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馨通過大人們的談話知道,此村叫做柳家邊,以河岸附近十里楊柳聞名,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河岸兩邊的柳樹也就剩那麼幾棵,微風下,揮舞著寂寞的身肢。
柳雨馨一家是住在村上頭,出門沒多遠就能看見河流,柳家邊位於河流下游,故此門前的河流流的平緩,這村裡人都在這兒淘米洗菜槌衣服。柳家邊村前為河後為山,依山傍水,日子過得倒也充裕。
柳雨馨家人口簡單,奶奶呂氏生了二子一女,大兒子去年剛得了秀才,如今正在村後山前面的竹樓裡看書,一日三餐都是大伯娘送過去。這大伯一家還有一子,叫柳雨俊,比她大一歲,很得爺爺奶奶的寵愛,也調皮的很,一回來,不是抓她頭髮就是捏她小臉,偶爾還撓她癢癢,打她屁屁,如此種種,也歇了柳雨馨培養妹控的心思。這幾日,柳雨俊的姥姥將他接了過去,家裡清淨不少。
柳父是老二,生的五大三粗的,是個沉默寡言,典型的農家汗子,一門心思在家裡的十畝地上。柳大伯是個秀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這不,這田里的活全壓在柳父跟柳爺爺身上。除此之外,家裡還有一個待嫁小姑,柳奶奶怕女兒做活把手做粗了,過了年,就沒讓這小姑干一點重活,大伯娘又懷了孕,家裡的髒活累活就全壓在她娘身上,這不,家裡就開始鬧騰了。
說起她娘,柳雨馨除了歎氣還是歎氣,作為她的女兒,柳雨馨表示壓力很大。
「娘的乖妞妞,走,咱們去給爹爹送水去。」
聽此,柳雨馨眼睛一亮,立馬來了勁,小嘴一張,還沒笑出來,口水就出來了。感受到嘴角黏黏的感覺,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小孩子就是不好,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
如今柳雨馨才一歲多點,白白嫩嫩的,做什麼都可愛,芸娘見她皺著小眉頭,更覺得稀奇可愛,「吧」的一下,對著柳雨馨的小嘴就親了一口,笑道「娘的乖妞妞,長的就是俏,隨你娘。」
接著將柳雨馨放到背簍裡,背簍裡放了棉花,棉花上鋪了塊藍布,摸了摸柳雨馨的頭,然後就將背簍背了起來,左手拿著一壺冷了的茶水,右手垮了個籃子,上面蓋了塊白布。
柳雨馨站在背簍裡,小腦袋左看右看,眼睛更是溜溜的轉,恨不得將眼珠子粘到那野花上去。芸娘回頭看見自家妞妞樂和的樣子,拿著涼茶的左手伸到背簍下面,往上抖了抖,笑道「娘的乖妞妞,待會兒就能見到爹爹了,到時候娘去給你摘花花啊。」
這娘雖然小氣,自私,斤斤計較,愛鬧騰,不過,看樣子對著女兒還算不錯。只是,為了那麼點小事就哭爹喊娘,打滾撒潑的,著實讓人吃不消。
盛夏之時,一路野花簇錦,綠草橫生,更有蟬鳴蛙和,蜻蜓蝴蝶翩飛舞。抬眼望去,一方方稻田散發著金黃的光芒,飽滿的稻穗壓低了枝幹,偶爾大風吹過,掀起一浪浪黃色的波紋。
都已經走了二十幾分鐘了,可是還沒有到柳家的稻田,柳雨馨很是煩躁,這三伏天的,又悶又熱,這小背簍還不怎麼通風,更是難受至極,剛開始的新鮮感早已隨著渾身的汗水流去,頭髮因汗水扒在頭上,嘴裡的唾液也被這烈日奪去,舔了舔嘴唇,也是無用,還是口渴的厲害。
又走了一會兒,在柳雨馨快要撐不住,用大哭來發洩自己不滿的時候,就聽「娃她爹,我來了,快到這樹底下喝點水,休息一會兒。」
「芸娘,大熱天的,你怎麼來了,還把妞妞帶了出來,曬傷了皮膚可怎麼是好。」
「你這個沒娘心的,還不是怕你渴著了,我要是不來,你還忙到天黑,偷個懶都不會。對了,爹呢?」一邊說著一邊將水壺跟籃子放下,又慢慢將柳雨馨抱出背簍抱在自己的懷裡。
柳雨馨實在是熱的受不了,小手拚命的推著芸娘,芸娘也不管,氣的她哇哇大叫。
「爹去村後面乘涼去了。芸娘,看你把妞妞熱的,滿頭的汗,小臉也曬得紅紅的,快給她喂點水。」柳爹一邊說著,一邊接過芸娘的布巾,狠狠的擦了把汗。
芸娘這時才感覺到柳雨馨對她懷抱的抗拒,忙將她放在地上,地上長滿了野草,倒也軟和,不會磕著妞妞。然後又拿著水壺,將壺嘴放到柳雨馨嘴裡,自己微微將壺傾斜,柳雨馨立馬大口大口的喝起來,小手還死扒著壺嘴。
見妞妞喝完,芸娘將鐵壺遞給柳自明,柳自明也就著壺口喝了起來。喝了幾大口,才緩過氣來。見自家男人喝完,芸娘也就著壺口喝了起來。
「她爹,你去前頭池子將布巾洗洗,弄濕了,回頭,我替妞妞擦擦身子,今年可真是熱的很。」
柳自明哎了一聲,拿著布巾就走。
芸娘一邊用扇子替柳雨馨扇風,一邊道「妞妞,你看,你爹可不就是個傻子。這大熱天的,誰不是在家休息,就他非要到田里來拔草。這草哪能拔的光,今天拔了明天不又長了。還是你爺爺聰明,每次都打著到田里的幌子去村後賭牌,哼,敗了一次家不夠,還想敗另一次不成,你大伯更精,說什麼溫書,指望別人不知道他在那兒躲懶呢。妞妞,娘跟你說,這個家裡面也就你爹跟你娘人好,其他的人都是假的,虛的很,你以後可要好好孝順爹娘,嫁了人,記得給你爹買酒喝。」
柳雨馨嘴角抽了抽,她好像兩歲還不到吧,怎麼就說到嫁人去了,還有,這天已經夠熱的了,娘說這麼多,就不渴?還有,在小孩子面前說別人的壞話,真的不要緊,不要緊,不要緊麼?
過了一會兒,就見柳自明拿著濕布趕了回來,臉上還掛了水珠,怕是剛才在水池裡狠洗了幾把臉。
「她爹,籃子裡有抹了豬油的鍋巴,忙了這麼久了,怕是餓了吧,快吃。」芸娘一邊用濕布幫柳雨馨擦身子,一邊囑咐道。
雖然擦身子很舒服,不過,這個布,好像是剛才老爹擦臉的吧,這個,現在給她擦屁屁擦那裡,真的不要緊麼?
柳雨馨剛腹側完,就見她娘拿著濕布對著自己的臉一陣抹,頓時,柳雨馨石化了。
「芸娘,怎麼又帶吃的來了,我這剛吃過午飯,還不餓。你吃吧。」
「讓你吃你就吃,我還能餓著我自己,我可不是你,臉皮薄,好菜一筷子都不好意思夾,全給你爹娘和大嫂吃去了。這鍋巴可是抹了豬油的,我還抹了一層辣醬,又將黃光切成絲夾在裡面,不然,這大熱的天,估計你也吃不下去。」芸娘不滿道。
柳自明見芸娘瞪著一雙美目,一臉蠻橫,笑了笑,將那鍋巴扳了一半,給了芸娘,自己才開始吃。芸娘嗔了柳自明一眼,到底心裡甜蜜,也津津有味吃了起來。這抹了豬油的東西就是香,想著妞妞已經長了牙了,於是將鍋巴在嘴裡咬了又咬,嚼了又嚼,然後伸出舌頭,準備餵給柳雨馨吃,柳雨馨嚇了一跳,連忙將嘴巴閉的緊緊的,臉也扭動一邊,表示強烈的抗議。
「你這小鬼頭」漁娘用食指點了點柳雨馨的腦袋,也不勉強,自己吃了下去。
「她爹,再過不久就要收稻了吧,到時候別忘了把大哥喊回來幫忙,這家裡不能什麼事都指望你吧,咱爹又是個老爺命,怕是也幫不了忙,大伯,二伯那倒是會來幫忙,不過到時候還得還回去,他們家田多地多的,也不划算。」芸娘算計道。
「大哥是個秀才,這手可是拿筆桿子的,怎麼能讓他拿鐮刀。家裡不過才十畝地,大伯二伯家的幾個兄弟夠的很了,再者說了,這農忙的時候,還能不去幫大伯二伯家的忙?你啊,也別操心,把家裡面收拾好就夠了,別整天把家裡鬧得雞飛狗跳的就好了,啊。」
「好啊,柳自明,你這是嫌棄我是吧,我怎麼就鬧騰了,你也不知道你家都是些什麼人,你爹就一老爺德行,整日裡逛完東家逛西家,這村上,他這麼大的,誰不是忙的要死要活的,你大伯,二伯家不比咱們家有錢,你可看過你大伯二伯賭錢喝酒的,為了兒女,還不是想著法子掙錢,你大哥也是,讀了這麼多年書,才考了個秀才,日後還不知道怎麼樣呢,你大嫂一張嘴說的好聽,什麼日後大哥考中舉人了,這田不用交賦稅,日後有我好日子的,切,騙誰呢,你大哥真發達了,還記得我們。要真是掛念你這個弟弟,就該省省,你也不看看,他每天要用多少張紙,這可都是你的血汗錢啊。還有你那個娘,更是個搞笑的,家裡面有點好吃的,全緊著老大一家子,還偷偷摸摸的,當我不知道呢,我這是懶得計較,也不稀罕那點東西。你大嫂更不是個東西,除了一張嘴好聽點外,還有什麼好的,我可是看透了,你們家全是精的,就你是個傻子。累死累活不說,還落不到好。」芸娘見柳自明嫌棄自己鬧騰,立馬火了,對著他就是一陣咆哮,想著,要不是她在一旁知冷知熱的,他還不知道被那一家子算計成什麼樣了,如今竟敢嫌棄她。
柳雨馨是個奶娃娃,還真不是很清楚這柳家的事情,只知道她這娘愛吵愛鬧,別的人,感覺都沒大存在感。難道,她娘真是個好的?
「芸娘」柳自明將芸娘又開始了,立馬頭疼的吼了句。
「吼,你吼,你吼什麼吼,啊,我到底是為了誰啊,還不是為了你,為了妞妞,你以為你是鐵打的啊,整天累死累活的,也不知道休息,我心疼你,你倒好,還怪我,你這個沒良心的,看我娘家遠,就知道欺負我,你還對我吼,你吼啊。」說著竟是哭了起來。
「芸娘,好了好了,我錯了,還不成嗎?你快別哭了,看看,妞妞都要笑話你了。」柳自明見此,嚇了一跳,他也沒說什麼啊,怎麼就哭了呢。
一旁的柳雨馨見芸娘哭了,倒真是嚇了一跳,雖然她不是很喜歡芸娘的斤斤計較,撒潑耍賴,但是說實話,這芸娘對自己的確好的很,如今見她哭的傷心,心裡也不是個滋味,也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血緣親情,母女連心吧。
「良,良,哭哭,羞」柳雨馨繞著舌頭,好不容易說了出來。
「芸娘,你看,妞妞都笑話你了,快別哭了,啊。」柳自明將地上的妞妞抱起放在芸娘身上,勸道。
「哼,你個沒良心的,我也不管你了,你就在田里做牛做馬吧,我跟妞妞回去了。」芸娘紅著眼眶也不理柳自明,把柳雨馨往背簍裡一放就準備走。
「芸娘,別氣了啊,這大熱天的,你回去也好,你等著,我去給你摘個荷葉頂頭上,這籃子水壺的,回頭我帶回去,你帶著妞妞就是了。」前面的荷塘還是柳家祖輩留下來的產業,如今歸柳大爺爺,偶爾摘了葉子還行,那蓮藕卻精貴的很,柳大爺爺家也寶貝的很。
「哼」
見柳自明,走遠,芸娘嘿嘿一笑,親了口柳雨馨的小臉,得意道「妞妞,乖乖,娘剛才是裝的,你爹爹是個傻得,娘要不裝裝,你爹一顆心還不知道要偏到哪裡去呢,哼。」
柳雨馨愣愣的看著芸娘,剛才都是裝的,都是裝的,那自己剛才的擔心,難過又算什麼,靠,連個屁都不算,母女連心你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