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被撂了面子,和康熙去冷宮探望十四阿哥的事,是一同傳入阿哥所的。彼時笑怡剛用完午膳,邊照看十三阿哥,邊撥弄著手中的繡線。
眼看就要開春了,她得做幾身薄衣裳。雖然慶豐司那邊會統一安排繡娘,給宮中的各位主子做衣裳。但笑怡知道,自己親手做的,不管送給宮中的哪位主子,總歸是不一樣的。
烏嬤嬤進門,對著笑怡搖搖頭。看來李氏那邊沒什麼異常,把繡線纏在布料上,整個活計放在一旁,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右眼皮還是在跳著,她素來相信自己的直覺。李氏那神神叨叨的信件,十四阿哥突然而至的天花,這一切的一切,林林總總組成了一團亂麻,而她卻絲毫找不到任何頭緒。
「皇阿瑪去看十四弟了?」
十三阿哥清脆的聲音傳來,眼中是忍不住的期待。笑怡暗歎一聲,這孩子還真是心思純正。自小被德妃當做十四阿哥的跟班養著,現在竟是真一心一意的關心他弟弟,這到底是傻還是好啊。不過她很快就釋然了,自己一直欣賞的,不正是他這從未變過的赤子之心麼?
「對啊,皇阿瑪小時候得過天花,所以不怕。胤祥好好讀書,等十四弟出來了,你可以教他認字。」
笑怡拿過捲尺,丈量著十三阿哥的尺寸,「十三弟看這料子可好看,四嫂給你做件新衣裳。」
「好看。」
有新衣裳穿,十三阿哥興致勃勃,也就忘了剛才那一茬。
「只給十三弟做?」
一陣寒風吹進來,走進來的是胤禛。笑怡愣了一下,從身後拿出一卷布料,展開竟是已經剪裁好的衣裳。
「妾身早就給爺準備好了,等過一個月,大抵就可以換上了。」
胤禛滿意的點點頭,果然福晉還是關心爺的。不過她對十三弟也太好了吧,看著十三弟那還不到腰的身高,他也就釋然了。
「爺,妾身想著,挑幾塊料子給額娘做幾件衣裳。想必爺最瞭解額娘的喜好,您看這幾樣,哪件合適?」
胤禛眼中的滿意更濃,果然前世今生,只有福晉是一門心思的為自己著想。想想也是,費揚古官居一品,烏拉那拉家又是從龍入關的功臣,他們府裡定是什麼都不缺。福晉對他無所求,定然感情最是純正。
拿起來一件件的挑著,「那雲錦,不適合額娘現在的身份,就這兩個吧。」
果然,一件灰藍色,一件深紅色,全是非常顯老的顏色。笑怡熟知胤禛的喜好,四爺親自挑的烏雅貴人就是再不喜歡,也沒法挑出毛病。
「爺的眼光果然是極好的,額娘本就是穩重大氣之人,配這顏色剛好合適。」
「好看,好看。」
十三阿哥也在邊上插科打諢,胤禛有些煩躁的臉,終於緩和下來。笑怡命鼓瑟把布匹交給繡娘,裁剪刺繡完後,她只需要做最後的縫合就好。
「方纔額娘宮裡的人驚擾了聖駕,被皇阿瑪責罰了。」
烏嬤嬤還沒來得及說,笑怡聽這消息,手中的布料應聲落地。德妃究竟是怎麼想的,這還是自己前世認識的德妃麼?
「丫頭,還不謝謝本君。」
腦海中悄無聲息的響起一個聲音,仔細回憶下,可不是選秀那日醒來時,那個白鬍子老道。
「是你做了手腳?」
「本君送你的福利,可以讓你最痛恨的人變得昏聵。」
「那我選四阿哥。」
「你確定?」
笑怡有些遲疑了,若是四阿哥變得昏聵,那她的弘暉還有什麼榮耀和好前程。
「你的心,已經幫你做出了選擇。丫頭,切莫太過執拗,那只會傷害你自己。本君能幫你的,只有這些了,以後的日子全靠你自己。」
「老君相助,笑怡不勝感激。只是我那弘暉,緣分何時才能到?」
這次卻沒有了回音,腦海中只傳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聲音逐漸飄遠,最後消失不見。
兩人的對話雖然長,但現實中只過去了一愣神的功夫。笑怡回過神來,烏雅氏現在已經不足為慮了。雖然按照規矩,皇子福晉無須向貴人請安,但面子上該做的,她還是要做的。
「爺,這可如何是好?」
胤禛一言不發,他是皇額娘養大的,皇額娘死後他被皇阿瑪照顧半年,然後就搬來了阿哥所。是以他從未在親生額娘身上,體會到任何溫情。回想這兩輩子,額娘除了生下他之外,給予他的只有無止境的索要。這輩子額娘這樣倒也好,一個被幽禁的貴人,行動必然不如前世方便。
「皇阿瑪的旨意,不是我們小輩能管得。」
一句話表明了他的態度,而這也完全在笑怡的預料之中。四爺既然是重生的,對待這樣的烏雅氏,能孺慕關心才怪了。不過宮裡這麼多雙眼睛看著,該做的她一件也不會少。
比起前世她送的那些嫁妝銀子,這丁點東西算什麼。前世就成親第一日請安時,那一次性的兩萬兩銀子,就足夠她孝敬烏雅氏一輩子了。再次認識到自己前世的愚蠢,笑怡提醒自己,這輩子絕對不能再重蹈覆轍。
宮中各位主子,看到烏雅氏雖然失勢了。但阿哥所卻還是一天天的往永和宮側殿送東西,吃的穿的無一不是上好的精品。年歲小的嗤笑四福晉傻,有了孩子的卻都感歎,四阿哥真是找了個好福晉。尤其是康熙和太后,對笑怡是越來越滿意。
歷史總是會有其慣性的,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十四阿哥發燒出痘結痂,不到半個月竟然已經是轉危為安。而此時,終於有了線索。之所以這麼慢才能拆到,全是因為那荷包掉到了床下面的夾縫中。
為了迎接主子病癒歸來,阿哥所的奴才們裡裡外外的灑掃,終於從緊靠著牆角的旮旯裡,掃出了這個帶著痘痂的荷包。熟悉的小金魚,一針一線的刺繡,一打眼就能認出,這荷包是四福晉送給十四阿哥的。
滿宮嘩然,平素看著四福晉是個好的,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麼狠的心思。雖然是個有腦子的人就知道,此事沒有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但現在唯一的證據,畢竟是指向四福晉的。
聽到消息,笑怡一個咯登,果然半個月來的預感成真了。不過她也不是傻得,那荷包每個小阿哥那裡她都送過,查一下別人的有沒有就知道了。畢竟荷包是她第一次見諸位皇子阿哥時送上來的,不可能只給十四阿哥一個人的加料。
笑怡跟詢問的嬤嬤陳述完後,旁邊的十三阿哥就掏出了個一模一樣的荷包,裡裡外外拆開檢查一遍,繡工很精緻圖案很討小孩子喜歡,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又一一問詢了其餘阿哥那裡,果然所有的荷包拆開後,沒有一個有問題的。
「還請貴額娘,還媳婦一個清白。」
笑怡親自跪到了愨惠貴妃跟前,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誰要陷害她。烏雅氏?不可能,烏雅氏出手的話,得天花的應該是四阿哥,或者乾脆是她本人,就是殺了她也不會拿十四阿哥做筏子的。
除了烏雅氏,似乎在這宮裡,她真沒什麼敵人。
「這孩子,起來吧。你是什麼樣的人,太后和皇上都清楚,貴額娘更是清楚。只是,哎,畢竟茲事體大,我看你還是暫時先別出阿哥所了,太后那邊我會替你去說。」
笑怡明白,貴妃這是在保護她。只要封了她這個院,別人不能隨便進來,她也可以少受點言語上的刺激。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事情水落石出之前,再出什麼事也與她無關了。跪地謝恩,笑怡皺著眉回到了阿哥所。
「爺……」
「你切莫憂心,爺信你。」
「謝謝爺。」
笑怡感激的謝過,回房就秘密聯繫了阿瑪。明明白白的把事情原委說出來,另外又說自己心中有數,他一個外臣不要輕舉妄動。囑咐了一大通,叫阿瑪平心靜氣後,笑怡拿起毛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一條條的關係羅列出來,十四阿哥出花,得利最大的人是誰?康熙健在的阿哥中,太子地位穩固不需要爭寵;大阿哥和三阿哥皆已辦差;五阿哥有太后保駕護航;七阿哥天生殘疾八阿哥出身低下;十阿哥雖出身高貴,但有更高貴的太子在,這出身反而是他的負擔;十二阿哥與世無爭十三阿哥被養成小透明。想了一圈,剩下的似乎只有九阿哥。
宜妃娘娘,會是她麼?
笑怡心中猶疑著,臉頰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終於胤禛看不下去了,重生後他早早的就開始建立粘桿處。此時他抽出了一部分粘桿,命他們低調的查訪此事。這一切笑怡都不知道,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寄希望於貴妃。畢竟前後兩世,貴妃的人品她還是信得過的。這輩子她與貴妃交情更好,她定會更上心吧。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胤禛那邊剛有點動靜,愨惠貴妃也找到了些蛛絲馬跡。那邊燒退了但一直昏迷著的十四阿哥醒了。睜眼時候,康熙正第二次抽空去看他。
一臉麻子的十四阿哥,睜開眼第一句話,就是驚恐的大聲呼喊著,「四嫂,你別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woniu、魅惑珊瑚、佳宜、夜貓z、相思煮紅豆、羽寧.鳳扔的地雷,愛你們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