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木窗半開，柳雨馨坐在床邊繡著花，前幾年的苦日子讓柳雨馨養成了隨時做手工的習慣，不是繡花，就是剪紙。芸娘坐在床邊的圓凳子上，一邊編著草鞋，一邊說著柳大嫂的壞話。
說來，這些年，這柳大嫂變化真是大的很。當年柳爺爺還在的時候，家裡日子過的也算紅火，柳大伯又是這村裡唯一的秀才，柳大嫂一門心思做那官太太，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就是那溫柔大度裡也藏了幾分高高在上。接著就是那場禍事，柳家巨變，柳大嫂為了不讓二房沾著她娘家的好處，柳家因此分了家，這之後，柳大嫂娘家倒真是幫了不少忙，前些年，柳大伯還是在竹樓溫書，農忙啥的都是柳大嫂娘家幫忙，柳爹心善，自己忙完，空閒的時候，也會去搭幾把手。
後來三虎出生，芸娘身子不好，柳爹舊病復發，那個日子苦的很，雖剪了剪紙讓李全幫著賣掉，但是那買家也不是那麼容易尋的，見李全還未回來，家裡又斷了糧，柳雨馨不得法，只得求救柳大嫂，至今，柳雨馨還記得當時柳大嫂說的話，什麼救急不救窮，這三天兩頭的就求她家幫忙，她家也沒法過日子云云。柳奶奶倒是想幫，可惜無能為力，如今她跟著大房過活，柴米油鹽自然都由柳大嫂管著，以前還帶著大虎二虎吃飯，後來也不知怎麼的，連最寵愛的大虎二虎也不敢疼了，給點吃的給大虎二虎也是藏藏掖掖的，若是其中沒有柳大嫂的緣故，任誰也不信的。
不過，俗話說，風水輪流轉，那時候。柳雨馨咬了牙，學著當年看各種種田文的知識，挖陷阱，挑野草的，這運道好，還真弄了只野兔回來給芸娘補補，接著就是好事連連，李全那剪紙賣了十兩銀子，之後，這剪紙的高端路線也打開了。隔三岔五的，李全都能接到單子，都是那鎮上的大戶要的。銀子不缺，稀罕的是新意和寓意。因著害怕那朱建過來，又生事端，那銀子也藏的嚴實，只告知芸娘一人。就是買些吃的也是尋了各色借口，堵左領右捨的嘴。
這柳自明家日子越過越好，柳大嫂家卻是出了問題，也不知發生何事，三虎出生後，柳大嫂跟娘家鬧翻了。就是農忙，也一個人都沒幫忙，那時候。柳爹身子剛好，自家的稻子還是找的旁人幫的忙，柳大嫂卻大言不慚的讓柳爹給她家弄稻子，竟是沒臉沒皮了，芸娘氣不過。跟柳大嫂狠狠打了一架，柳大嫂竟然也不顧自己的名聲跟面子。與芸娘對打起來。
芸娘打不過柳大嫂，但是跑的快，一氣之下去了竹樓，那樓上的東西全部扔掉，還撕了還寫書，將柳自賢大罵一頓，道他書看到狗肚子去了，這做官是為國為民，可是他呢，為了誰過，這家裡為了他弄成這樣，他還有臉不管家事，罵他就是日後老天不長眼，讓他做了官，也是個昏官云云。
芸娘罵的很，罵的毒，柳大伯這文人自是招架不住，整張臉連著脖子都紅了，也不知是不是被芸娘給罵醒了還是怎麼著，竟然真不再看書，拿著釘耙鋤頭，到地裡幹活，沒幾天又暈了，吐了好久，人也瘦了，柳大嫂這不又上來鬧，那撒潑耍賴的本事，跟芸娘也不相上下。這人一旦沒了顧及，放開後，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柳爹腿不好，就是相幫也幫不上，柳大伯家也沒個銀子，後來還是找的大爺爺二爺爺家的幾個弟兄幫的忙，雖說幫了忙，但是這嘴上也沒留情，羞的柳大伯咬緊牙關死扛著。
如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也成了莊稼漢，是幸也是不幸。
柳大伯家沒了柳大嫂娘家的幫襯，是越來越苦，倒是芸娘家，有著柳雨馨私底下接的活，面子上苦，內裡卻是吃喝不愁的。再者，芸娘又生了三虎四虎，而她自從生了雨蘭後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怎麼著，心裡也有些慌，這女人，要是連個孩子都不會生，那還有什麼用？
一晃眼，那朱建也離了這兒，去了京城，離此處十萬八千里。柳大伯三屆不能科考，轉眼也就過去了，柳大嫂自然不想一輩子做個村婦，這不，前些日子回了娘家讓幫著支持柳大伯科考，今個，又想著讓柳自明一家給柳大伯掙科考的盤纏。
柳大嫂如意算盤打的好，只是，不管芸娘還是她自個兒娘家，都是不願意的。又不是冤大頭，誰會傻乎乎的掏銀子出來，再者，柳大伯好些年沒摸筆桿子，再去參加科考，不是玩笑麼？
「妞妞，今個你出去的時候，李全來了，還帶了一個野獐子過來，也不知道他咋弄的，這獐子肉好吃的很。」芸娘見自家女兒聽她抱怨這麼多，也不答話，想著自己閨女打小就不喜歡聽這些罵人的話，忙轉移了話題。
說來，這麼些年，要不是李全的幫忙，柳家還不定什麼樣子呢。柳雨馨在外沒少被欺負，好在李全拳頭硬，護著她。
柳家出了事兒，李全倒也跟著懂事長大不少，自那以後，由他奶奶給送到鎮上上學，柳家邊離鎮上不遠，每日還回來，幫著李婆婆幹些家務，漸漸的倒是撐起了門面。
說到李全，柳雨馨立馬漲紅了臉，想著前些日子他看她的眼神，心不知為何跳的快的很，嬌嗔道「娘，做什麼又拿他的東西，如今女兒都大了，村裡人怕是會說閒話。」
她算是看著李全長大的，變懂事的，這些年的幫助，她都記在心裡，只以為他把她當妹妹，憐她可憐，真沒想到，他竟是，竟是看上了自己。
見柳雨馨羞紅的臉頰，芸娘大樂，鼓掌笑道「啊呀呀，妞妞，這有啥好害羞的，我看那李全不錯，這麼些年來，幫了咱家不少忙，如今他家日子過的也好，他自己也是有本事的，聽說學問不錯，明年就去參加科舉呢。」
「娘~~快別說了。」柳雨馨實在是不好意思，本來前世就沒談過戀愛，今生成了這古人，潛移默化的，也變得內秀易羞的很。
見柳雨馨這般，芸娘越發來了興致，只是這女孩子臉皮子薄，打趣很了也不好，就坐到柳雨馨旁邊，把她手上的繡活拿開，拍著柳雨馨的手道「妞妞啊，娘知道你臉皮子薄，但是娘還是要說，你聽聽，看娘說的對不對，啊。」
「如今那李家，算不得多富裕，但在這柳家邊也是上上承的，而且李全這人，娘是看著長大的，雖小的時候皮些，但男娃子，哪個小的時候就不皮了，你看看你幾個弟弟，皮起來，恨不得上梁揭瓦了。再者說了，李家又跟咱是一個村，娘最最中意的就是這個，你想啊，若真嫁到李家去，一碗茶的功夫不到就到了娘家，有個啥的，娘家也能幫忙，你大爺爺家可是村長，怎麼著，李家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你瞧瞧你小姑子，嫁到茶園後，那日子過的，哪叫日子奧，娘家沒個助力，在外吃了虧，都沒法子訴。」芸娘誠懇的說道。
這李全，她是真的歡喜的很，這些年更是拿著當女婿來看，怎麼看怎麼歡喜。這麼個人，雖配上妞妞，但是比旁的人好多了，最最主要的就是離家近。有她在一旁看著，心裡放心。
柳雨馨聽芸娘這麼分析，臉越發羞的紅了。李全雖好，但是之前，她真沒那個心思，這才發覺他的心思沒多久，娘就說道嫁人方面了。這，這也太快了。
「娘，快別說了，若是別人聽著了，女兒這臉往哪兒擱啊。」柳雨馨紅著臉，背對著芸娘道。
「好了好了，娘不說了，娘這不也是為你好麼，如今這存裡，打李全主意的人可不少，娘是怕，被那些歪瓜裂棗給搶了。」芸娘忙安撫道。
聽芸娘這麼說，柳雨馨這心裡竟是升起了點點醋意，手上揉著帕子，不知如何是好。
見柳雨馨這樣，芸娘哪裡還有不知道的，看如今這小兒女的，覺得好玩的很，不過當年，她也是一眼就看重妞妞她爹。
又過一會兒，柳雨馨這臉上的紅暈才漸漸退去，再外玩好了的大虎二虎三虎一下子衝進屋子，對著桌上的冷茶就是咕嚕咕嚕好幾大口。
「大虎，二虎，三虎，你們這是哪裡玩去？瞧著身上弄的。」芸娘不滿道。這小子就是髒，也難管的很，這衣服，天天洗都不成。
「娘，沒幹啥，就去找李全大哥玩了會兒。」大虎忙道。
其實是他們很想去山上打獵，奈何家裡女人當家，娘跟姐姐死活不同意，求爹，唉，一點用都沒有，這不，私下裡就跟李全大哥商量好了。雖然只是去了山腰子，沒到深處去，但是比以前山腳下好多了。今個還知道怎麼挖陷進，怎麼認路了呢。
他們可是說好了，明個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