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雪,來的快,去的也快,昨日地上,房頂上還鋪了厚厚的一層,今日卻只剩下草垛頂上,遠處山頂上那薄薄的一層殘雪,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的光芒映照在泥濘的鄉間小道上,可是在尋找那白雪留在凡塵的最後幾絲痕跡。
正月十五,上元節,是柳家邊一帶最為熱鬧的節日,這不,一早,芸娘就將柳雨馨喚起,為其穿衣梳頭,還特意在她臉頰處抹了胭脂,柳雨馨一睜開朦朧的睡眼,差點沒被自己嚇死,這副唱大戲的裝扮又是為何?瞧那腮紅,為何是圓圓的兩攤,跟個小丑似的。忙用手擦去臉上的胭脂,芸娘見了拍下她的手道「妞妞,這樣子可好看了,快別亂來,瞅瞅,跟那天上的童子似的,待晚上,咱們一家去鎮上看花燈,也讓別人瞅瞅。」說著還兀自笑了起來,想到,她家妞妞這般可愛,讓別人饞饞也好。
柳雨馨有些黑線的看著芸娘,她娘這般招搖,就不怕她被拍花子的給拐走了?她可是記得,紅樓夢中的苦命女香菱不就是在等會上被那拍花子的拐走,好好的千金小姐,大家閨秀竟落了那般田地。不行,她可不要被拐被騙,於是,忙睜大眼睛,咧著嘴笑,一副被誇高興的模樣,而後又疑惑的對著芸娘道「娘,娘,拍花子是什麼啊?是花花麼?」
芸娘被柳雨馨問的一愣,手上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而後拍了拍自己的頭道「我這個糊塗的。」說著忙又急著用布巾將柳雨馨臉頰處的胭脂擦去,擦了一半,想了想,又停了下來。
這會兒是白天,燈會待月亮升了才開始,妞妞在自己村裡邊玩怕啥,到了晚上在穿破些就是,想此,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最近怎麼老是犯糊塗。
「娘」柳雨馨抬眼納悶的看了眼芸娘,怎麼又停下了,這臉上的胭脂可還沒擦乾淨呢。這般想著,又用手擦了擦。
「妞妞乖,那怕花子就是等到春天來了,用手拍花完,再過幾個月,這路上的野花開了後,娘就帶你去拍著玩啊。」
柳雨馨嘴角微微抽了抽,無言以對。
芸娘摸了摸柳雨馨的頭髮,又揉了揉,想著,妞妞頭髮這般軟,日後脾氣性子多大也綿軟的很,這可不行,這年頭,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可不能跟她爹似的傻傻的,待再大些,可要好好教教,總不能自個兒千辛萬苦養的嬌嬌女被旁人欺負了去,這不是割她的肉麼。
芸娘一邊想著一邊又在柳雨馨眉宇間點了硃砂痣,而後抬起的小臉左看看右看看,嗯,剛才有些胭脂被擦去,臉頰不夠紅不夠喜慶,得再補寫才好。
柳雨馨一看芸娘這架勢,忙嚇的逃開,這臉上都快成了猴子屁股了,娘竟然還嫌棄,果然,時空的代溝比較可怕。她可不要出門被人觀賞,娘也真是的,咋這麼喜歡給她打扮,每日梳頭都費好些時間,紮好後散開,散開後又換個髮型,一連換個幾個才滿意。
芸娘有些好笑的看了看柳雨馨,這臭丫頭真是臭美,還沒擦好了就要出去現了,果然這點像她。現在還小,待她再大些,再慢慢教她就是。想想,又笑了笑,而後對著銅鏡修起眉來。
對著臉盆裡的水照了照,臉上還好,剛才娘用布巾擦去不少胭脂,這會兒紛紛嫩嫩中一抹嫣紅,倒也淡雅別緻,沒剛才那般驚悚,加上眉宇間一點硃砂,更加精緻,見此,柳雨馨大鬆口氣。柳爹見自家閨女小小年紀就這般愛美,好笑的將她抱起,啃了好幾口才滿意。柳爺爺柳奶奶見著也滿意的很,柳爺爺見柳雨馨乖巧可愛,笑道「我記得娘當日有個別緻的蝴蝶點翠金步搖,倒也配咱們孫女,我看著好,不如就送了她。」
柳爹聽了忙拒絕,那步搖娘喜愛的很,就是小妹都沒捨得,妞妞又怎麼能要,柳爺爺卻是笑了笑,看著柳奶奶。
柳奶奶雖說心裡不捨,但是見柳爺爺對她笑了,什麼步搖玉珮的,好說,再者,妞妞也是她親孫女,給就是了,忙從屋子的梳妝盒中拿了出來,摸了幾下,放在髮髻邊比了比,到底年紀大了,這般年輕的步搖帶了也不配的很。
柳爹再三推辭,被柳爺爺笑著罵了一頓,而後親自給柳雨馨,柳雨馨也有些手抖,這可是金步搖啊,那蝴蝶栩栩如生,彷彿要展翅高飛,這還是她第一次見這般精緻小巧的步搖呢,太好看了,柳雨馨也不大敢要,忙躲到柳爹背後不敢要。
這下,柳奶奶倒是樂了,這小孫女倒真個不凡的,見著好看的東西還不好意思要呢,還好,沒隨了她娘。也罷,既然要給,哪還有拿回去的道理,再者,妞妞爺爺也看著呢,於是,繞過柳爹跟柳雨馨父女倆,直接進屋給了芸娘。
柳爹跟柳雨馨在院子裡,就聽見芸娘聲音含笑,大聲的喊著「娘」,這還是芸娘第一次這般親熱的喊柳奶奶呢。
芸娘拿著金步搖在髮髻比對好幾下,心裡越發覺得自家妞妞是個有本事的,出了屋子,眉眼全是笑意,讓柳爹抱著柳雨馨,她對著親了好幾口才滿意。
這一高興,發現這時間過得就是快,這不,已經到了正午,一家人忙開始收拾收拾,準備祭祖,祭祖過後,柳爹將前些日子砍得竹子用刀劈成一般長一般寬的竹片兒,尖頭微微有些細,這細的一頭是要插進土裡的。
柳家邊這兒,不光有燈會,這日晚上,還要在燈會之前去祖宗墳地處燒紙錢,換新帽,點燈籠。這竹片就是用作燈籠的,四塊插在地上,然後用紅紙圍上,中間插上紅蠟燭,而後點上。、
從祖墳那兒歸來,沿邊的河裡,全是花燈,順流而下,有的不幸翻落河中,有的幸運,一直隨著流水,慢慢而下。
看著河裡的點點燈火,柳雨馨心突然間覺得安靜美好的很。
今年,希望也能有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