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直到紮營,四爺才帶著弘晨回來。
知子莫若母,笑怡一眼就看出了父子之間氣氛的變化。
有些失落,更多地則是開心。為人額娘,不管她對丈夫感觀如何,總希望孩子們有個幸福的家。嚴父慈母,一同為他們遮風擋雨。
「我要跟額娘睡。」
弘晨比弘暉還要早慧,十個月就會叫人,而且懂事比瑤兒都要早。
自打他盛大的抓周後,當時要入上書房的弘暉搬到前院,而他則是住進了哥哥曾經的側間。不過兄弟倆愛好不一樣,所以一應擺設器具全都新換了一遍。這點事,在四爺眼中根本不算問題。
與弘暉不同,他乖乖睡覺請安吃飯,從不吵著要與額娘一起睡。
時隔兩年,現在突然提起,笑怡有些適應不良。
「好,那就一起睡。」
四爺下午在兄弟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次臉,雖然兒子還是對他有些生硬,但也打破了曾經不理他的傳聞。
現在他正高興著呢,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反正出行中,本就不方便敦倫。順便與兒子培養感情,何樂而不為?
「我也要一起睡!」
超級喜歡額娘的弘暉也擠過來,跳著腳要求。
三個孩子中,笑怡最放心的是弘晨,最貼心的是瑤兒,最心疼的——則是前世虧欠甚多的長子弘暉。
「行,瑤兒也一起來吧。」
四爺的話到嘴邊吞了下去,努力了三年他算是看清楚了情況。
他,永遠不可能爭過這幾個孩子。
罷了,反正也是他的兒女,笑怡多喜歡也是應該的。
這樣自我安慰著,他心裡瞬間晴朗。
入鄉隨俗,出行的膳食都是就地獲得。三阿哥和五阿哥兩家子也都來了,廷芳兩年前生下了一個小阿哥,康熙命名為弘晟。連帶她前幾年生下的女兒,如今三阿哥也有兩子一女。至於五阿哥,淑瑩去年生下了個小格格,模樣像極了宜妃。早就有了孫子,如今再多個這樣的孫女,把宜妃給樂得找不著北。
這次出行,小格格被宜妃接近了延禧宮。幾個年紀大的孩子,也都跟了過來,如今正圍在烤全羊邊,握著刷子往上撒孜然。
「弘晨玩的很開心?」
四爺舉杯,邀請三哥五弟一同飲酒。
他再也不是前世的孤家寡人,就連前世最不對付的八弟,如今見面也是笑臉相迎。
這種感覺很舒服,比上輩子坐上皇位好多了。至於太子的事,他力所能及。總不能為這麼個二哥,毀掉一家人的好日子。
「嗯,他很喜歡騎馬。爺已經答應,把奔雷生的小馬,撿最漂亮的一匹給他。」
沒有男人不愛馬,尤其是馬背上的滿蒙爺們。奔雷可是四爺的心頭好,這次他可真是大出血了。
「四弟可真是寵孩子。」
廷芳打趣著她,笑怡臉一紅:「弘暉都告訴我了,弘晴用的筆墨紙硯,可是三哥特意從江南淘換來的,比他自己的都要好。」
淑瑩喝的有點高,大著舌頭說道:「你們倆,就別在我跟前顯擺了。現在天下誰不知道,咱們皇阿瑪的兒子們,最是疼媳婦的。」
三姐妹相視一笑,這話傳到對面飲酒的三位爺們耳中。
五阿哥有些不好意思:「這話可不是爺說的。」
四爺還能不瞭解這個弟弟,也是個好面子的主。
「來,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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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夜色格外迷人,千里之外的紫禁城,晚霞下的紅牆碧瓦,透著一股富麗堂皇的威嚴。
鈕鈷祿氏是前幾天從順貞門進的紫禁城,一模一樣的房屋擺設,更是讓她確定了自己的夢。
稜柱只是五品小官,幸得她是滿軍旗才能參選。雖然排在正黃旗末尾,但京中沸沸揚揚的福氣一說,還是讓她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萬眾矚目的感覺,向來是她最喜愛的。
而這次選秀後,她將踏上一條康莊大道,向著夢中的富貴榮華邁進。
「什麼時辰了。」
房內一共六位秀女,卻只有一個伺候的丫鬟。小丫鬟給另外一位格格鋪著床,抽空回答她。
「回小主的話,已經是申時一刻了。」
金珠心中一突,趙嬤嬤千辛萬苦打探來的消息,今天是元後娘娘的忌日,太子出宮祭拜,會在日落前回京。這是整個選秀期間,他唯一可能路過儲秀宮的時刻。
「你忙,我去打水梳洗。」
插上一支簡單的木釵,她端起水盆朝外走去。
「姐姐要去打水,妹妹給你打就是。」
怎麼又是銀珠,金珠惱恨極了,什麼地方都有她。不管今天能不能遇到太子,此種良機當然不能讓她有一絲得到的可能。
「妹妹今日的繡活還沒做完吧,我可不敢耽誤了你那功夫。」
銀珠惱恨,她寧願如金珠那般被嫡母厭棄。這幾年府中情況時好時壞,如今正是壞的時候,全靠她刺繡貼補家用。而金珠,完全不用做這些。
無數次她勸自己,忍耐下去。如今選秀結束就忍到頭了,她決不能出一點差錯。
「那姐姐可小心些,莫要傷著自己。」
金珠繞到院中最偏僻的水井旁,朝開著的角門走去。果然趙嬤嬤提供的消息正確,此時換班正無值守。
出門後,她往開闊的地帶走去,前面不遠處恰好有儀仗行來。正中央那一抹惹眼的明黃色,除了太子還能有誰!
來對了!她激動地拿起手中的帕子,整理下自己樸素的打扮。
看依仗接近,她忙摔到在地。
「大膽,前方何人?竟敢阻攔太子爺!」
期期艾艾的站起來,她作惴惴不安狀。鵝黃色的衣裳,因飢餓而纖細的身影,在夕陽中真有幾分楚楚可憐之狀。
「奴婢鈕鈷祿·金珠,因貪戀御花園中美景,一時忘記了回去的路。」
胤礽心情正不好,眼見兄弟們一天天大了,他開始察覺出有無額娘的區別。今日在墳前,他一直想著:如果額娘還在,那他的地位肯定更加穩固。
剛回來,就看到那抹纖細哀切的身影。
鈕鈷祿·金珠?是京中傳得沸沸揚揚,令菩薩拈花一笑的有福氣之人麼?
難道這是額娘給她的暗示?
來了興趣,他向前走一步。看著面前的秀女,小嘴寬鼻,正是有福之相,這身簡單的衣裳,到襯得她有幾分冰清玉潔之態。
「起來吧,找個人送她回去,今日的事莫要聲張。」
金珠看出了太子眼中的那一絲滿意,這下她心裡稍微有底。跟在小太監後面,她回憶著太子的容貌。他狹長的眼睛,與夢中的兒子一般無二。這就是子肖父麼?看來,她的飛黃騰達之路指日可待了。
「哎喲小主,不是說過宮中不許亂跑麼?」
迎面來的嬤嬤掐了她手臂一下,生疼生疼的。這就是皇宮,一個踩低捧高的地方。
諂媚著笑,她盡量平靜的回答道:「嬤嬤,是我無狀了,您就饒了我這一遭。」
嬤嬤看著身後的太監,最終,還是沒敢把這事報給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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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上晝夜溫差極大,吃完烤全羊,圍著爐火坐了一會,也到了回帳子的時間。
一進門,小傢伙們就樂了,帳子最裡面,擺著一張大通鋪,上面鋪著笑怡特意帶上的大號毛毯。
弘暉拉著姐姐和弟弟,上去打了個滾。瑤兒起初還放不開,後來被兩個弟弟感染著,也跟他們滾了起來。
「姐姐下棋輸給了我,今天你要讓著我和哥哥。」
弘晨站起來,巴住瑤兒腰,一臉傲嬌的要求著。
「好……吧。」
將阿瑪額娘不來解圍,瑤兒只得勉強答應下來。
兄弟倆對視一眼,弘暉還有些不忍,弘晨眼睛咕嚕嚕的轉著:「我要給你梳頭。」
「咱們坐吧。」
四爺給兩人倒上奶茶,拉著笑怡坐在一旁。
瑤兒苦著臉,弘暉充當小丫鬟,給她把頭髮梳順,而後弘晨開始動手。開始笑怡還當玩笑看,但到最後效果出來的時候,她簡直不敢相信,如此美的髮型,會出自一個三歲小男孩的手。
「晨兒,誰教你的?」
弘晨攤手:「這很簡單啊,需要人教麼?」
一旁的鼓瑟吹笙汗顏,他們給主子梳妝十五年,竟然沒有二阿哥隨隨便便一弄。
對於兒子的妖孽程度,笑怡早就麻木了。只是一下的驚奇後,她拿來一面鏡子對著女兒。
鏡中的瑤兒,如畫中嫦娥仙子。髮鬢高高挽起,雖然未帶任何首飾,但從小養出的一身貴氣,與髮型相得益彰,整個人強勢中帶著一絲嫵媚。
「瑤兒這樣更好看,晨兒有空也給你額娘弄弄。」
四爺不懷好意的說道,想像著笑怡梳這個髮型時的模樣。如果再穿上一身皇后的鳳袍,那肯定會更好。
哪個女孩不愛美,瑤兒驚喜無限,笑怡只盯住兒子不要太累。
看時間差不多,一家人上了大通鋪。通鋪連著爐子,實際是個火炕,三個孩子擠在兩人中間,一家人圍在一起,彼此呼吸可聞。
「你說鈕鈷祿氏,真的會走出那一步麼?」
聽到三個孩子呼吸均勻,笑怡睜開眼,問著同樣睡不著的四爺。
四爺小心的翻身,在後面抱起她。
「想她做什麼,好不容易出來趟。」
「妾身好奇麼。」
四爺低頭,在她臉頰處一吻,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以她的個性,一定會,而且還會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