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康熙賞了烏拉那拉府紫檀木,但當皇帝就是這樣,不能讓人輕易看出自己的喜惡。因此他也沒薄待另外兩個兒媳婦,董鄂府和他他拉府也都有所賞賜。
聖旨下來的半個月後,四阿哥親自過府下聘。一大早他先去永和宮給額娘請了安,聽額娘象徵性的問了幾句,他也沒多做停留,在宮門口與禮部的人匯合,一同前往烏拉那拉府。
而費揚古和瓜爾佳氏,一大早就起來等到門口。日頭漸漸亮起來,晨露慢慢消失,內務府的彩車出現在街角,最前面騎著高頭大馬的正是四阿哥。
將人迎進府,下聘的錢幣馬匹賜物等歸置好,費揚古和瓜爾佳氏朝四阿哥行了禮,這一套下聘也算完成了,只是四阿哥怎麼還不走?
費揚古納悶著,此時笑怡則是躲在屏風後,看著正堂內發生的一切。
四阿哥還是一如當年初見時,冗長臉青馬褂,整個人沉默且不苟言笑。當她看到年邁的阿瑪額娘跪地行禮時,心裡突然非常難受。這樁看似尊貴的婚事中,烏拉那拉家究竟得到了什麼?如果她隨意嫁個普通旗人,也比嫁給四阿哥好。
笑怡這才發現,原來她不是不恨的,只是重生後事情太多,一時之間沒時間去想那些不愉快的過往。現在看到那張熟悉的臉,前世的種種在她腦海中浮現。
胤禛,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是皇帝、你最寵愛的四阿哥也會是皇帝。而我們烏拉那拉家呢,一直支持你為你付出全部的烏拉那拉家,到最後只是做了別人的嫁衣。
站在正廳中跟岳父寒暄的胤禛,突然感覺後背一涼。聳聳肩拉了下衣袖,那種感覺又消失了,大概是他的錯覺?岳父看他不耐煩的眼神,還真是跟前世一樣。
察覺到胤禛向這邊看的目光,笑怡攥緊衣角,深呼吸幾口氣,撥弄下劉海讓自己平靜下來。前世再多的不平,現在已經無法計算了。這一世,為了兒子她必須嫁入皇家,但是她定不會再讓烏拉那拉家白白出力!
付出與收穫,必須是對等的!
打定主意後,笑怡撩開簾子走到了後院,她現在還不想見胤禛。就讓她慢慢平靜下來,等到非見不可的那天,再說吧。
候在正廳的胤禛,聽到簾子撩起的聲音,花盆底漸漸走遠,也大概知道今天見不到福晉了。這個結果讓他有些失望,也有些欣喜。前世福晉也是這樣,躲在後面見了他,然後羞答答的不肯出來。
如今事情與以前沒什麼不同,那福晉定還如前世那般心悅於他。這次他定會好好對她,然後他們生幾個嫡子嫡女,輕輕鬆鬆的富貴一生。
腦補完的胤禛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喜悅,見時候不早了他乾脆朝岳父拱拱手,「爺先行告退。」
費揚古也拱拱手,恭敬地把他送出府門,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額娘,女兒還是不想見他,這可怎麼辦?」
送完人進來的費揚古剛好聽到這一句,手裡捏著的冊子立刻被他攥扁了。
「阿瑪,這不是阿哥所的尺寸麼,可別弄壞了。」
笑怡抬頭,收斂了苦悶的臉色。拿過冊子展平,放在桌子上,「其實女兒也沒事,只是本以為自己已經放下了,但今日看到四阿哥,卻發現我還是有些怨恨的。」
「哎……」
看到愁眉不展的阿瑪額娘,笑怡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她重生一次可不是來給兩老添加苦惱的,她要的是他們生活順心。
「阿瑪額娘不用擔心,女兒都已經活過一次了。再說不管嫁給誰都會有苦惱,嫁到一個熟悉的環境反而好一點。」
苦勸許久,費揚古終於打起精神來,出去操練兒子孫子。瓜爾佳氏則是拿過桌子上的冊子,和笑怡挑選起了傢俱的樣式。
日子一天天的過著,笑怡漸漸適應了幾十年的落差。宮裡那些彎彎繞,她也跟烏嬤嬤重新學了一遍。溫故而知新,她感覺自己收穫良多。
這日烏拉那拉府收到了董鄂府的帖子,廷芳邀請大家一起去董鄂府賞花。收到帖子的笑怡會心一笑,收拾好自己一大早就出發了。
烏拉那拉府離董鄂府並不遠,馬車走了一小會就到了。穿過前院來到後花園,笑怡這才發現她並不是最早的。綠樹掩蓋的涼亭裡,廷芳身邊圍著三四個差不多大的格格,看那穿著打扮必然是八旗貴女。
「喲,咱們笑怡大忙人可來了。」
「廷芳姐姐可別打趣我,那日我在跟嬤嬤學規矩。」
廷芳果然聽了她的注意,月前就曾邀請過一次。那時正逢四阿哥下聘不久,她正由額娘和嬤嬤開導著,慢慢調整自己的心情,這宴會自然就推掉了。
「規矩重要還是咱們姐妹重要?」
笑怡啞了,抬頭看景惠站在廷芳身後一臉促狹,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
「當然是……規矩重要啦,」笑怡停頓一下,躲過廷芳伸過來的手,「好姐姐不鬧了,咱們姐妹更重要!」
「哼,今天你可要多喝幾杯。」
鬧了這麼會兒,後面陸續來了幾個人,人全到齊後,大家圍著在涼亭內。笑怡和景惠分別坐在廷芳的左右兩側,坐定後笑怡才發現,她左手邊正是今年選秀中的黑馬,被太后親自選中的五福晉,他他拉氏。
想起這位五福晉,甚至比她更可憐。前世好歹她的父兄還頂用,四爺面上的尊重還是給全乎的。但他他拉氏的阿瑪只是個從五品的員外郎,她嫁進來時,阿哥所裡已經有了受寵的側福晉劉佳氏,她這個不得宜妃和五阿哥喜愛的福晉,日子就可想而知了。
前世她和五弟妹的關係還不錯,以後看看,能幫一把的地方就幫幫吧。
「笑怡妹妹,今日你就起個頭吧。」
思索了一小會兒,丫鬟們已經布好了菜。廷芳把酒壺放在她眼前,笑嘻嘻的看著她。瞭解她的脾氣,笑怡也沒扭捏。
「上次沒來都是笑怡的不是,在這我先自罰三杯,算是給各位姐姐妹妹賠罪。」
說罷她利落的拿起酒杯,一飲而盡,三杯黃湯下肚。火辣辣的感覺,讓她心裡舒爽了不少。
稍後廷芳盡地主之誼跟大家介紹了一番,然後就開席了。她們這些人幾乎從小就認識,所以現在一點都沒有生疏感,只除了他他拉·淑瑩。
「淑瑩,來嘗嘗這個。」
他他拉氏感激的看了笑怡一眼,旁邊的景惠見此起哄了,「笑怡就是跟咱們不一樣,現在就知道關心弟妹了。」
「說什麼呢,咱們可都是好姐妹。淑瑩你別管她們倆,來,再嘗嘗這個魚香肉絲。」
見她如此,廷芳不甘示弱的揭短,「淑瑩你可千萬別被笑怡騙了,別看她現在文文靜靜的,以前可比我虎!我說笑怡啊,你是不是在家學規矩學傻了。」
說完她似乎察覺到有點不對,「淑瑩,我不是那意思,你這樣挺好的。但是這種文文靜靜的樣子,出現在笑怡身上實在是太假了!」
「廷芳姐姐,你就別拆我台了∼」
笑怡難得活潑起來,這樣的時候可不多了,她可要抓緊機會,好好的鬆散下。
「淑瑩妹妹,你是不知道,我剛認識笑怡的時候,她正在爬樹……」
「廷芳姐姐,今日不是說要賞花麼,那花呢?」
這麼一鬧,這幫從小就認識的貴女們,對淑瑩也漸漸熟悉了起來。淑瑩看著眼前這幫活潑的格格,想起來時額娘的囑咐,似乎他們也沒想像中的難相處啊。
「就知道你喜歡這些稀奇玩意,今個兒我找到的這個,你一定沒見過。」
眾貴女好奇的睜大了眼睛,桌上的飯菜被撤下去,丫鬟端上來一盆花。
「神神秘秘的,還用布罩著。」
景惠邊說,邊去掉了那層布。看到之後,滿不在乎的說了一聲,「這不就是關外老家長得老鴉瓣麼?」
「你再仔細看看?」
廷芳一臉你不識貨的表情,景惠又看了一眼,「咦,咱們那老鴉瓣是粉色的,這個怎麼是紫色的?」
見大家好奇的看向自己,廷芳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是我阿瑪從洋傳教士那裡買來的,說是叫鬱金香,是新品種。」
笑怡卻是知道這是什麼的,不過是普通的鬱金香罷了,不過廷芳興致好,她也不會拆她的台。
「原來洋人也會種老鴉瓣啊,今個兒咱們算是跟著長見識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