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法事
「不然怎麼說許嫂子你運氣好呢?之前我只聽說村裡有人家要做法事,當時還不知道是林家,後來回來一打聽,這可真是巧了,好比瞌睡的時候給了個枕頭。」黃大娘笑著說,「你猜怎麼著?這家也是為了求子,所以我得了信兒,就趕緊叫人告訴你去。」
許老太太一聽這話,眼睛登時就亮起來了,連聲問:「真的?求子的?」
「這林家啊,三代單傳,要不怎麼取名叫林根子呢!十畝地裡一根兒獨苗苗,爹娘疼得什麼似的,挑了好久才選了個媳婦。」
說到這裡,黃大娘壓低了聲音,湊到許老太太的耳邊繼續說道:「可如今成婚四五年了,小兩口卻一直都沒開懷,請醫問藥全都折騰了遍,都還是不見效。你說兩個人年輕力壯的,身體也沒啥問題,咋還能生不出孩子來?大家都覺得邪乎,他家這才請人來做法事的。」
黃大娘話音剛落,就聽上頭銅鈸一響,法事正式開始了。
林家已經把全家所有人的生辰八字都寫在紙上,一字排開倒扣在供桌上。
空無大師站在供桌前,雙目緊閉,右手拿著一個銅搖鈴,左手懸空從幾張紙上一一掠過。
經過第三張的時候,右手的銅搖鈴猛地一響,左手「啪」地一聲拍在桌上,將寫著八字的紙抓起來。
他的眼睛依舊是緊閉的,右手的銅搖鈴不住地響,口中唸唸有詞。
半晌之後,他舉著寫有生辰八字的紙,左臂畫了個弧線,讓周圍的人都看清楚,這才睜開眼睛問:「這八字,可是你兒子的?」
林老爹連聲道:「是,正是!」
林根子原本還有點兒不信,也算是病急亂投醫,但是這會兒看見這情形,登時信了大半。
「我剛才掐指算來,這個八字,這輩子若是孤獨終老,那是個衣食無憂的命,但若是想娶妻生子,可還不行啊!」空無大師歎氣著說。
「大師,求求您,幫著化解化解,我們全家幾代單傳,就著一個兒子,可萬萬不能斷了根兒啊!」林老爹說著雙膝落地,跪在空無大師的面前。
林婆子也領著兒子媳婦跪下一起求道:「求大師幫著化解,我們全家感恩不盡。」
「你兒子這輩子是個好人,可壞就壞在上輩子了。」空無大師繼續道,「他上輩子作惡太多,雖然晚年潦倒窮困,最後更是客死異鄉,但依舊沒有償還掉所有的罪孽,便留到了今生來還。」
此話一出,別說林家人了,就連周圍看熱鬧的人群,都發出了一聲聲唏噓。
許老太太聞言,立刻想到了自家,幾個媳婦兒生來生去,都是生的女兒,好不容易有個孫子,卻又沒養活住。
她如今想孫子都快要想出來心病了,難道自家也是有人有什麼前世的罪孽未償清?
旁邊有人小聲說:「難怪這林根子身子骨那麼壯實,卻一直沒孩子,原來問題出在上輩子啊?!」
說話的人,正好就在許老太太旁邊,她忍不住問道:「這空無大師說啥你們都信呢?」
那人聽了這話,趕緊雙手合十衝上面行了一禮,然後才白了許老太太一眼道:「你可別亂說話得罪了神靈。」
她朝許老太太上下一打量說:「你不是我們莊子上的人吧?我咋沒見過你?」
「是,我是跟著黃大娘來看看的。」許老太太趕緊說。
「怪不得你不知道呢!」那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莊子裡的人都知道我家的事兒,之前我家也是各種不順,我們老頭子身子一直都很硬朗,有天突然就昏倒了,緊接著老大在地裡幹活兒的時候傷著了,我老三媳婦差點小產。」
她說到這裡,還是一臉心有餘悸的樣子:「把我給急的呦,你說再怎麼背運,也沒有這樣的啊!」
「可說是呢!這位姐姐怎麼稱呼?」許老太太追問,「後來呢?」
「莊子裡的人都喊我顧婆子。」那人繼續說道,「我之前到處求人拜佛,哪裡的香火鼎盛就去哪裡拜,別說是莊子周圍了,遠的得走一天一夜的路,為了心誠我都是走著去走著回來。」
「你可真是誠心。」許老太太感慨道,「有效麼?」
「可別提了,半點兒不見效,老頭子的毛病反倒越來越厲害了,兒子也下不了地,媳婦躺在炕上不敢動彈,裡外都指著我一個人忙。」顧婆子抹了把汗說,「後來聽莊子上的人說,禪燈法師的法力高強,我當時都灰心了,也不想試了,可我家老頭子說,還是去試試吧,死馬當活馬醫,就算不為別的,也得為了孩子不是。」
「這話有理,可不能放棄。」許老太太完全聽入神了。
「那還是幾年前呢,我家運氣好,遇到禪燈法師親自前來做法,結果法師開壇做法之後,掐指一算,說我家這是犯了小人,有人作惡。」
「後來我們根據法師的指點,在屋後頭壘豬圈的大石頭底下,發現了一件衣裳和兩張紙。」顧婆子壓低聲音說,「你猜是咋回事?」
「咋回事?」
「那衣裳,是我家老頭子以前丟的一件舊衣裳,衣裳下面還壓著我家大兒子和三兒媳的生辰八字,可嚇死我了,趕緊聽法師的吩咐,求了一件法器,將這些東西都放在法器裡,又從法師那裡求來了三昧真火,把東西一把火燒了。」
「哎呦我的個老天爺,這是怎麼知道的?」許老太太嘖嘖稱奇道。
「那是法師的法力高強。」顧婆子笑著說,「後來大師說,我們家犯的小人就在附近,若是放著不管,以後少不得還要生事,指點著我們,給土地神捐了香火,又做了一場法師,求土地爺多多照顧保佑,然後……」
一聽見要捐香火,許老太太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忍不住打斷問:「捐了多少?」
「我家條件一般,就花了半弔錢,買了香燭供品,又在禪登法師那邊,給土地神請了個上好的土地廟燒了……」
「這土地神咋還要錢呢?難道不是只燒給他紙錢就好了?」許老太太一聽說要花錢,雖然不是自己花的,卻也覺得心肝肉疼。
「這不是土地爺貪財,紙錢對於土地爺來說,自然是好東西,可是對於咱們來說,那可就是實打實的銀子比較好了,拿你覺得珍貴的東西,去孝敬土地爺,這誠意到位,人家還不保護你?」
許老太太聞言,心裡依舊是半信半疑。
「而且人活在世,全都是帶著罪孽的,只是多少的不同罷了,錢財乃是身外之物,又不知經過多少人的手,讓多少人家家破人亡,最是腌臢之物,捐成香火,便能消除罪孽,多修來世。」
「那你這樣之後,還真有用了?」
顧婆子滿臉驕傲地說:「現在啊,我家老頭子病也好了,如今也能下地幹活兒了,一年到頭連個風寒咳嗽都沒有。老三媳婦兒生了個大胖小子,我那大兒子更是出息了,在鎮上找了活兒干,如今把老婆孩子也都接去,還月月回來給我們送錢呢!」
「就這麼靈?」許老太太聽得一臉震驚。
「那是自然!」顧婆子見許老太太還是一副不信的樣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若不是看你是黃大娘的朋友,我才不跟你說這些呢!」
「您瞧,我這不是不懂問問麼!」許老太太趕緊說,「可沒說不信,我就是因為身子不好,家裡如今都是孫女,連個孫子都沒有,這才過來看看。」
「那你可真是來對了,如今我們莊子上,已經有大半人家都入了萬禪宗,信奉禪燈法師。」顧婆子滿臉恭敬地說,「法師說過,只要我們誠心供奉,非但能贖盡身上的罪孽,還能修出功德來,下輩子就能盡享榮華富貴。」
「連下輩子都能修?」
「可不是。」顧婆子道,「你看,大家都是一樣的魂兒來投胎,為啥有的人做皇帝做娘娘,還有的人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咱們就得在這鄉下地方土裡刨食,一輩子累死累活的也享不到福。」
「可說呢,為啥啊?就因為前輩子沒修好?」許老太太的思路完全跟著顧婆子走了。
「就是!」顧婆子肯定地說,「所以我想著,我如今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這輩子是沒啥指望了,如今只能好生修修來生,到時候托生個富貴人家,做個小姐太太,好好享享福。」
許老太太聽得意動,連連追問:「這來世,可要怎麼修啊?」
「咱們這些凡人,自然是修不來的,但是禪燈法師願意用自己的功德幫教眾修來世。」
「這麼說只要入宗就行了?」
「自然不是這麼簡單的。」顧婆子擺擺手說,「給那麼多人修來世,那不光要耗費很多的法力,還需要很多法器和貴重丹藥。禪燈法師自願損耗法力,可法器和丹藥卻是需要購買和煉製的,所以自然要我們多多進奉。」
許老太太一聽說要錢,頓時又往後縮了,囁嚅道:「那,那這個得多少錢啊?」
顧婆子瞪了許老太太一眼說:「你這人怎麼這麼不開竅?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在於心意,你若是有十兩銀子,供奉上去一兩,那就不如人家只有一兩銀子可都供奉上去的功德多,懂了麼?」
許老太太訕笑著點頭道:「這麼說,我就明白些了,我再看看,再看看……」
兩個人說的話,許玲子和許杏兒站在後面也都全聽到了。
許玲子捅捅杏兒,笑著低聲說:「你看,我說什麼來著,只要一到花錢的事兒,你奶就肯定不會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