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爹跟芸娘從商縣回來,忙的是連回柳家邊的時間都沒有,柳奶奶在村子裡,聽著村子裡背後說閒話,這臘月裡,就沒露過笑臉,好在二十五的柳大伯從書院回來了,見著大兒子這臉上的表情才稍微緩和點,當天就拉著柳大伯在屋子裡說了好久,末了把芸娘給罵了一陣,只覺得自己好好的兒子就是被她給帶壞的,整日裡就知道想她娘家,柳大嫂一旁聽了,也是歎氣連連,道什麼,「唉,這次二弟去老丈母家,也不知道花費多少呢,過些年,二弟妹娘家怕是要發達了,只是二弟也不知道幫幫自己家人,到底是一個姓呢。」說的時候倒是忘記了方氏當初來的時候可不寒磣,可帶了不少好東西呢,就她們家正房櫃子裡邊還留了些呢。
這說是勸話,反而把柳奶奶給氣大發了,對著桌子直槌,若是柳爹在這兒,那拳頭怕是要落在他身上了。柳大伯倒是將柳大嫂給喝了一頓,讓她以後少操些別人家的事兒,最後又想到那個整日裡對著自己拋媚眼的寡婦,眉頭皺的更緊,最後倒是質問起柳大嫂這家是怎麼當的了。
說來也不怪柳大伯生氣,實在是這秦寡婦上不得檯面。見著柳大伯後,整日裡在他身邊轉悠,想好好靜下心來溫書都不成。
這秦寡婦自從來到柳家邊,雖吃不好穿不暖,但到底有個避風場所,臉皮厚點,還能弄點飯吃,柳大嫂已經將她給打發走了,她也不走,實在趕狠了,就在門口大哭大鬧,倒跟瘋了似的。柳大嫂恨得牙癢癢,頭次知道這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滋味兒,但是這大過年邊上的,這要真是有人死在她家門口她,還不知道有多晦氣呢,一咬牙,回了她娘家,聽了她娘的話後,就把那秦寡婦給買了下來,做個了奴才。這秦寡婦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之前千不願萬不願的,後來還真是把自己給賣了。成了個奴才。
這後來,柳大嫂算是明白了這奴才的好處,這挑糞砍柴洗衣做飯都有人忙活,這大冷天的,她只要在屋子裡繡花就好了。再者,這村子裡還沒人家裡用的起奴才,就是村長柳大爺爺家也沒有奴才,還是這種簽了死契的奴才。、
柳大嫂感受到奴才帶來的便利,對秦寡婦的厭惡之心倒也少了幾分,就是村裡人原本的流言也變了方向。原本嘲笑柳大嫂晦氣的人,暗地裡也佩服柳大嫂會使喚人,這大冬天的。十指不沾陽春水,這日子多快活,再想想那秦寡婦,也是個腦子不正常的,把自個兒給賣了說。呸,活該大冬天的在河邊上洗被套。就是凍死了也是自找的。
說來那秦寡婦也不知道自己那天怎麼腦袋一熱,就簽了賣身契,過後想想,大概是被那秀才身份給迷糊住了,又聽人說已經去縣裡書院上學,保不齊明年就成了舉人,運氣好點,接著就成了官老爺,官老爺,那可不是一般人,保不齊就是文曲星投的胎,給官老爺做奴才,不虧。這不,秦寡婦就想到鎮長家的那個廚房婆子,不過是個奴才,偏在外頭面子大的很,長的也富態,瞧著就比外頭苦巴巴的莊稼漢日子過得好,那柳老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大哥肯定也厲害,這個時候敲定了,以後自己就是想做奴才,別人不一定還肯要呢,畢竟自己身份在這兒,當初沒法過日子的時候,也想著出去找些活計做,都被別人給趕灰似的趕了出來。
秦寡婦七想八想,倒是聽信了柳大嫂每日的吹噓,服侍她跟服侍官太太似的,慇勤的很,服侍的柳大嫂舒舒服服的,就是柳奶奶,原本的幾分不滿也去了幾分,瞧著她也是個勤快的,最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不過,這平靜的日子在柳大伯回來的時候就打破了,這村裡人,大多是敬畏讀書人的,更何況柳大伯在書院學了不少,整個人氣質越發內斂,而且這柳大伯長得也溫溫和和的,遠遠看著,真有幾分君子如玉的感覺,秦寡婦見了,只覺得整個人都暈了,當晚捧著自己撲騰撲騰的心跳,做了一夜的春夢,此日後,整個人就開始在秦寡婦面前獻慇勤了。
柳大嫂心裡那個氣啊,當天晚上這秦寡婦就餓了一頓,可她竟是甘之如飴,此後,一顆心全在柳大伯身上,沒事做就要去他身邊轉悠一趟,柳大伯過了年就要準備下場了,瞧著還有大半年時間,但他心裡還是急,總覺得自己學的還不夠紮實牢固,原想著好好回來溫溫書的,誰知道第一天就得給他娘判官司,後幾天更是被個寡婦纏著,心裡氣的很,對著柳大嫂也沒個好臉色。
柳爹家這一脈,家裡男人,瞧著沒太大本事,前幾年還時運不濟,但有一點,那就是家裡男人責任心大,都循規蹈矩,不是那些子淫逸之人,柳大伯熟讀聖賢書,年輕那會兒也喜歡過話本中的紅袖添香,軟香柔玉的,成親那會兒,柳大嫂雖不識字,但是也算是個善良賢惠的女人,後來又有了兩個孩子,日子苦的時候,也受了不少苦,柳大伯都記在心裡邊,因此這心裡還真沒有別的心思。再者,他追求的是日後能做官,倒不稀罕什麼紅顏知己,更何況還是個寡婦,這也太掉價了。
柳大伯一怒之下,臘月裡就去了竹樓,柳大嫂氣的整天看著秦寡婦,弄一堆的事情給她做,只等著過了年,出了正月,就把這沒臉沒皮的給賣出去。
柳爹在鎮上忙的團團轉,還不知道柳大伯在村子裡受了氣,柳大嫂被自己打得燕子給啄了眼睛,今個是三十,一大早,一家人就起來煮菜,準備拜祭祖宗,今年家裡有了銀子,這冥幣,柳爹也捨得,花了一兩多銀子,買了一大堆回來,正午在堂屋燒的時候,屋子裡全是煙,嗆人的很。
不過中國人很是講究孝道,雖說人死了,但這飯桌上,還是會燒三代祖宗的,村子裡還有老話說,這人死了,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投胎的,這閻王殿也不好混,等這活著的人什麼時候不記得死了的人的名字或者事情,就說明,那人投胎去了,閻王老爺這才將他生前的記憶抹去。除了燒祖宗,還燒了門神,灶神,等晚上的時候,還放了河燈,這河就是柳家邊那條河,長的很,穿過鎮子,還望前也不知道是哪個鎮那個村了,這河邊上,還燒了紙,這是給孤魂野鬼的,老話也說了,那孤魂野果厲害的人,要是不燒點,保不齊會跟自家老祖宗搶東西,在陰間也給老祖宗下眫子,如今家裡有錢了,柳爹也不介意給老祖先開開路,讓他們在下頭過的舒暢點。
芸娘看柳爹燒來燒去,所有都考慮到了,感慨道「大虎二虎啊,等以後你娘死了,你們要有你爹一半好,娘在底下就舒暢嘍。」這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的柳爹給了一嘴巴子,接著柳爹呸呸呸在地上吐了好幾口唾沫,合掌作揖道,「各位老祖宗,芸娘年紀小,亂說多,當不得真,當不得真,打回去打回去。」
柳雨馨跪在一邊,頭上粗線直冒,她娘也真是個說話不經過大腦的人,大過年的亂說亂說的,也難怪爹要生氣,不過看爹的臉色,估計是氣的不輕,再看看一邊娘的模樣,倒是難得露出小媳婦臉來。、
看著這樣的芸娘,柳雨馨覺得好玩的很,不過她是重生來的,有的事兒懸的很,忙也跟著柳爹一起賠話,還發誓十五的時候,多少一輩子紙錢。
「瞧瞧,多大的人了,還沒個閨女懂事、。」忙完後,柳爹對著芸娘板著臉道。
芸娘這會兒見家裡幾個孩子臉色都不高興,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笑著臉說了保證,同時這心裡也熱乎乎的,這一家人這麼關心她,她可要活個老妖精那般的歲數才夠本。
祭完祖宗,柳雨馨又把這菜重新回鍋炒了一下,這祭祖的菜都是白水煮的,不作興放醬油醋啥的,煮的時間也長,這肉感就不好了,而且燒了那麼多紙,一股子煙熏味,柳雨馨重新洗了一遍,放了辣椒之類的重口味調料才把味道給蓋過去。吃了飯,家裡開始包餃子,準備大年初一早上吃,餃子餃子,交子交子,可不是就是銀子的意思,那外型長得也跟個元寶似的,芸娘每次都說包元寶,討個吉利。包好的餃子放在反過來的鍋蓋上,鍋蓋上還摸了層面,省的明早粘在鍋蓋上,扯破了皮,之後又將家裡買的東西分了類,給誰的給誰的,都分的清清楚楚,別的不說,這白糕跟紅雞蛋是不能少的。
一家人坐在屋子裡,火盆燒的旺旺的,也不嫌冷,三虎四虎磨著芸娘柳爹給了壓歲錢,接著又睜著大眼睛,鬧騰的要跟柳雨馨跟大虎二虎要,說什麼爹娘給了,哥哥姐姐也要給,這小孩子鬧騰的聲音不斷,倒是讓這冬天添了幾分動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