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芳如今也不小了,那兩年忙著給兩個兒子抬媳婦,將家裡一點錢全花光了,弄的她連個嫁妝都沒有。說親的倒有幾個,可是沒個嫁妝怎麼嫁人,總不能將聘禮抬過來再抬回去吧,她娘丟不起這個人,她更丟不起,這不,為了籌嫁妝,一等就等了兩年,今年都十五歲了,再不嫁人,還不成了老姑娘了,到時候說親更難了。瞧大伯家的自美姐姐嫁的多好,去了鎮上,還成了掌櫃夫人,小日子不知道多滋潤,上次回來,頭上還戴了枝金簪子,她掂量過,可是貨真價實的金子,一點不摻假。想著人家兒子都能走路了,她的親事還沒頭緒,心裡就難受的很。農忙的時候,娘讓她去姥姥家躲躲,省得曬黑了,哼,留的再白有什麼用,舅舅家的幾個小姐妹哪個不是明裡暗裡說她,說她眼睛長頭頂上,瞧不上別人,非要留在家裡嫁地主,冤枉死她了,要不是因為嫁妝,她早就嫁了。
在姥姥家,她是憋了一肚子氣,一點也呆不住,就趁著下晚點不熱的時候,撿著陰涼處往家走,走到村邊的時候,村上人就攔著她,讓她回家勸勸她娘跟二嫂,不要整天的鬧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還讓人瞧了笑話去。當時她就臊的不行,恨不得鑽到石頭縫裡去,頂著火辣辣的臉,還沒到家門口就聽見她娘跟她二嫂的吵架聲,想著,要不是她二哥非要去這麼二嫂,折騰了二十兩銀子,她早就嫁人了也不定,沒想到,二十兩銀子竟然抬了這麼個東西回來。
將大門狠狠的一關,怒道「吵夠了沒有,也不怕笑話,二嫂,你要是真不喜歡咱家,你回去就是。整天裡沒上沒下,對娘就這種態度,啊,要是在別人家還不被打死,指望娘好心,你就登鼻子上臉,啊。」
芸娘本打算抱著柳雨馨回屋子睡覺去的,明個一早還要割稻呢,誰知道這小姑子一回來,不問個青紅皂白的,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她吃她的了還是喝她的了,還是欠她的了,讓她這樣指鼻子道眼的罵?
柳奶奶見自個兒閨女回來了,還站在自己一邊,頓時委屈的哭了起來,不是嚎啕大哭,但這樣委委屈屈抽抽搭搭的哭,更是讓作為女兒的柳自芳難受。看著柳爹的眼神裡也充滿了埋怨,柳爹摸了摸鼻子,道「娘,好好的哭什麼,芸娘也沒外心,來,兒子扶你去屋裡歇著,這會兒小俊怕是要奶奶呢。」
柳奶奶狠狠的將柳爹的手拍開,身子側向一邊抹眼淚,柳自芳更是不高興道「二哥,你可真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如今這一條心竟跟二嫂一塊兒去了,娘都傷心成這樣,你也不知道管管二嫂,你這樣,就不怕別人說你不孝,傳出去丟人麼?」
一聽這話,芸娘立馬跟炸了毛的貓似的,將柳雨馨往柳爹懷裡一放,左手插腰,右手指著柳自芳道「小姑子,你可真是個沒良心的東西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吧。你二哥每天裡累死累活的,還不是為了這個家,他怎麼就不孝了,再不孝,也比你那吃閒飯的大哥強,上有老下有小,什麼都不管,整日裡在那竹屋裡還不知道幹什麼呢。對你更是沒個二話,你出去看看,外面哪個小姑子有你舒服,啊,哪個不是在家裡面忙活來忙活去的,你倒好,好吃好喝的供著,還養出個白眼狼出來。小姑子,做嫂子的勸你一句,你可不能再這樣下去,不然有了婆家,有你受的。」別人怎麼說她都不要緊,要是敢冤枉她的妞妞跟妞妞她爹,看她不跟他們拚命。
對於這個小姑子,芸娘也不滿很久了,自她嫁進柳家,就對她橫鼻子豎眼睛的,幫著老大家的欺負她,之前面子薄,沒少受欺負,那個時候,她的裡衣還是她洗的,呸,這人啊,就是不能對她太好了,一好,就忘記自個兒姓什麼了,真當她好欺負不成。說說她倒也罷了,竟然這樣說妞妞她爹,還說什麼不孝,我呸。
柳自芳差點沒被芸娘氣的暈過去,紅著張臉,正準備反駁,又聽芸娘劈里啪啦又是一通「說妞妞她爹不孝,我冷眼看著,你也沒孝順到哪兒去,你要真孝順,怎麼大農忙的出去躲懶,這家裡的裡裡外外哪件不是我弄的,你幹了什麼了,你娘的衣服還是我給洗的呢,也沒見你洗一件啊。當年懷妞妞的時候,冰天雪地的,你娘屋裡的被單床套的不也是我慢慢洗的。你孝順,我呸,我看你就是一張嘴,說的比唱的還好聽。還說我沒上沒下,笑話,你就有了,我好歹還是你嫂子呢,你這樣說,也不怕旁人看見。」
柳自芳被芸娘諷刺的淚水在眼裡直打轉,到底是還未出閣的閨女,臉皮子薄,哪裡經得起這麼說,捂著眼睛就往自個兒房裡跑出去,彭的一聲將門關上。一旁的柳大嫂見此,忙跟著進了屋,安慰她,不久,屋子裡就傳來柳自芳的壓抑的哭聲,以及對芸娘的不滿埋怨。
柳爹見妹妹被自個兒媳婦弄哭了,皺了皺眉頭,喝道「芸娘,說什麼呢你,還不給我回屋去。」芸娘見柳爹生氣了,咬了咬唇,哼了一聲,抱起柳雨馨往屋子走去。
柳雨馨環著芸娘的脖子,對她笑了笑,軟軟的,甜甜的,芸娘心裡這口氣也消了不少。
柳奶奶見自個兒閨女被這尖酸刻薄的二媳婦給弄哭了,心疼的很,她就這麼一個閨女,平日裡就疼的跟眼珠子似的,長這麼大就沒說過一句重話,見柳爹那不成器的樣子,走過去就是一陣捶,嘴裡還道「打死你個不成器的的東西,啊,當初就說了不要抬這麼個東西進門,這不知根不知底的,還不知道人品怎麼樣,任我好說歹說,你非不聽,非要,好啊,既然你中意,娘也不是那種惡人,可是你瞧瞧,如今這家還像個家嗎?不把這個家弄散,她這心就不舒坦。是不是。」
「娘,您誤會了,芸娘不是這種人。」柳爹無奈道,這夾在兩個女人中間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都這個時候了,還幫著她,不行,自明啊,她這樣,哪能好好的服侍你,趕明個稻子收上來,娘再幫你找一個聽話懂事孝順的,啊。」柳奶奶咬了咬牙道。
柳爹無語的看著他娘,娘還當自個兒家還是以前麼,再抬一個,小妹不用嫁人了,大哥不用考舉人了,這不是遭錢麼?家裡哪有那麼多閒錢。
芸娘貼著窗邊聽到柳奶奶這麼挑唆妞妞她爹,氣的肺都要炸了,將柳雨馨往床上一放,大門狠狠的打開,一下子跑了過去,對著柳奶奶道「好你個黑了心肝的老婆子,挑唆我跟妞妞她爹夫妻不合,你也不怕死了下十八層地獄,讓閻王老爺給剪了舌頭。」
「芸娘」柳爹喝道,她跑出來幹什麼,這剛勸好的,又要鬧了。
「你吼什麼吼,好哇柳自明,你是不是也有這麼個心思,啊。我告訴你們,你們要真敢給我再抬一房,我就把這家鬧得雞犬不安穩。咱們就這樣耗著試試。」芸娘拚命的掙開柳爹的鉗制,罵道。
房內的柳自芳聽她娘這麼說,門一開,站在門口道「二哥,娘說得是,二嫂這樣,哪像過日子的人。我看你還是再抬一個的好,省的妞妞日後也被二嫂子給教壞了。」柳自芳如此說著,心裡很是痛快,就是不休她,再抬個嫂子進來也有她好受的。
柳大嫂再一旁沉默不語,而芸娘卻被柳自芳那話氣的差點抖了起來,在柳奶奶跟柳爹還沒反應的時候就見柳自芳臉上已經挨了一巴掌。
「我打死你個黑了心肝的小b養的,啊,我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了,啊,你心這麼黑,難怪這麼大了都嫁不出去了,活該。你這個黑了心的賤人,今個我就跟你拼了,既然你們一個個的不讓我好過,你們也別指望這好過。」說著更是將柳自芳推倒在地上,壓在她身上,劈頭蓋臉的一陣打。
「二弟妹,快別打了。」柳大嫂捂著肚子一步一步的後退,害怕波及肚中孩兒,但是這擔憂之心全現,在安全的地方,嗓子都快喊啞了。
柳奶奶跟柳爹被芸娘給嚇著,忙過去拉架,而屋內的柳雨馨也擔憂的從屋子裡跑出來,但是人小腿還不利索,跌了好幾跤,腿節包包那兒都青了。
「良,良…」
「啪」的一下,柳雨馨呆了,芸娘也傻眼了。原來柳爹見芸娘跟瘋了似的,不管不顧的,一巴掌給她,把芸娘打懵了,心也打寒了。
空氣彷彿在這一刻靜止,芸娘就這麼睜大眼睛呆呆的看著柳爹,淚水奪眶而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
「二哥,你早該這樣了,這女人不管教還不反了天了。」柳自芳將芸娘推到一邊,在柳奶奶的攙扶下,直起身子,揉了揉胳膊,道。
柳爹站在那兒,一時也愣住了,他真的沒有想要打芸娘,真的沒有。
「良,良。」柳雨馨髒著小花貓似的小臉,哭的往芸娘懷裡衝去。別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娘對爹的愛有多麼的重,娘再極品,對爹的心卻是最真的,就是一塊油鍋巴,自個兒也捨不得吃,留著給爹吃。看著娘這般模樣,柳雨馨只覺得心裡酸的很,只拼著力氣想要將芸娘給拽起來,不想看著她娘軟軟的癱在地上,一副失了魂的模樣。
柳自芳撇了撇嘴,想到她這二嫂可真會裝的,平日裡凶的跟個母老虎似的,二哥不就碰了她一下,還真出了什麼事不成。
「小妹,我去給你打點水把臉洗洗,看看這臉上有沒有破相,不然就不好了。二弟妹,也不是大嫂說你,這打人不打臉,小妹還沒出閣呢,這要是破了相就不好了。」柳大嫂輕輕的用帕子替柳自芳擦拭著,臉上滿是疼惜。
「大嫂,你指望人人跟你一樣好性子好心,她怕不是巴不得我落不到好呢。娘,別管了,二哥家家務事,我們管著像什麼話,不知道還不知道怎麼說我呢,如今,我這臉疼的厲害,你快去給我看看。」
「唉唉,好好。」柳奶奶這氣一發,這會兒腦袋清醒過來,也覺得不好了,可是想到老二家愛鬧騰的性子,想想,也該給個教訓,忍了忍,到嘴裡勸說的話也壓了下去。
芳兒說的對,他們小夫妻兩口子的事兒,她摻和進去像什麼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