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許老二離家
第二天一大早,許杏兒起來後推開窗戶,看見外面地上居然薄薄的一層白霜,天氣也比前一天冷了許多,晨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趕緊把窗子關好。
給桃兒找了件厚一點的外套,給兩個小的也換上稍厚的被子,然後自己也在裡頭多加了件衣裳,一邊梳頭一邊出來問:「娘,外頭好像下霜了,咱家的白菜和蘿蔔是不是該收了?」
葉氏聽了這話十分意外,推門一看,外頭果然下霜了,趕緊關上門,搓了搓手說:「今年霜下得這樣早?幸好只是輕霜,是該收菜了。」
許老三宿醉未醒,葉氏找出昨天拿回來的肉湯,隨便下了點兒麵條做早飯,也給包子盛了一勺肉湯拌在包谷面粥裡,拍拍它的腦袋。
許杏兒照顧兩個小的吃麵湯,鎖兒如今五個月大,已經會自己翻身,有時候會抓著人的手指往嘴裡放,許杏兒慢慢開始給他添加輔食,除了碾碎的蛋黃,還會有少量剁碎的菜泥,栗子的米糊或是麵湯裡,也逐漸開始添加菜汁。
葉氏開始覺得餵這些太早了,但見兩個小的都吃得挺好,就也不再多管什麼。
「哎呀,昨天是白露。」葉氏收拾完灶間忽然一拍腦門,「我前幾天還特意想著,結果昨個兒都給忙忘了。」
「白露咋了?」許杏兒用撥浪鼓逗著鎖兒問。
葉氏懊惱地說:「我忘了種白露蔥了。」
許杏兒把撥浪鼓塞到桃兒手裡,讓她哄著兩個小的玩,起身出去道:「我昨個兒已經都種下去了。」
「還好你想著。」葉氏笑著說,「我可真是上年紀了,記性越來越不好使了。」
「最近家裡事兒太多了忙的。」許杏兒舀水洗手。
其實白露蔥也並不是非得白露那天種,前後幾天也都差不多,只不過葉氏素來注意這些節氣,也一直都按著日子做事兒。
在許杏兒看來,葉氏多少有些輕微強迫症的狀態,只不過這是在古代,壓根兒沒有這種說法罷了。
白菜和蘿蔔一般都是要等下了輕霜才開始收,據說落過輕霜的蘿蔔會更脆一些,白菜也會更好吃一些。
家裡前後院大部分地方都被開出來了,原本前院種的各種菜,後院種的土豆,等刨完土豆收完菜之後,正好時候種白菜和蘿蔔。
今年兩種菜的長勢都還不錯,雖然霜下得有些早了,但白菜都已經包心,蘿蔔的個頭也不小。
因為許杏兒力氣小,所以她在前院割白菜,葉氏在後院拔蘿蔔。
日上三竿之後,許老三才起身,用井水洗了把臉,見前後院都忙著,趕緊過去幫忙。
許杏兒看白菜已經收得差不多了,便道:「爹,你去把菜窖收拾收拾,等會兒往裡放菜。」
「你爺把菜窖都收拾好了。」許老三把菜窖打開,然後把吊筐用粗麻繩繫好。
「那你去後院兒幫我娘拔蘿蔔去吧,我這邊快完事兒了。」許杏兒直起腰擦了把汗,把剛砍下來的幾棵白菜搬到一邊摞起來。
許老三幫葉氏把蘿蔔都拔完,前院這邊許杏兒也已經都完事兒了。
許杏兒下到菜窖下面,許老三和葉氏把白菜和蘿蔔放進筐裡,順到菜窖下面,許杏兒在下面把菜搬出來,擺到菜窖裡的架子上去。
三個人直忙到晌午,才算是把所有要存起來的菜都歸到菜窖裡,需要積酸菜和曬乾的蘿蔔整齊地摞在房簷下。
葉氏趕緊洗手去準備午飯,許杏兒看著大白菜,想著之前做蘿蔔乾還剩下許多辣椒,想著說不定可以做點兒辣白菜來試試。
「二哥啥時候走?咱是不是得給拿點兒錢或是拿點兒什麼東西?」葉氏倒水和了點兒苞谷面,在鍋裡用肉湯燉上豆角土豆,在鍋壁貼上餅子,蓋上鍋蓋。
「我聽娘說,東西都收拾好了,本來該是今個兒走的,結果昨晚不是都喝多了麼,所以就說明個兒再走。」許老三說罷,面色略有些猶豫,「如今還沒分家,咱們若是單獨給錢的話,大哥大嫂那邊會不會不高興?」
葉氏想了一下說:「要不我去問問大嫂?咱兩家給的差不多就是了。」
「去問大娘?」許杏兒把弄髒的衣服換掉,出來聽到這話冷笑道,「她會告訴你才怪,說不定還要在背後說些亂七八糟的閒話。」
「杏兒,別胡說!」葉氏斥道,「怎麼能這麼說長輩?」
「如今二大爺和二大娘和離了,被褥什麼的肯定不缺,衣裳什麼的現在做肯定也來不及了。」許杏兒吐吐舌頭,轉移話題道:「回老家路上估計要走好久,娘給烙些餅子,再給拿一罐子蘿蔔條鹹菜,也就差不多了。」
葉氏想了一下,覺得這樣也不錯,便點頭道:「我下午去爹娘那邊看看,若是娘還沒準備吃的,那就這樣好了。」
說到這個問題,許杏兒對老家那邊的情況更感興趣,坐在許老三對面問:「爹,老家那邊好麼?」
許老三表情略有些奇怪,清了清嗓子道:「老家那邊……」
許杏兒見他神色奇怪,越發激起了好奇心,前傾著身子問:「老家那邊是不是還有好多親戚?爺當年為啥不在老家,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來?」
「老家那邊地少人多,周圍都是石頭山,地也沒有這邊的肥,你爺兄弟太多,想自己出來闖闖,誤打誤撞的,就來北邊這裡了。」
「石頭山?不長東西麼?」許杏兒吃驚地說。
「嗯,那邊的山跟咱們這邊不一樣,別說是樹了,連草都少,大部分都是石頭,連黃泥都少,蓋房子蓋院牆都是用石頭,雖然的確挺難的,但當年你太爺太奶給所有的兒子都蓋了房、也分了地。」
許老三摸了摸鼻子接著道:「只不過我爹一直沒回去,所以房子和地一直都是老家的親戚在用,上次我們回去的時候,族長還說,若是咱們家有人要回去,就把房子和地都收回來再給咱們,然後還把房契和地契也都給咱們了,所以你二大爺回去肯定有地方住,也有地種,只要他別再胡來,日子肯定能過得不錯就是了。」
許杏兒心道,他若真能老老實實地過日子,那才是出鬼了,不過這話也就在心裡想想,不能隨便說出來就是了。
葉氏下午去了老屋一次,回來之後烙了兩鍋苞谷麵餅子,然後放在蓋簾上晾涼,裝在乾淨的布袋子裡,又叫許杏兒裝了一罐子鹹菜,晚上一起拿去老屋那邊。
許老大一家四口正好都在,陳氏正說:「……我本來想給二弟做套行李或是衣裳,結果娘說這些都不缺,而且說我現在有身子,不讓我動針線……」
許老二臉上不易察覺地黑了黑,但還是笑著說:「多謝大嫂了,行李什麼的,娘和小妹都給我收拾好了,不用操心了,只是我來不及看著小侄子出生了。」
只要一提到孩子,陳氏的臉上馬上就露出得意的笑容,伸手搭在肚子上說:「二弟到了老家那邊,趕緊捎個信兒回來,也讓我們放心,最好早些找個弟妹,也多生幾個孩子……」
葉氏等他們兩個說完,這才把布口袋拎過去道:「二弟,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就烙了些餅子裝了一罐子鹹菜,給你帶著路上做乾糧,好在現在天已經不熱了,帶著路上也不用擔心壞了,吃的時候生點火再烤烤,或者弄些熱水熱湯的泡著吃都行。家裡這邊你放心,我們肯定照顧好爹娘還有英子。」
「真是辛苦弟妹了,多謝!」許老二笑著起身接過東西,然後打開罐子看了看裡面的蘿蔔條,「也不知道弟妹是怎麼醃的蘿蔔條,比別人家的可好吃多了。只不過杏兒把這蘿蔔條看得緊,平時居然還都所在屋裡,這馬上要回老家了還能拿到一罐子蘿蔔條,我倒是佔便宜了。」
許杏兒聽了這話,眉頭一挑,若有所思地說:「二大爺,你咋知道我把鹹菜罐子鎖在家裡?我家平時都有人在家,只有去姥娘家的那天,家裡沒人才鎖門的,而且那天……有人翻杖子進了我家,在後院子留下了好幾個腳印……」
許老二聽到這話頓時變了臉色,趕緊強笑著生硬地玩笑說:「我小時候還真翻過杖子,那會兒想溜出去玩兒或是在外頭玩瘋了回來晚了,怕你爺奶打我,就從後院翻杖子進屋,如今可好多年都沒翻過了。」
許杏兒早就猜到這件事是許老二做的,如今聽到這話再看到他的反應,只不過是更加印證了這件事罷了。
她勾了勾嘴角對許老二說:「二大爺,以前的事兒已經過去了,如今你也要回老家了,祝你一路順風,以後日子越過越好。」
許老二剛才著實驚出了一身冷汗,見許杏兒沒有揪著不放,這才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之前雇好的牛車到家門口來接許老二,許老太太把準備好的東西一樣樣地放在車上,然後拉著許老二的手,小聲說:「糧食什麼的都給你放上去了,之前李家還回來的一弔錢,我跟你爹商量了,也給你帶著,家裡還另外給你拿了一弔錢,還有房契地契、戶籍和路引都在這個包袱裡,你自己路上一定要看好了,莫要丟了。」
許老太太說著把一個小包袱塞進許老二手裡,還是拉著不捨得放開,一邊哭一邊說:「老家那邊親戚都也有宗族,你可不能再像在家這樣胡鬧了,不然若是再出什麼事兒,那麼遠的地方,家裡可是再顧不到你了……」
「娘……」許老二雙膝落地,一把抱住許老太太哭道,「兒子不孝,以後怕是不能在爹娘身邊盡孝了。」
許英子頭天晚上就已經哭了一頓,兩隻眼睛腫得跟爛桃似的,這會兒又撲到許老太太懷裡大哭起來。
許老頭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說:「老家那邊,族長如今是你叔公,咱家已經分家了,但是若是有什麼大事兒,是你三叔當家。你三叔那人是個熱心腸,你若是有什麼事兒可以去找他,不過能自己做的盡量自己做,別總去給人家添麻煩。」
許老二給老兩口磕了三個頭,又對英子叮囑了幾句,然後起身上了牛車,抹了把臉說:「大家都回去吧,大冷的天,別送了。」
車伕一揚鞭子,牛車慢慢地開始行進,全家人站在門口目送著牛車,直到車在大路口轉彎再也看不到了,許老太太用力摟住英子,祖孫倆抱頭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