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爺一出口,笑怡就知道要壞事了。
苛責鈕鈷祿福晉,這不是給鈕鈷祿·金珠撐腰麼,
稜柱後院的情況,她可是一清二楚。嫡子年幼且嬌生慣養,因過度寵溺而爛泥扶不上牆。
生活差異過大,還有阿瑪額娘的偏心,讓鈕鈷祿·金珠這個嫡女成了眾矢之的。庶女和姨娘們仇視她,因為他們不敢惹福晉和嫡出阿哥。弟弟也與她感情不好,因為他覺得這個老是搶他糕點和漂亮衣服,又其貌不揚的姐姐實在丟人。
目前的局勢,正是她樂於看到的。甚至這其中,還有她和烏拉那拉家的推波助瀾。
「妾身看鈕鈷祿福晉一片慈母心腸,倒不像是會苛待人的。聽說有些孩子生下來就身子不好,府中格格可是經常生病?」
笑怡溫良賢淑的名聲響徹京城。雖然雍郡王府中無庶子庶女,但自大阿哥以下,除卻太子外都是如此,四爺的做法也不打眼。鈕鈷祿福晉對此早有耳聞,如今聽她解圍,更是確信了此事。
多少腦子還在,雖然女兒身子骨一直很好,但頭疼腦熱誰家孩子都會有。
「福晉說的極是,奴婢女兒正是如此。」
看來趙嬤嬤平時沒少說她好話,暗自決定給她提提她兒子的管事位置,她朝春杏使了個眼色。
「莊子上沒有大夫,我這丫鬟粗通醫術,先給她瞧瞧吧。」
福晉是多麼的仁慈,不僅不惱還給求醫問藥。鈕鈷祿福晉更是感激,連連磕頭謝恩。
春杏從荷包中拈出一根繡花針,趁著搭脈的功夫,朝鈕鈷祿氏·金珠的指尖刺去。十指連心,昏迷中的人立刻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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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開始還有些納悶,一句話的時間他就想明白了。
他倒是沒惱笑怡,只是覺得有些可笑。在他的觀念裡,毀掉鈕鈷祿氏的名聲,絕對是最有效的懲罰。可笑怡卻明顯不這麼想,她想讓鈕鈷祿氏從閨閣中就不順遂。
既然笑怡自有打算,他也就不再沾手。
只是現在鈕鈷祿氏醒來,明顯是他該上場的時候了。
笑怡端坐在上首,見四爺走過去,麂皮靴子直踹向鈕鈷祿氏。
「大膽奴才,藐視爺和福晉,還假意暈倒。」
鈕鈷祿·金珠還在迷茫,剛才她在暢遊圓明園,期間那些衣著華麗的滿蒙貴婦都上趕著奉承她,給她獻上無數華麗的珠寶。日暮時分,皇上親自送她回宮。
難道只是一場夢,那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夢境的感覺如此真實,瓊樓玉宇供她挑選,金銀古董任她把玩。
夢中的太后,容貌與她一模一樣,她的兒子是乾隆皇帝。皇上對她十分尊敬,幾乎到了百依百順的地步,天下萬民尊她為國母。
不,那絕對不是夢。
她突然想起廟會進香時,癩頭和尚說她貴不可言。
那一切,一定是真的。她天生鳳命,那才是她該有的人生。
「金珠,你這是怎麼了,還不快認錯。」
心底的那股子驕傲瞬間被潑滅,現在她阿瑪還不成器。趙嬤嬤說得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忍過這一時就好。
郡王皇子又怎樣,高門貴女做了宗室福晉又怎樣,日後還不是得匍匐在她的腳下,費盡心機說好哄她開心。
「奴婢知罪,見到主子,一時心情過於激動才暈了過去。」
「大膽刁奴,爺和福晉好心放你們進府,沒想到卻如此。蘇培盛,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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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作壁上觀,有四爺親自吩咐,蘇培盛可算用足了力氣。
鈕鈷祿·金珠的臉,很快腫成了一隻豬頭。
先前只是聽趙嬤嬤傳來的消息,這還是她第一次直觀的見到鈕鈷祿氏倒霉。果然親眼見到,與寫在紙上完全不是一個感受。
啪啪啪的響聲傳來,她突然感覺外面的天格外藍。就連入口的茶水,也清冽甘甜了不少。
如果,旁邊少個一直磕頭哭求的鈕鈷祿福晉就好了。
再打下去,她的計劃就實施不了了。
笑怡起身,端著一杯茶走到四爺身邊。
「爺莫要生氣,妾身看鈕鈷祿福晉的教養還是不錯,是個知禮的。雖然金珠格格規矩壞了些,但畢竟年歲小,好好教就是了。」
四爺握住她的手,喝下那杯茶。
「看在笑怡的面子上,爺就先饒她這一遭。不過小小年紀就裝暈倒騙人,實在是爺生平見所未見。皇阿瑪優待旗人,給予最優渥的條件,不是為了養這種不知所謂的東西的。」
生怕妻兒誤會,四爺極盡可能的貶低著鈕鈷祿氏。
早就知道四爺的想法,笑怡當然沒什麼誤會。至於瑤兒那邊,她也不想多做解釋。讓四爺嘗嘗被人冤枉的滋味,也是件不錯的事。
「春杏,給鈕鈷祿福晉拿點金瘡藥。數九寒天的,傷著可不容易好。」
說完她走到鈕鈷祿福晉身邊,一臉感同身受的模樣:「兒女們都是債,咱們做額娘的都希望孩子好。只是對待聽話可心的,得多疼點寵點。做錯了事該罰就得罰,不然日後出了什麼大差錯,那才叫人追悔莫及。」
一般人這麼說,鈕鈷祿福晉肯定得掂量掂量。但笑怡是什麼身份,雍郡王福晉和她這麼個五品典儀福晉比起來,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人家這麼苦口婆心的對她說話,絲毫不拿架子,她心中升起難言的感動。
「福晉說的極是,奴婢定會好好管教。」
見她答應的這麼快,笑怡也知道大概成了。一個被親生額娘不喜,身邊群狼環飼的嫡女,她就不信日子能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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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鈕鈷祿氏母女,笑怡趕忙把這一身行頭卸下來。
回頭,她就看到瑤兒和弘暉期期艾艾的站在身後,臉上全是遲疑。
「這是怎麼了,嘴上都快掛醬油瓶了。」
弘暉對著額娘向來不隱瞞,快言快語的問出來,只是聲音中還帶著不悅:「額娘,我們都是債麼?」
正在換衣裳的四爺不厚道的笑出聲,笑怡也明白過來。這倆孩子,她跟鈕鈷祿福晉說過的話,怎麼就被他們聽進去了。
「你們是額娘的福氣,額娘那是對外人說的。」
牽著弟弟的瑤兒眼睛亮了:「真的麼?」
笑怡蹲下,伸手摟住兩個孩子:「額娘何時騙過你們。」
送人出門的春杏走進來,「主子。」
來的正好,她正愁怎麼解釋呢:「有什麼就說吧。」
「奴婢送鈕鈷祿福晉和格格出府,母女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嫌隙。鈕鈷祿福晉苦口勸說著,金珠格格卻充耳未聞。最後福晉失去了耐心,母女倆乾脆不說話了。」
笑怡與兒女對視一眼:「你們可看到了?」
管理後宅的瑤兒,此刻也明白了過來:「額娘這是借力打力。」
「對,瑤兒真聰明。」
抬頭,她看到春杏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了這是?」
「主子,奴婢在莊子門口見到了佟家路過的馬車。聽門房說,上面坐的似乎是隆科多大人,還有琪琪格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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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怡對琪琪格還是有印象的,且不說幾年前出巡蒙古時印象深刻。如今京城裡,處處流傳著她的傳說。
康熙旨意擺在那,佟家就是勢力再大,也不可能抬她為側福晉。
愛妾如心肝的隆科多翻遍經史子集後巧立名目,仿照漢唐四夫人制,命府中下人喚琪琪格為夫人。雖然在漢人眼中,夫人代表正妻,但講究福晉這一套的滿人,卻不在乎那些。
宮中有太后坐鎮,尋常人當然不會在這裡挑刺。康熙日理萬機,壓一下隆科多的官職,就當此事過去了。
於是,琪琪格一時名聲大噪。其馭夫之道,成為了眾貴女必學的經典。其英勇事跡,也成為鼓舞眾家妾室奮勇前進的精神力量。無奈她性情極為古怪,看到那種柔弱耍心機的小妾,都條件反射般的折騰一番。
這樣下來,她得到了大多數福晉的喜愛。
稜柱官職很小,他們這樣的人家,與佟家自然攀不上關係。不過如今兩人湊在一起,笑怡卻有種預感: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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鈕鈷祿家的馬車,是因為年久失修車轅斷裂才無法使用。
莊子上不缺那一輛馬車,因為鈕鈷祿福晉上道,笑怡乾脆大手一揮,將車伕借給他們使用。
能被費揚古派來伺候閨女的人,無一不是靈性的。
快到晚膳時車伕回來,笑怡又聽了一場鬧劇。
「奴才駕車跟在佟家身後,金珠格格似乎非常不服氣,竟要奴才超過。幸好因為奴才是王府下人,她才沒敢太過分。」
果然是鈕鈷祿氏的性格,表面上不爭,內裡卻天天鬥得跟個烏雞眼似得。
瞅了一眼四爺,果然他臉色非常不好。就跟貴公主嫁給粗鄙的小乞丐一樣,尊貴的皇子發現自己寵了個瘋婦許久,心中的噁心肯定更甚。
車伕繼續說著,入城門下車檢察時,鈕鈷祿·金珠事事爭在琪琪格前面。囂張慣了的琪琪格哪受她的氣,一鞭子把她捲到了一旁的護城河裡。
「隆科多大人垂問了奴才,奴才只是複述了爺的話。奴才多嘴,還請主子恕罪。」
「來者是客,亂嚼舌根,就罰你一個月月錢。不過你車駕的不錯,鼓瑟,賞。」
笑怡心情好又不缺銀子,賞起人來格外大方。兩相抵消,車伕得了一大塊銀子,歡天喜地的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