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該起了。」
烏拉那拉·笑怡聞言悠悠轉醒,看著窄小的炕床,手上溫熱的觸感傳來,自己怎麼又活了?
記得一個月前,她查到當年弘暉的死因有些蹊蹺,再查下去卻被皇上喝止了。皇上一怒之下,帶著宮妃皇子們前往圓明園避暑,自己因病重獨留深宮。日夜琢磨之下,終於想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剛想採取行動,無奈這些身子底子早就透支,加上之前皇上的態度,一口氣沒喘上來一命嗚呼。
金碧輝煌的坤寧宮裡,當她喘不上氣時,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這下她總算可以下去陪弘暉了。從康熙四十三年到雍正九年,整整二十七個寒暑,她是日也思夜也想,暉兒留下的小馬褂上沾滿了她的淚痕。如果不是為了整個烏拉那拉家族,她早就一尺白綾了結自己。如今壽終正寢,她終於可以徹底解脫了。
可現在是什麼情況,死都已經死了,幹嘛讓她再活一次?
不行,她等了太久,已經不想再等下去了,眼睛看向四周,針線框裡的一把剪子落入了她的視線。
「癡兒,還不速速醒來。」
「誰在說話?」
笑怡發現那個叫她起的丫鬟一隻手伸在半空中,整個人的動作定格住了。而且她明明出聲了,但她卻沒有一點反應。
「是本君。」
眼前一晃,出現了一個仙風道骨的老頭,倒是長得挺像皇上宮裡那些煉丹的。
「本君可不是那些招搖撞騙的,那些渣滓,簡直玷污了我三清的門楣。」
笑怡沒空聽他念叨什麼無量天尊,「敢問神君,既然本宮已經死了,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當然是本君保住了你的魂魄,讓你重活一次。」
聽到這笑怡想都沒想,把剪子遞給他,「既然是神君送本宮來的,麻煩您幫忙讓本宮快點與兒子團聚。」
「你不知道最近重生很流行麼?這麼好的機會,多少人可是求而不得!」
「那神君您把機會給別人吧,本宮在此謝過。」
看著推向手中的剪子,太上老君頭疼了。他喜歡的小徒弟不小心弄亂了地府的生死簿,十殿閻王為此找上了九十九重天,沒辦法,他這做師傅的只好出面。可閻王怎麼沒告訴他,皇后竟是如此貴重的命格,看那週身濃厚的紫氣,不管她背後那位是誰,都不會好惹。
罷了,為今之計只有他出點血本了,肉疼的拿出自己煉了九百九十九天的丹藥。這可是他幾萬年來研究的最新產品,本打算獻給女媧娘娘,借此加強三清與妖族的友好關係,現在竟要這麼送出去了。
「難道你不想重新與兒子團聚?本君掐指一算,你與他另有一段母子情,這其中關鍵在於你的把握。」
笑怡沉默了,看這房間倒像是當年選秀時住的儲秀宮。如果她重來一次,就能再生下弘暉,可是,
「我怎麼知道,回來的會不會是以前的暉兒。」
「天機不可洩露,不過老道敢保證,失去這次機會,你們之間的緣分也就斷了。」
笑怡心中早已動搖了,看老道這般神通也知道他並非常人。剛才抱著必死之心,所以她無所畏懼,但現在事關兒子,由不得她馬虎。不過看他地位這麼高,卻絲毫不計較她的大不敬之罪,八成是對她有所虧欠。
洞悉她想法的太上老君,再次確定這丫頭不是凡人,一般凡人遇到仙氣哪還能這麼鎮定?咬咬牙,他拿出了那枚丹藥,彈指送入她口中。
「這是什麼?」
「本君送你一程,你且好自為之。切記,緣聚緣散全在你一念之間。」
笑怡點點頭,見此太上老君鬆了一口氣,事情總算是解決了,甩了下拂塵消失了。
笑怡晃過神來,看著房內的八仙桌和炕床,正是她當年選秀時住的儲秀宮,果然剛才的一切不是她做夢。最後吃的那個東西是什麼?罷了既然他逗幫她重生了,也沒必要再去害她。
門吱嘎一聲,剛才叫她起床的宮女,已經打水回來了。
「小主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奴婢回報一聲嬤嬤?」
「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小主的話,寅時三刻。」
笑怡鬆了一口氣,雖然過去了幾十年,但她當年選秀時的情況還歷歷在目。四十年的皇家生活,早已把規矩刻進了她骨子裡。現在這時辰,動作利索點的話,應該不會遲了。
「不過是昨夜睡得有些晚了,不必勞煩嬤嬤們,咱們現在快點兒吧。」
說罷她抹乾淨臉,換上一身寶藍色的旗裝,坐在鏡前任由宮女給她梳了個兩小把。
「帶個絹花就好。」
笑怡止住了宮女帶金釵的動作,哪個格格不愛俏,當年額娘給她準備了好些的金釵銀鈿,戴在頭上亮亮的煞是好看。偏偏她嫁的那位爺,是個生性簡樸的。所以當年烏喇那拉家精心準備的首飾,並沒有為她贏得夫君的喜愛,反倒在他心中留下了福晉性奢侈的印象。
當年她年輕不懂事,沒注意這一點,以至於大婚後頭幾年,他一直最寵愛那個生性簡樸李氏。真要算的話,她奢侈得起來麼?李文燁那四品官還是爺給的,李錦雲一個小小的格格,能有什麼貴重的嫁妝。
想起李氏和鈕鈷祿氏,她就直恨得牙癢癢。沒想到進府兩個月的鈕鈷祿氏,竟會勾結李氏等人,一起害了她的暉兒。
反正我烏拉那拉·笑怡都已經是是死過一次的人了,現在還怕什麼?即使死後墜入阿鼻地獄,今生我也要保護好暉兒。前世你們對他的傷害,今生我定會千百倍的討還回來!
「小主,您看這樣可好?」
笑怡回過神來,看著鏡中的自己,烏黑的及腰長髮梳成兩小把,左側別著一朵黃色的宮制絹花,白嫩的小臉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整個人倒是別有一番天真爛漫。
想想也是,今年她才十三歲,臉蛋身形還沒完全長開,此刻若是帶那些內宅婦人用的繁雜首飾,定是畫虎不成反類犬,這絹花卻是恰到好處。
「很不錯,這個你拿去玩兒。」
隨手脫下一個金鐲子遞給那宮女,看她臉上露出一抹喜意,笑怡知道自己做對了。這宮裡的任何一個人都不能小看,結一份善緣總是好的。
「咱們走吧,可別去晚了,壞了規矩。」
笑怡踩上花盆底,伸手讓宮女扶著,邁著標準的步子不疾不徐的向儲秀宮外走去。期間路過人少的小花園,那宮女壓低了聲音。
「小主,帶奴婢的姑姑說過,今日幾位阿哥可能會來看。」
「哦,這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撒謊。」
「你叫什麼名字,平素在哪兒當值,家中可還有人?」
「奴婢春杏,一直是儲秀宮中的灑掃宮女,家裡只剩一個弟弟。」
原來是灑掃宮女,這種低級宮女平素壓根沒有出頭的機會。一般熬到二十五隨,即使可以出宮,她們也會繼續留在宮裡做嬤嬤。
笑怡對自己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信心的,這宮女的消息也的確很準,看來也是個有門路的。既然她有意投誠,那給點甜頭也不是不行,「看你也是個伶俐人兒,我哥哥那裡正缺幾個小廝…」
「小主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
「好了,小點聲,若是我哥哥不滿意,那我也沒辦法。」
笑怡說完抬起頭,兩人轉過了牆角,到達了前院。待選的秀女早已三三兩兩的圍在一起,在樹蔭下等待閱選。
「笑怡妹妹總算來了,咱們等你半天。」
笑怡循聲抬頭,喊她的正是跟她住一起的瓜爾佳·景惠,記得她後來嫁給了簡親王世子雅爾江阿。她旁邊站著的,正是未來的三福晉董鄂·廷芳,一身大紅色的旗服,白皙的肌膚高挑的身材,果然是個不可多得的美女。前世她是妯娌裡唯一生下並養大嫡長子的,就憑這一點,不管外面把她說的多善妒不堪,笑怡都嫉妒她。
「不好意思,讓兩位姐姐久等了。」
笑怡微微屈膝,做足了禮數後,就端著笑臉聽兩人敘話。若不是因為今日阿哥會在暗處看,她定會好好與這兩位扯扯關係。可沒辦法,四爺最不喜歡咋咋呼呼的女人,為了弘暉她必須得給他留個好印象。
儲秀宮不遠處的假山上,樹蔭裡站著三個人,看那黃帶子和身量,也大概知道他們是誰。
「那個穿大紅旗服的秀女,長得還真不錯,這一屆裡拔尖的,也就她和幾個漢軍旗的吧。」
「怎麼,三哥看上她了?榮額娘給你選得侍妾可都很好看啊。」
「五弟,這侍妾怎麼能跟福晉比?你說是吧,老四,你看誰呢?」
胤禛站在兩人中間,默默打量著那個寶藍色旗服的秀女,眼中充滿了愧疚。他死後靈魂在紫禁城中遊蕩多年,見證了這裡的繁華衰落。看著端槍衝進來的那些花花綠綠的老毛子,他眼前一黑,再醒來時竟是回到了一個月前。
「三哥說的是,嫡福晉的確與其它女人不同。」
「那可不,咱們兄弟要怎麼漂亮的侍妾沒有啊。但這出身高的漂亮福晉,可不好找。」
聽完三哥的話,胤禛和胤祺愣住了,原來這就是那不同之處啊,還真是有……幾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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