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鬼鬼祟祟的洪雲
許杏兒跟山子碰面,兩個人按照之前約好的朝南邊的山裡走去。
他倆今天上山其實也沒什麼目的性,基本就是來閒逛的,打算碰到什麼就弄點兒什麼,若是碰不到就當出來散心了。
經常跑山的人,幾天不上山就覺得渾身不舒服,他倆最近光忙著進城賣蘿蔔條了,已經好些天沒上山溜躂了。
他倆平時大多是比較有目的性,要麼往東走要麼就往北邊走,今天許杏兒提議說自己都沒去過南邊,過去溜躂一圈看看。
南邊的山路不太好走,所以平時去的人本來就少,但是走得人少了,路就越來越不好走,這樣就形成了惡性循環,如今南邊的山路基本都快被瘋長的雜草覆蓋住了,兩個人趟著沒過小腿的草,繼續往南邊山裡走。
山子砍了一根比較粗的樹枝,劈去枝椏,拿在身前掃來掃去,一來驚走蛇蟲鼠蟻,二來也是探個路用。
許杏兒今天心情輕鬆,難得清閒一天,跟在山子身後輕聲哼著小曲兒,腳步輕快,辮子在身後甩來甩去,不時還在路邊揪幾根草、掐幾朵花,最後七扭八扭地編了個花環,快走兩步扣在山子頭頂。
誰知剛一鬆手就散了架,草莖野花撲簌簌地往下掉,偏有兩根那麼巧正掛在山子的耳朵上,花頭垂落下來,像掛了兩個耳環似的。
許杏兒頓時笑得直不腰來,怎麼都停不下來,最後笑得腿軟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山子由著她笑鬧,晃晃腦袋把草莖野花甩掉,然後也放下背筐,坐在許杏兒身邊問:「今天上山想弄點兒啥?南山這邊人來的少,估計蛇蟲什麼的應該會比較多,還往裡頭走麼?」
被山子這樣一說,許杏兒下意識地在身邊劃拉了一下,見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從草稞裡鑽出來,這才稍稍放心,她雖然並不怕蛇蟲,但山上難免有些毒蟲、毒蛇,若是被咬了很是麻煩,所以還是小心些為好。
山子從腰間摸出個小瓷瓶,遞給許杏兒道:「你在腳踝內外和小腿上都蹭上一點兒,這是我爹自己做的,防蟲防蛇的功效還是有……」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兩個人登時警覺起來,現在並沒有颳風,那聲音又似乎是在慢慢靠近。
二人對視一眼,都悄悄站起身子,許杏兒從腰間抽出柴刀,山子也握緊了手裡的樹枝。
片刻後,一個人分開灌木從鑽了出來,跟山子和許杏兒打了個照面,也被嚇了一跳。
互相看清面容之後,氣氛反倒更緊張起來。
洪雲抱著一個罐子,頭髮和衣裳都有些亂,發間還夾著樹葉,也不知道之前在林子裡做什麼。
許杏兒和山子都放下了手裡的東西,但還是隱隱地戒備著。
洪雲後退半步,警惕地看向山子和許杏兒,圓瞪雙眼問:「你們怎麼在這裡?你們是跟蹤我來的?」
她看上去十分緊張,整個人像被驚了的貓,臉色蒼白,聲音都有些走調,雙手緊緊地扣住懷中的罐子,細看會發現有些微微的顫抖。
許杏兒把柴刀插回腰間,翻了個白眼道:「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有被害妄想症麼?你見過背著背筐來跟蹤別人的麼?我們只是上山逛逛,聽到林子裡有響動,怕是什麼動物,戒備些也是正常的。」
說著朝洪雲上下打量一番,語氣懷疑地說:「倒是你,鬼鬼祟祟地在林子裡做什麼?還怕人跟蹤?」
「林、林子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在這兒做什麼!」洪雲情緒激動起來,沖許杏兒嚷嚷道,「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了,你還不滿意麼?你還想做什麼?」
「你爹的事兒我也很遺憾,但我救人的時候,並不知道那是你爹,但是實話實說,就算當時知道,我該救人也還是救人,你爹做錯了事,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命苦的人很多,但這不是去傷害別人的借口。」許杏兒在這種問題上,向來都是半分不肯讓步的。
洪雲氣得身子直哆嗦,眼圈泛紅,看著許杏兒的眼神幾乎要飛出刀子來。
山子怕她突然上前傷人,微微踏前半步,將許杏兒擋在自己身後,盯著洪雲的舉動。
洪雲向山子看了一眼,原本還只是發紅的眼睛,瞬間被淚水盈滿,但又被她硬生生地忍住,手指下意地在罐子上摩挲,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脊背,不再去看許杏兒,逕直越過二人,朝下山的方向走去。
「這人如今看著越發怪了,你平時還是少招惹她的好。」山子有些不安地叮囑道,「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總有這麼個人在暗地裡盯著,真讓人渾身都不舒服。」
「家裡我早都囑咐過了,我回去多念叨幾次也就是了,別想那麼多,走吧!」
兩個人背上背筐,繼續往樹林深處走去,沒走開太遠,就看到兩棵高大的棠梨子樹,在一條溝邊相對而生,樹枝上綴滿了棠梨子,壓得樹枝都彎了腰。
「這裡居然有棠梨子樹,弄些回去麼?」山子扭頭問許杏兒。
許杏兒想起前一世,每到這個時節,都有人推著捂熟的棠梨子去學校欄杆外賣,用四分之一張報紙捲個小漏斗,盛一勺棠梨子倒進去,在頂上撒點兒白糖,五毛錢一份,每到下課和午休的時候,都會擠著一大群孩子搶著買。
「多弄些回去,今天就不再往裡走了,回去以後捂熟了,進城賣鹹菜的時候順便賣個試試。」許杏兒放下背筐,把鞋子綁緊,又緊了緊腰帶,將柴刀掛好,搓了搓手直接朝較矮的一棵棠梨子樹走去,正準備要往上爬,被山子從後面一把拉住。
「你在地上撿就是了,我上去就行。」山子看著幾人高的樹,不放心讓許杏兒上去,把她的柴刀掛在自己腰間,飛快地爬到樹上,站在比較粗壯的分叉處,穩住自己的身體之後,用腳一壓一抬地踩著一個分枝,這條樹枝上的棠梨子被晃掉,窸窸窣窣地掉在下面的草地上。
許杏兒在樹下,把晃掉的棠梨子都收攏進背筐裡,這東西只有指蓋大小,晃下來速度快,但撿起來著實費時。
山子把兩棵樹都搖了個遍,許杏兒這邊才只撿了個筐底兒。
山子背上自己的背筐,又爬上樹去,這次爬的位置比較高,樹冠上有些棠梨子還沒成熟,所以很難被搖下去,他直接一串一串地掐下來,順手就扔進背筐裡。
等山子滿載著棠梨子從樹上下來的時候,許杏兒這邊還沒撿滿一筐,不管是彎著腰還是蹲在地上,姿勢都保持不了太久,時不時還要起身換個地方,著實有些累得慌。
許杏兒看到山子下來,剛要起身說話,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看到的東西都模糊起來,好像還在晃動,腳下一軟摔倒在地,直接朝樹旁的溝中滾了下去。
山子開始以為她是蹲久了腿麻,沒想到人倒下就沒起來,還朝溝裡滾過去,嚇了一跳,趕緊撲上去抓住了她的腿,背筐裡的棠梨子撒了一身一地,但總算把人給拖了上來。
「杏兒?杏兒你怎麼了?」山子見許杏兒臉色蒼白,雙唇沒有半點兒血色,額頭上全都是細密的汗珠,焦急地喚了幾聲都沒有回應,把她放平在地上,用力掐著她的人中。
許杏兒覺得唇上一陣疼痛,人慢慢清醒過來,想要坐起身來,可稍微一動就覺得頭暈,只得又躺回草地上,輕聲道:「山子哥,別著急,我沒事兒。」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山子有些著惱地說,「你天天關心這個擔心那個,就不能對自己也稍微上點兒心麼?」
許杏兒躺在草地上,還有些沒緩過來,精神也很難集中,只知道山子在說話,可沒法聽清說得是什麼,閉上眼睛深吸幾口氣,安撫道:「我就是蹲著時間久了,猛地一起來腦子不過血了的緣故,躺一會兒就好了,沒事兒的。」
山子見她眉心還擰著,知道還是不太舒服,脫下外衣給她墊在頭底下,拿出水壺餵她喝了幾口水,又打濕帕子給她擦擦臉,把帕子搭在她的額頭上,盡量壓下心裡的擔心。
「你好生躺著歇會兒,別說話了。」他說完又忍不住自責道,「早知道就該讓你在家歇一天的,平時天天都不閒著,好不容易空下來一天,還上什麼山啊!」
許杏兒喝了幾口水覺得舒服多了,把剛才胸口的噁心感壓了下去,額頭上覆著涼帕子,也覺得比剛才清醒多了,聽到山子這樣說,掙扎著坐起身來,靠著樹幹大喘了幾口氣,伸手拍拍山子的胳膊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家哪裡閒得住,行了,別氣了,我早晨起來還都好好兒的,這不過是意外罷了。我自己知道輕重,若是之前就不舒服,我也不會硬撐著的。」
山子的臉色稍稍好看了點兒,但還是瞪了許杏兒一眼,也沒空管背筐和棠梨子了,看她臉色好轉了不少,這才道:「行了,我背你回去,趕緊找個大夫看看,不管是因為什麼,總歸安心。」
「我已經好了,什麼大不了的事兒,瞎緊張什麼!」許杏兒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心也不慌了,虛汗也不出了,試著站起身子,頭也不暈了,伸手拖過背筐道,「棠梨子已經撿的差不多了,收拾一下咱們早點兒回去就是了。」
「你咋就這麼強眼子?說別人的時候一套一套的,到自己了咋就都不當回事兒了呢?」山子氣結,恨不得把人綁了帶去看大夫,「真是好心當作驢肝肺的,我就是瞎操心!」
許杏兒知道山子是關心自己,心裡也不是不感動的,只不過平時強撐著慣了,一時間也改不過來,她放下背筐,拍拍山子的背安撫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回去就看大夫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