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丟不起這個人
許老太太決定的事兒,葉氏是沒辦法也不能反駁的,但又著實不想讓兩個孩子被說閒話。
她心裡著急,手裡的活兒也做不下去了,跟徐玲子交代了幾句,丟開手回家去,想找許老三商議商議。
進門見許杏兒正在炕上哄著兩個小的玩兒,鎖兒咿咿呀呀地去抓許杏兒的手指,栗子小肚子滾圓地躺在炕被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杏兒,你爹呢?」葉氏問。
「爹上山去了,帶了餅子上去,說是要傍晚才回來。」許杏兒給兩個小的輕輕打著扇子。
葉氏一臉的糾結,坐在炕邊上,眼神發直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娘,出什麼事兒了?」許杏兒見她不提,便開口問道。
葉氏心裡頭不得勁,便把前後的緣故都與許杏兒說了,
「奶奶當真糊塗,就算她這樣算計,難道爺就能聽她的不成?」許杏兒說,「如今二叔走了,奶奶這是有事兒慪在心裡不自在,總想找點兒什麼事情折騰,想事情也不周全,可是爺是要臉的人,肯定不會應的,娘放心就是了。」
葉氏琢磨著杏兒這話有道理,心裡頓時放寬了些,這才想起回家來沒見到許老四,便問:「你四叔呢?」
「他日日被我問來問去早就煩了,近日跟人出去逛去了。」許杏兒見葉氏還想回老屋去幹活兒,看看外面的天色,翻身下地道,「娘,我出去有事,你在家看著兩個小的。」
「你又要去哪裡?」葉氏話沒說完,就看見許杏兒已經一溜煙的跑了,只好自個兒留在家裡。
許杏兒跑到上下山必經的路上去,不多時就等到許老頭跟兩個兒子下山來。
「爺,爹,大伯。」許杏兒跑上去,「今個兒都弄了什麼東西?」
「你怎麼在這兒等著?」許老三拉著女兒,「可是家裡有什麼事。」
「沒事,我在家看了一天小的,剛才娘回家了,我才得閒兒出來逛逛,沒什麼好玩兒的又不想回去,乾脆過來等爺爺和爹下山。」
許老頭抓了個帶皮的毛榛子遞給許杏兒:「今年收榛子和松子,如今還差點兒時候,再過幾日就可以進山多弄些了。」
榛子外頭是一層帶白毛的綠外皮,新鮮的摘下來,有一個的,也有幾個並在一起的,倒吊著像個小燈籠模樣,只是毛茸茸的看著可愛,卻不敢亂抓,不然弄得一手的毛刺,雖是軟的不疼,卻容易掛在油皮兒上,癢得人難受。
許杏兒拎著梗接過來,剝開一看,三個圓滾滾的榛子,將裡面的空檔撐得滿滿的。
「爹,你明日再去多弄些吧,回家炒了正好招待客人用。」許杏兒故意把話往自己希望的地方引。
「這榛子看著圓滾,其實裡頭還是水分大的,等一曬乾就得癟了不少,還是再長几日才更成一些。」
許老三解釋了幾句,這才想起來問:「家裡好端端的待什麼客?」
「我也不知道,剛才聽娘說起,說奶奶要擺什麼席面請客,要給鎖兒和栗子做百日。」
許老大和許老三聞言都是一愣。
「杏兒,你許是聽錯了吧,弟弟妹妹的百日都已經過了,哪有補辦的道理。」
許老頭在前面頭也不回地走,但是耳朵卻已經支稜起來聽著。
「我哪裡知道,只是聽見罷了。」許杏兒裝得一副不懂的樣子,眨巴著眼睛問,「給弟弟妹妹辦百日不好麼?我看村裡其他人家也都擺酒的呢,村裡村外好多人去吃,熱鬧得很。」
「人家那都是正日子上吃,沒有後補的道理。」許老三哄著女兒說,「你若是想看熱鬧,等鎖兒週歲的時候,咱們也擺幾桌,到時候請親戚朋友,鄉里鄉親的都來吃酒。」
許杏兒露出一副失望的神色,快走幾步拉著許老頭的袖子道:「爺,這回當真不能擺酒了麼?可奶說是要擺的啊!」
「你奶老糊塗了!」許老頭不知道前後緣故,只當許老太太如今是病糊塗了。
誰知到家剛放下背筐,就聽見屋里許老太太正跟玲子拌嘴。
「娘,不是我們不順著您,三嫂也不是依著你,只是看你病著不忍心逆著你罷了,你也一把年紀了,什麼沒見過,什麼不知道?給孩子們擺酒,圖的本就是自家熱鬧,那起到處請人收份子錢的,背地裡還不知要怎麼被人說三道四呢,你自個兒也不是沒抱怨過,如今卻還要做那樣的事,正日子都過去了還不放過,還要補辦,這哪裡是添福,可不是給兩個小的招禍呢!」
「你個不孝的東西,我才說了幾句,你倒有這麼一大車的話來慪我,生怕我不早死!」許老太太被說得沒臉,直接惱了,抓著炕帚就丟過去,卻正砸在剛進門的許老頭身上。
「你好歹也有個時晌!」許老頭氣得一腳踢開炕帚,怒道,「我看你就是如今日子過好了,天天閒得難受!以往一年到頭不得閒的時候,也不見你有這麼多毛病!」
「我就知道你們都只嫌我,我如今年紀大了,沒用處了,家裡老的小的都看我不順眼了,巴不得我病死了,你們再找個好的進來,大家就都舒坦了。」許老太太趴在炕上放聲大哭,一時竟差點兒抽得背過氣去。
許玲子到底是親閨女,看著又氣又急又心疼的,趕緊爬上炕給她拍背抹胸,好容易順過氣來。
許老頭被她哭得鬧心,接連歎了好幾口氣,拿了煙袋鍋子,揣好煙荷包準備出去躲清靜。
他臨走前道:「你也用不著跟我鬧,我今日只跟你說清楚,不管你是哭是鬧還是要死要活,這個百日酒都不許擺,我們老許家丟不起這個人,你若是鐵了心要擺,要麼你就出了許家自己擺去!」
許老頭這話說得太狠,一時倒把許老太太嚇住了,抽噎著不敢再多分辨什麼。
許玲子趕緊打圓場,說了幾句好話把許老頭勸出去抽煙,又打水回屋給許老太太洗了臉,少不得好生勸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