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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洪雲之死 文 / 七葉

    第一百三十八章洪雲之死

    幾個老爺子一致要求嚴懲,郭裡正聽罷這些陳年往事,也覺得太過詭異恐怖,直接敲定了如何處置,就趕緊從裡屋出來,站在陽光中才覺得自己重獲新生了一般。

    洪家老兩口滿臉期盼地看著郭里正,希望能聽到一個相對比較好的消息。

    許老三和許杏兒都沉默著,但也把目光投向了郭裡正和幾個老爺子。

    「這件事情我們已經商議出結果了。」郭裡正表情十分嚴肅地說,「按照村規,行巫蠱之事者,該在曬穀場當著全村人的面活活燒死,但是……」

    郭裡正的話還沒說完,洪老太太就已經癱在地上,洪老頭一臉的呆滯,整個人如同傻了一般,他們兩個年紀大,其實對當年的事情還是有些耳聞和印象的,只不過想著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而且這次也沒有人死掉,所以心裡懷著一絲奢望罷了,沒想到這麼快就全然破滅了。

    許杏兒從沒聽說過還有這條村規,乍一聽著實有些吃驚,但是轉念一想,在個列的時候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大忌,有這樣的規矩說不定也是正常。

    「但是我們考慮到洪雲年紀還小,洪家又剛剛出了那麼大的變故,只剩下兩個老人,所以也就網開一面,讓她自盡好給她個體面,也把這件事控制在如今的小範圍內,免得引起村裡的人驚慌。」郭裡正說罷轉身面向洪家老兩口,歎了口氣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如果你們一定要鬧到官府衙門,到時候說不定連你們和你兒子都要被牽扯進去,到時候可就不是死一個人能夠了結的了。」

    洪老太太對自己的命,早就不在乎了,她之前還想著,若真的要處死雲兒,自己還不如跟她一起死了算了,但是一聽到郭裡正這個話,居然還會牽連到已經入獄的兒子,頓時沒了勇氣。

    畢竟兒子雖說被抓進去了,但也並不是死囚,過些年自然也就出來了,自己一條老命死不足惜,可總不能把兒子再搭進去了,自己還盼著兒子以後放出來,能夠重新找個媳婦,再生個兒子給老洪家繼承香火。

    洪雲完全沒有想到,等待自己的處罰居然是死亡,她整個人都呆住了,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忽然咧嘴發出一串冷笑,格外地詭異。

    洪老太太爬過去,一把摟住洪雲,放聲大哭起來:「我苦命的雲兒啊,你到底是讓什麼魘了,居然做下這種事兒,你這是要我的老命啊……」

    「郭里正,事情已經有了結果,我們沒什麼意見,就先回去了,真是多謝您和幾位老爺子了。」許老三看到了處置結果,自然也不願意再多逗留,起身準備告辭。

    看到許杏兒要走,洪雲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帶倒了椅子撲向許杏兒,張口便咬。

    許老三眼疾手快地一把抱起女兒,自己卻沒時間躲開,被洪雲狠狠咬在小臂上,登時鮮血直流,疼得他幾乎叫出聲來,

    洪雲也不管自己咬到的是誰,只用力地咬住不肯鬆口。

    馮老爺子上前幾步,伸手在洪雲下頜用力一掐。

    洪雲這才身不由己地張開了嘴,滿口染血的樣子格外滲人,喉嚨裡發出一串串駭人的尖笑,整個人瘋了一般,倒在地上扭動著身子,連厚重椅子壓在身上也渾然不覺。

    許杏兒趕緊去看許老三的胳膊,一圈牙印雖說不大,但咬得極深,幾乎都能看到骨頭,血肉模糊的,把許老三疼得臉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有沒有水,趕緊沖衝!」許杏兒著急地說,誰知道她嘴裡是不是乾淨,萬一也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可怎麼好,如今大熱的天兒,傷口一旦感染,以現在的醫療水平,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郭老大幫著提了一桶井水上來,許杏兒用瓢舀水,一直給許老三沖洗著傷口。

    許老三努力忍著疼痛,傷口周圍的肌肉都在不自覺地抖動,滿口牙咬得咯咯直響。

    大夫正好也要回去,過來招呼道:「去我家上點兒藥吧,你傷口這樣深,這麼熱的天兒可不容易好,不過好在已經立秋了,不然更加麻煩。」

    幾個人走後,洪老太太還在摟著洪雲大哭,洪老頭在一旁默默地抹淚。

    馮老爺子見狀,把洪老頭叫道一旁,低聲道:「我知道你們現在心裡難受,但是以你的年紀雖說沒趕上最早年間的那件事兒,可後來燒人的那次,你應該已經記事了才對,這種事情村中有多忌諱,想必不用我告訴你,如今我們一直壓著消息,許家老三也答應不會說出去,我們也是看在你們老兩口本本分分、太不容易的份兒上,才給洪雲留個全屍,多想想你兒子,過幾年人出來了以後,還能再娶個媳婦生孩子,什麼都不耽誤,但若是村裡人知道這件事兒,你們家還能有立足之地麼?」

    洪老頭想了半晌,也的確覺得是這麼回事兒,但是看到孫女,又著實心裡疼得慌,猶豫矛盾了許久,這才上前拉住老伴兒,哭著對洪雲說:「雲兒,你這回做的事兒,著實是大錯特錯了,爺奶沒用,保不住你,你好生地去了,來世托生個好人家,莫要再投到咱們這窮人家,活了十幾年都沒享過一天的福……」

    郭裡正見洪家老兩口想通了,稍稍放下心來,他自然不會讓洪雲死在自己家裡,所以一直等到晚上,把洪雲和洪老兩口帶到村中一處廢屋內,讓洪雲自盡了斷。

    洪雲拚命地掙扎不肯就範,也許是因為到了生死關頭,爆發出強大的力量,郭老大一個人竟然都按不住她。

    郭裡正漸漸有些不耐,對洪老頭道:「老洪,若洪雲繼續這樣折騰下去,讓村裡人聽到了聲音,事情可就不是我能攔得住的,該怎麼辦,你自個兒掂量吧。」說罷將手中的繩子丟到洪老頭腳下。

    洪老頭雙手顫抖,哆哆嗦嗦地彎下腰,撿了好幾次,都沒能撿起那根繩子,最後見洪雲掙扎的聲音越來越大,想到白天裡馮老爺子說的話,再想想當年下蠱的女人,家都被村民放火燒了個乾淨,咬牙狠心抓起繩子,一步一步挪到洪雲身後,趁她不備的時候,飛快地用繩子纏上她的脖子,雙手外翻向兩邊絞緊。

    洪雲到底還是年幼,很快就雙眼翻白,手腳抽動幾下,就徹底沒了聲響,身子癱軟下去。

    「雲兒……」洪老太太一手接住孫女的身子,一手攥拳塞進自己嘴裡,用力堵住難以抑制地哭聲,「我苦命的雲兒……」

    郭裡正上前查看,見洪雲果然已經沒了呼吸和心跳,這才站直身子道:「洪雲能留下全屍,已經是我們網開一面,她如今還沒嫁人,村中的墳地自然是不能進的,而且出了這樣的事兒,發喪立碑什麼的,就也不要想了。屍首你們自個兒悄悄處置,最好再想個合適的說辭,之後村裡人若是問起,你們也好有個說法。我這也是為你們著想,這件事情鬧出去,到時候遭殃的是你家!」

    洪老頭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但是人已經抖如篩糠,雖說鄉下重男輕女,常有溺死女嬰的事情,但那畢竟是剛生下來就淹死,可洪雲一直是家裡唯一的孩子,養了十來歲,卻死在自己手裡,任憑是多鐵石心腸的人,怕是也不若無其事地不受影響。

    郭裡正帶著兒子回家去了,老兩口對著孫女的屍體癱坐在地,不敢點燈、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忍不住又抱頭痛哭了一頓。

    洪老頭抹了把眼淚,把老伴兒扶起來說:「行了,老婆子,別哭了,你瞧瞧回家拿兩件衣裳,我去弄點兒水回來,你給孩子擦洗擦洗,換了衣裳,好歹……好歹也走得乾淨一些。」

    洪老太太也沒什麼別的主意,按照老頭子吩咐的拿了衣服回來,給孫女擦洗乾淨,這時候屍首已經僵硬,費了很大力氣才換上了衣裳,她哆哆嗦嗦地問:「老、老頭子,現、現在怎麼辦啊?」

    「咱上山找個地方,把孩子埋了吧。」洪老頭心痛萬分地說,「雖說不能進村中的墳地,但好歹也得入土為安才好。」

    洪老頭背起洪雲的屍首,洪老太太回家拿了個鐵鍬,跟在老頭子後頭幫扶著,也不敢提燈或是點火把,藉著月亮的亮光,往山裡也不知走了多遠的路,直走到天色濛濛亮,到了半山腰處一塊略平坦的地界兒,尋了個靠山面水的地方,兩個人輪流用鐵鍬挖坑,幹一會兒歇一會兒,直忙到太陽升起,才挖出個能夠放下洪雲的深坑。

    洪老頭往洪雲嘴裡塞了一枚銅板,最後看了孫女一眼,把人放進了坑中。

    一鍬一鍬的黑土,慢慢地蓋住了洪雲的身體。

    將土全都填回去之後,老兩口合力搬了一大塊石頭,放在了埋葬洪雲的地方,權當留做個記號,為了今後還能偷偷上山,給孩子燒點紙送點寒衣。

    等這一切全都做完之後,洪老太太一屁股坐在石頭邊,如今四下無人,她終於能夠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撕心裂肺的哭聲迴盪在森林中,驚飛一片林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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