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小四合院打通後房舍不少，即使家裡來了五個人還是有屋子睡的。方氏好些年沒見著閨女了，芸娘就跟方氏睡了主臥，柳爹則跟三虎擠一擠。
是夜，月懸於空，微風起伏，方氏跟芸娘洗漱乾淨，並排躺在床上臉對著臉，方氏臥著芸娘的手道「芸芸啊，這些年你到底過的咋樣，我瞧著，你對你婆婆怎麼有很大的不滿，婆婆怎麼著也是上人，還是女婿的親娘，你不哄著敬著，也不怕女婿不高興。你這脾氣就這樣，凡事只按自己心情做事，這人活著，也不曉得忍一忍，這做媳婦的，還想壓婆婆一頭，要是你兩個嫂子有這個想法，我早就幾大耳光子扇過去了。」她這閨女打小就是辣椒頭，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性子就是改不過來。
芸娘撇了撇嘴，心裡腹側不已，娘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要是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還不知道會幹啥事呢。
說來，芸娘這脾氣跟方氏可真是如出一轍，只是方氏熬成了長輩，想幹啥就幹啥，隨心就好，這芸娘還在媳婦位子上熬著呢，兩人看事角度不同，自然也談不到一塊兒去。
芸娘不想聽方氏教她怎麼孝順婆婆，怎麼做小伏低，心裡只覺得憋了一團火，人嘴兩張皮，翻來翻去倒是輕巧，沒親身感受過，有啥資格教訓她，就娘，當年也沒見的多聽奶奶的話。
「娘，好了，當年沒教，如今我也不需要你教我。」到底是自己親娘，芸娘剛開始還嗯嗯啊啊的表示自己聽進去了，但是她這娘越說越過分，還讓她明日賠禮道歉。哄著那老不死的，芸娘就不樂意了，心裡也覺得煩躁的很，臉一掛，不耐煩道。
方氏正說在興頭上，卻被芸娘這麼當頭棒喝，頓時心中一痛，芸娘說者無心，這聽者卻是難受傷身，當年沒教。可是怨她，如今不需要她教，可是煩了她厭了她。
「娘知道你很娘當年那般對待你。心裡存了氣，留了疙瘩，可是娘當年也是沒辦法啊，家裡那日子你也知道，有上頓沒下頓的。你大嫂肚子裡又懷了娃，你二哥那麼大了還沒個婆娘照顧著……」方氏心裡難受，這不，一下子坐了起來，留著淚哭了起來。
芸娘那句話真沒啥意思，見方氏哭了。心裡頓時不是滋味，再加上當年的不得已，心裡又是難受又是心酸。手心手背都是肉，娘為啥為了兩個哥哥就犧牲掉她跟姐姐的幸福，當年出嫁，好歹給個一兩銀子啊，這柳家人一個個都長了雙勢利眼。小孩子拜見新媳婦的時候，張手就要錢。要不是妞妞她爹解圍，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是饒是如此，背後還是有人說她小家子氣摳門。
芸娘心裡也為委屈，但見方氏在一旁哭，她心裡越發難受，「娘啊，你快別哭了，哭的我的心也酸酸的，我剛剛不過是隨口一說罷了，你要買就買吧，只一樣，這銀子我來付，沒得你大老遠來看閨女還要花錢的理兒。」接著抱著方氏的胳膊就是一陣安慰。
方氏擦了擦淚，平復了下呼吸方道「你個沒良心的，不是好人心，如今家裡日子也好了，買點東西的銀子還是有的。」
芸娘聽到這個心裡還有些不信，雖說方氏來的時候穿的也挺體面的，但這衣服一脫，只剩下裡衣的時候，就能發現裡衣是補丁補補丁，袖子下擺都洗泛黃了。
「你也別不信，如今家裡的日子好過不少，你大伯在外頭髮了財，一回來買了一百畝地，其中五十畝租給咱家種，說是租其實跟給沒啥區別，啥都沒藥。有了這五十畝地，你爹你大哥二哥也不是懶的，日子可不就紅火起來了，當年那茅草棚子也翻了新蓋，還是瓦房，村裡也是數一數二的了。」方氏忙說著安芸娘的心，只是說到後頭，心裡也有些得意，當年瞧不起她家的，如今還不是仰著頭看著她家的屋子從門口走過，那屋子蓋得好，以後子孫後代還可以住不少年呢。
芸娘想了想，那倒是不少，「家裡日子好了，我這心也放心了，不過娘，我大姐咋回事，我看大嫂今個笑的都不自然，怪裡怪氣的感覺。」芸娘可是謝萍帶大的，小時候幫她洗臉洗頭髮，大了幫她梳頭髮補衣服，樁樁件件，她可是都記著呢。
說到她的大女兒，方氏心裡就悶的很，「你大姐真是吃了不少苦，大柱子倒是個好的，可是她娘不是個東西，摳門的很，嘴巴也不乾不淨的，你姐又是個悶葫蘆，別人罵她抽她，她都不動一下，整天悶著頭做事，家裡的活計做完了還要去田里做，吃的又不好，生完樂樂後懷的第二胎，在田里就流了，整個人躺在床上不能動，那老孤婆還在門口罵，說她好吃懶做，咋不死了啥的，娘氣的跟那老孤婆大干一架，腦袋一暈還想著找你大嫂晦氣，呸，那個黑了心肝沒人性的老孤婆也不把你大嫂當回事，你大嫂回娘家反而哭著回來。」
「呸，那老孤婆不過是個勢利眼罷了，哼，我姐夫也是個沒用的，自個兒媳婦都護不住。我就說當年不該嫁給那個慫人，傻不拉幾的。」芸娘氣憤道。
「你這丫頭，口沒遮攔的，這話你大姐聽著了還不知道怎麼氣呢，你姐夫雖然長的憨厚，但是心卻是好的，你姐肚子也是不爭氣，生了三個女兒了，到現在你姐夫還沒個後呢，要不是如今咱家日子好了點，你兩個哥哥還有你小弟也能幫你大姐撐腰，不然日子還要苦呢，就是村裡人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你姐給淹死了。我就說，還是你有福氣，四個兒子，還有對雙胞胎，稀罕的人，這麼大的福氣，你可要惜福啊。」方氏感慨道。
這兩個女兒真是沒一個讓她省心的，大的嘛離的近，事卻多，小的嘛，日子挺好，但離的太遠。
「娘，大姐不是分家了麼，那還怕那老不死的幹啥，如今大姐日子可好。」
「是分了家，日子也還過的可以，只是那老孤婆實在大開口，一年要二兩銀子給她，但分家的時候，也就給了三畝地，剛開始還是我幫襯著，不然還不知道怎麼過呢，只是老幫襯著也不是個辦法，日子久了，你大哥二哥怕是心裡有想法，到時候我兩腿一蹬，眼睛一閉，你姐再受欺負，沒人撐腰，日子就苦了。」方氏歎氣道。
芸娘皺了皺眉頭，「果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姐姐妹妹的了。」
「你啊，盡瞎說，這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自古就這樣，娘就是再想你們，也不能明著幫襯你們，好在你的日子過的好，不然你兩個嫂嫂心裡還不知道什麼個想法呢。」方氏歎了口氣說道。
兒女都是債啊。每一個讓人省心的。
「娘，趕明個我悄悄教你怎麼做滷菜，你也別告訴幾個哥哥，就只告訴我大姐就是了，她那日子苦巴巴的，就靠三畝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奧。」芸娘想了想道。
娘家離這邊遠的很，就是大姐會做了，也不影響她這邊的生意。
「真的？」方氏聽此，立即激動道。今個下午她們可是去了滷菜鋪子，那生意可好的很，一天估計都有一千個銅板還不止呢。要是大丫頭真能弄這個賣，日子肯定壞不了。
「騙你幹啥，不過，娘，你只能教我姐一個，要是交了大嫂，你還得教二嫂，以後小弟成了親，你還得教弟妹，一下子四家人家做，生意肯定就不好了，到時候大姐的日子又苦了。」芸娘不放心道，她娘也算是關心她跟她姐兩個，有口吃的也沒餓過她們，但是比起兒子孫子，她們這女兒就要排到末了。
「好了好了，我曉得了，不會虧待你大姐的。」方氏歎了口氣道。罷了，如今幾個兒子日子好好的，也就不跟閨女搶了，再者，這到底是芸芸給的，要是違背了她的意思，以後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麼鬧呢，這丫頭，打一落地就沒讓人省心過。、
母女倆又說了會兒話，才睡覺。芸娘多少也知道娘家是個什麼樣的日子，心裡也放心下來。吹燈的時候見著方氏泛黃的裡衣，想著家裡還有匹棉布，明早跟妞妞說句，她手腳快幾日就出來了。
這麼些年，她這個做女兒的也沒孝順過爹娘。
柳家邊
李婆婆見自個兒大孫子回來了，心裡高興，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全哥兒啊，你多吃點，補補，這上學費腦子，不吃好點哪裡能看得進書。」一邊的巧娘見著自個兒兒子也挺高興，只是渾渾噩噩了這麼些年，就是想改變，也不知如何是好，只不停的給李全夾菜。
「奶奶，娘，你們也多吃點。」李全忙也幫巧娘跟李婆婆夾了菜道。
「全哥兒啊，你今個回來跟你柳叔說了沒？」
「嗯，讓大虎幫著帶口信了，芸嬸子娘跟大哥二哥來了，家裡來的人多，我一個外人也不好在那兒就回來了。」
「你芸嬸子娘家來人哪，這樣好，這些年村裡不少人說閒話，如今娘家來人，也好給別人看看。」李婆婆點了點頭道。
巧娘也不答話，只靜靜的聽著，李婆婆跟李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屋子裡全是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