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01-01
山子走後,許杏兒換了身兒家常幹活的衣裳,繃了大半日的精神終於放鬆下來,歪在炕上歇著,手裡抓著個撥浪鼓輕輕搖晃,發出「撲稜撲稜」的聲響,引得鎖兒和栗子都扭頭朝她這邊看過來,尤其是鎖兒,衝著聲音的方向伸出胳膊,兩個小手還在半空中抓啊抓的。
「呦,你這是想拿撥浪鼓啊?」許杏兒握住鎖兒的小手,讓他抓著撥浪鼓的桿兒,自己的手掌包住他的小手,左右晃晃,撥浪鼓又發出歡快的聲響,鎖兒高興得不行,雙腿也在悠車子裡蹬來蹬去,張開還沒有牙的嘴,似乎是在咧開嘴笑,但是稍一歪頭口水就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跟鎖兒比起來,栗子就要老實得多,四平八穩地躺在悠車子裡,雖然眼神兒是瞟向許杏兒這邊的,但是身子卻紋絲不動,幾乎連脖子都沒有轉動多少,就好似半分多餘的力氣都懶得出一般。
「這倆小的,一個好動一個犯懶,從小看大,鎖兒長大後肯定是個淘小子,栗子估計得長成個懶丫頭了。」許杏兒看著弟妹這幾日漸漸圓潤起來的臉頰,看來最近一直用細米熬糊糊還是很有效果的,再怎麼困難也不能虧了兩個孩子,不然萬一小時候就落下什麼毛病,那可是要遭罪一輩子的。
「男娃兒淘些個好,淘氣的以後長大了才聰明。」葉氏看著鎖兒,臉上不自覺地就露出笑意。
雖說幾個孩子她都是打心裡疼愛的,但女孩兒今後終歸是要嫁人的,兒子才是自己今後的依靠,所以看向鎖兒的眼神中,不免多了許多期許和希冀。
許杏兒自然是都看在眼裡,見葉氏的眼神已經不似以前的絕望和痛苦,而是重新燃起了希望,頓覺心安許多。
許老三從城裡回來之後,就直接扛著鋤頭下地幹活兒去了,不過到了地頭才發現,自家地裡的莊稼居然都已經被伺弄過了,前幾日因為落雨竄起來的雜草也都被薅得乾乾淨淨,地壟溝也被人重新趟過,一切都是那麼井井有條。
「這可真是……」許老三抬手撓撓後腦勺,想不出會是誰這樣幫忙,肯定不會是自家幾個兄弟,別說他們會不會來幫忙,就算當真幫了忙,也不會這樣悄無聲息的,早就要嚷嚷的人盡皆知了。
若不是自家兄弟,難不成是村裡的其他人?想來想去還是不得要領,總不能是誰認錯了地幹錯了活兒吧?
許老三想到這兒自己都笑了,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兒,不過既然地裡的活兒都幹完了,他就扛著鋤頭往家走。
剛走出沒多遠,迎面遇見跟自家地挨著的劉老漢,招呼道:「劉大爺,這會兒還去地裡幹活兒啊?」
「家裡的活兒都幹完了,我這人又閒不住,這會兒太陽沒那麼大了,過來溜躂溜躂,看看有啥活兒就順手干了,不然留到最後還不是自己受累。」劉老漢是村裡出了名的勤快人,家裡地裡都收拾得十分妥帖。
「大爺,你今個兒下地幹活的時候,可看見誰幫我家幹活兒了?」許老三靈機一動地問。
兩家的地挨著,就隔著個又窄又矮的土埂,也沒什麼遮擋,有什麼人在幹活兒,肯定是一眼就能瞧見的。
「我就看見成哥兒在你家地裡薅草來著。」劉大爺想都沒想就說,「怎麼,不是你叫他來幫忙的麼?」
「不是,我剛才看看見地裡收拾得那麼利索,我還納悶兒著呢!」許老三一聽說是成哥兒,不免有些驚訝,雖說兩家的關係的確很好,成哥兒家對自家也時常幫襯,但如今又不是農忙搶農時,地裡不過是些今個兒做或是明個兒做都差不多的零活兒,也不至於特意叫孩子來幫幹活兒才是。
「成哥兒那孩子挺老實,人也勤快,說不定是看見你家地幾天沒整,便過來幫忙也說不準。」劉老漢自己是個勤快的,對那些不是每天都下地幹活的小輩兒,免不得就會有些微詞,說到這裡忽然話鋒一轉道,「依我看,成哥兒跟你家杏兒從小一起長大,如今他年紀也不小了,差不多也該到了說親的年紀,若是你們兩家都有意思,用不用我幫你們撮合撮合?」
許老三聞言先是一愣,隨後道:「我家杏兒才十歲,現在提這個還早了些。再說杏兒那丫頭脾氣不好,等過兩年性子沉穩沉穩再說也來得及。」
「實不相瞞,其實這件事,是成哥兒娘上家來跟你大娘說話漏出來的信兒,我尋思著,她應該也是想找人跟你們提個醒的意思。」劉老漢說到這兒,放下肩上扛的鋤頭拄在手下,一副要長談的架勢道,「杏兒那丫頭的確潑辣了點兒,但是凡事都得兩頭看,她潑辣也都是對外的,這樣也不是什麼壞事兒,至少不會被人欺負不是?」
劉老漢見許老三的神色,似乎是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忙趁熱打鐵道:「成哥兒這孩子,你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是個老實本分的孩子,這樣的性子也好也不好,他娘也就是怕他以後吃虧,想著今後家裡總得有個能出頭拿主意的人不是?」
「再說你們家,杏兒娘身子不好,下頭如今還有三個小的,日子怕是也緊巴得很,一時半會兒也難有好轉,若是把杏兒的親事定下來,每年的年禮節禮自然少不得你家的,一年還有四套換季的衣裳,裡外不是能剩下不少?而且以後嫁出去了也是門挨門,就算小兩口自己起新房,也走不出這個村兒去,杏兒也能常回家幫襯照看,你說上哪兒找這樣的好事兒去?」
劉老漢原本不過是找幾個理由來勸說許老三,這會兒越說越覺得就該是這麼回事兒,也越發的懇切道:「成哥兒爹娘都是實誠人兒,跟你家也處了這麼多年鄰居了,他娘也一直很是喜歡杏兒,今後閨女過了門她肯定也不會怠慢,你們兩家關係本來就好,如今加上個親,還不就跟一家人一個樣兒。她家就這麼一個小子,今後有什麼好處還不都是他們小兩口的……」
說到最後,劉老漢簡直都已經從心裡認定,杏兒肯定是要給成哥兒做媳婦了才是,說話都已經是小兩口小兩口的了。
許老三聽著也覺得是有些道理,不過心裡還是清楚的,知道這不是件小事兒,也沒腦子一熱地就張嘴表態,只點頭道:「劉大爺,你說得都在理,不過這事兒我得回去跟家裡合計合計。」
劉老漢心道,這麼大的好事從天而降,還不趕緊應承下來,還回家合計個什麼勁兒。不過轉念一想,許家如今還沒分家,杏兒上頭還有許老二家的英子沒說人家,的確還是得從長計議才是,於是點點頭說:「嗯,回去跟你爹娘商議一下也是應該的,那就先這樣,有什麼事兒再說。」
「好勒,煩勞您了。」
許老三一邊往家走一邊在心裡合計,覺得若是這門親當真能做成,的確是個很好的事兒,倒不是貪圖劉老漢說的年禮節禮或是四季衣裳。雖然俗話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但若是能嫁在自己眼前兒,以後跟娘家走動方便,有什麼事兒了也能互相幫襯一把,再加上成哥兒家也是知根知底兒的,肯定比嫁去外邊兒要好。
他心裡正想著這事兒,腳下已經快走到家門口,覺得前頭似乎有個人影兒在晃蕩,抬頭一看竟是成哥兒,在自家杖子外面伸頭探腦的,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來找杏兒?咋不進屋去呢!」許老三笑著打招呼,只當是成哥兒知道家裡要給他和杏兒說親的事兒,如今這小子知道害臊了。
「許、許三叔……」成哥兒其實已經在門口轉悠半天了,但就是提不起勇氣進去,杏兒那麼信任自己,交代給自己的差事又那麼簡單,自己連這點兒小事都做不好也就罷了,偏偏還出賣了她……
成哥兒越想越覺得自己錯得離譜,站在許老三面前癟著嘴,生生把眼圈兒都憋紅了。
「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許老三越發看不懂了,也著實猜不透如今孩子們的心思,只好問,「成哥兒,你今個兒是不是上我家地裡幫著幹活了?」
成哥兒聞言胡亂點點頭,心裡還是惦記著沒臉再去見許杏兒了,沒成想被許老三一把拉進屋裡道:「今晚別回家吃飯了,讓你嬸兒給你做好吃的。」
腳底下踉蹌著被拉進屋,裡屋半截門簾子拂過臉頰,成哥兒這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推拒,身子拚命往後縮,雙腳抵在門檻兒上怎麼也不肯進屋。
「她爹,你幹啥呢?」葉氏坐在炕上,因為角度問題加上門簾子的遮掩,看不清楚門口在撕扯什麼,揚聲問道。
後門吱嘎一聲,許杏兒推門進來,手裡還端著雞食簸箕,見倆人這樣忍不住發笑:「爹,你這咋跟強搶民女似的?」
聽到許杏兒的聲音,成哥兒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