火歪著臉笑的有些欠扁。
甄瑤嘴角抽了抽，正想著要不要搖尾向這只紅毛狐狸乞求時，忽而院外傳來了一片嘈雜之聲。
「有人擅闖太子府，快拿下他！」
「啊！狼！哪裡來的一群狼？！」
「妖怪！是妖怪！！」
心，驀地一跳，甄瑤又驚又喜地站起身朝屋外望去：「狐狸……是狐狸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