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17
許老三沒多久又跑回來,一臉焦急地說:「大夫不在家,說是去外頭出診了,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
許杏兒雙目緊閉,面頰漲紅,給她壓著兩床被子都發不出汗來,身上被憋得滾燙,人又開始說胡話,手腳時不時地抽搐一下。
「杏兒?你醒醒,看看娘。」葉氏這會兒急得連哭都顧不得了,在炕邊團團直轉,時不時地喚女兒幾聲。
山子在西屋炕上躺著卻怎麼也睡不著,忽然想起一個土法子,一骨碌爬起來,趿拉著鞋出去道:「三叔,嬸子,我想起個法子來,家裡有沒有大蔥和紅糖?還得來點兒米酒。」
「有,都有。」葉氏也沒聽清楚都要什麼,就先一疊聲地應下來,隨即又道,「沒有的讓你三叔出去買。」
許老三忙出去買米酒,山子去地裡拔了七根蔥,剝皮後只留蔥白兒,洗乾淨放在一個大碗裡,又添了兩勺紅糖。
等米酒買回來後在鍋中燒得滾熱,倒入放著蔥白和紅糖的碗裡,扣上個大盤子悶上,過了一會兒端進去,讓葉氏餵給許杏兒喝。
不料許杏兒卻牙關緊咬,怎麼也喂不進去東西,倒把葉氏急了滿頭大汗。
山子見狀也顧不得許多,上前捏住許杏兒的鼻子,等她憋不住氣張口呼吸,抬手就把米酒一口氣灌進去。
許杏兒被嗆得直咳嗽,但好歹還是喝下了大半。
葉氏把他又塞回被子裡,扭頭很是感激地對山子說:「山子,今個兒可多虧了你,你也趕緊去歇會兒吧,嬸子在這兒看著,沒事的。」
山子一夜沒睡,又背著許杏兒跑了那麼遠的山路,其實早就累得不行,但見許杏兒病成這樣,又是內疚又有點心疼,不過知道自己在這兒也幫不上什麼忙,就聽葉氏的話,又去西屋躺下休息,這回頭一挨上枕頭,就直接進入了夢鄉。
「山子哥,山子哥,你醒醒。」
山子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是被桃兒叫醒的,扭頭一看外頭便嚇了一跳,天色竟然都已經黑下來了,自己這一覺竟然睡到了晚上。
「山子哥,我娘叫你起來吃飯咧。」桃兒又推了推山子。
山子翻身坐起來,問桃兒:「你姐咋樣了?」
「大姐下午醒了一回,喝了點兒水又睡下了。」桃兒並不太清楚許杏兒是病了,只以為她是在那屋睡覺,歪著頭問山子,「你們昨晚都沒睡麼?怎麼今個兒都睡了一整天。」
山子用力搓了搓臉,讓自己精神些,笑著拍拍桃兒的頭說:「昨晚在山裡淋雨咧,哪裡有地方睡覺。」
「啊?」桃兒被嚇了一跳,「昨晚恁大的雨,你們也沒找地方躲躲?」
「是啊。」山子一邊下地一邊繼續逗桃兒,「昨晚那雨大得咧,砸在人身上生疼的……」
西屋的門簾子忽然一挑,許杏兒面色有些潮紅地站在門口,也沒進屋,身子有些無力地靠在門框上,衝著山子道:「你少唬我妹子。」
桃兒跑到許杏兒身邊,仰頭問:「大姐,你們真的淋了一夜的雨?」
「你個傻丫頭,聽他瞎說逗你呢!」許杏兒說話也沒了平日的底氣,聲音十分綿軟,「淋了一會兒雨就病成這樣,若是淋了一夜,我還不得死在山上了,讓你山子哥挖個坑兒直接把我埋了……」
「呸呸,有口無心,菩薩莫怪!」葉氏端菜路過聽到這話,忙衝著地上連啐了兩口,抬手朝許杏兒後腦拍了一記,「病剛好點兒,你就不能說句吉利點兒的話!」
許杏兒縮著脖子,吐吐舌頭道:「說啥吉利話?說我長命百歲,百病不侵,心想事成,日進百金,夫賢子孝,兒孫滿堂?」
葉氏開始還聽得高興,後面便越聽越不對勁,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就會胡說八道,身子還麼好就下地亂跑,還不趕緊洗手過來吃飯。」說罷端著飯轉身進了東屋,桃兒也連蹦帶跳地跟了過去。
山子上前幾步,對著許杏兒上下打量一番,忍不住發笑。
「有什麼好笑的!」許杏兒以為他是笑話自己身子太差,撇撇嘴道,「我平時身子都聽挺好的,這回只不過是個意外。」
「沒笑話你生病。」山子依舊笑得賊兮兮地說。
許杏兒一巴掌拍在他臉上,「瞧你笑那德行,指不定在心裡怎麼編排我的壞話呢!」
「我只是想,你病了倒比平日看著像個女孩子了。」山子說話的同時就已經大步後退,這才將將躲過了許杏兒已經揚起的手,嘴上卻還不老實地說,「你還是省著點兒力氣吃飯用吧,別等會兒吃飯還得讓人餵你。」
「讓人喂也沒你啥事兒!」許杏兒沒好氣的說。
「我看你是真病糊塗了,都不記得之前的米酒是怎麼吃下去的了?」山子挑眉看向許杏兒。
許杏兒聽得心裡一突突,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嘴唇,想到古代沒有輸液打針的技術,病了就只能靠喝藥,若是自己喝不下去,那……小說裡寫的都是……
她趕緊搖搖頭,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子裡甩出去,爹娘都在家呢,就算是真的要嘴對嘴的餵藥,也輪不到他這個臭小子。
許老三在東屋揚聲喊:「人呢?還不快來吃飯,菜都要涼了。」
兩個人這才偃旗息鼓,洗了手過去吃飯。
今個兒因為有山子在,再加上山子之前那法子發汗很是管用,所以葉氏特意做了幾個好菜招待山子,桌上難得地有兩道葷菜,一個是蒜薹炒五花肉,一個是小白菜粉絲汆丸子。
桃兒早就眼巴巴兒地坐在桌邊了,但是也知道客人還沒上桌自己不能動筷子,所以只能狠狠地盯著那兩道葷菜,恨不得能用眼睛把東西看到嘴裡來。
許杏兒一進屋就看到桃兒的樣子,抬手在她腦門兒上推了一下,「眼睛都要瞪出來了,等下掉進菜裡可沒法吃了。」
山子卻絲毫不見外,一屁股坐下,抬手先夾了一筷子肉放進桃兒碗裡:「別聽你姐的,想吃肉就使勁兒吃,我們昨個兒剛吃過。」
許老三和葉氏見山子這樣,也都歡喜起來,畢竟兩個人都不擅長應酬,最怕招待客人,見到山子這樣把自個兒當自己人的,反倒是鬆了一口氣。
許老三給山子倒了杯酒,然後抬手跟他碰了碰說:「我跟你嬸子都不會說話,所以就也不多說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了,今天多虧你把我家杏兒送回來,也多虧了你那方子,不然人怕是要燒傻了的,別的不多說,都在酒裡了,咱爺倆兒走一個。」說罷抬手就干了。
山子也不矯情,仰頭也把酒喝了。
葉氏就趕緊給兩個人夾菜,埋怨許老三道:「你瞧你,我不是跟你說,意思到了就得了,山子還是個孩子咧,空著肚子灌那麼多酒哪行。」
她嘴上說著,手下也沒閒著,給山子盛了一碗小白菜粉絲汆丸子,幾乎把大半丸子都堆進山子的碗裡,「山子,趕緊吃點兒東西,空腹喝酒可不好,容易醉還容易胃疼,都是你三叔不好,你這孩子也是太實誠,他干了就讓他干去,你跟著喝那麼快做啥。」
「嬸子,你快別忙活了,我真不跟你們見外。」山子接過碗,隨手就把幾個丸子盛給了許杏兒,「你身子不好,多吃點兒肉補補。」
山子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兒忍不住就瞟向了許杏兒的胳膊,心道也不知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許杏兒見山子的神色有異,又一直朝自己胳膊上看,心下便猜到了幾分,吃了個丸子才低聲說:「沒啥的,就是點兒皮肉傷,沒幾日就好了。」
「別只顧著說話,多吃菜。」葉氏沒聽到兩個孩子說了什麼,只一個勁兒地招呼山子吃飯,「下晌兒,我讓杏兒她四叔去你家送了個信兒,今晚就還住在這兒,跟你三叔一個屋,等明個兒再回家。」
桃兒忽然插嘴道:「大姐,小姑讓我跟你說,明個兒要去趕集,問你去不去?」
「去,當然去!」許杏兒一聽趕集頓時來了精神。
葉氏馬上反對道:「病還沒好利索趕什麼集,你給我老實在家呆著,哪兒都不許去!」
許老三自然是跟媳婦保持一致,點頭道:「就是,你今個兒燒成那樣,現在只不過暫時退燒了,誰知道晚上還會不會反覆,明天得好生在家歇著,不能到處亂逛了。」
「啊……」許杏兒原本滿是興奮的臉頓時耷拉下來,眼神兒都沒了剛才的亮度,難得吃一次的丸子似乎都沒有剛才那麼誘人了,她用筷子胡亂戳著碗裡的丸子,嘟著嘴不說話。
山子見多了她活蹦亂跳、張牙舞爪的小模樣,突然看到這樣的許杏兒,頓時有些不習慣了,看著她蔫黃瓜似的沒精打采,到底還是沒忍住道:「三叔,嬸子,要不,就讓她去吧,不然你瞧她這樣不痛快,說不定病反倒不容易好,如今天兒也不冷,出去走走也不會著涼,大不了晚些出門,早點兒回來,讓她去湊湊熱鬧,說不定一高興病就好利索了呢。」
葉氏聽了這話也覺得似乎有理,但是又著實不放心,只得扭頭去看許老三,看他是個什麼意思。
許老三思忖片刻,見女兒衝自己投來求助的目光,雖然明知道她的身子該在家休息,卻到底還是沒忍心拒絕,最後選了個折中的法子說:「明個兒我推著車帶杏兒去,讓她就在集上逛逛,這樣又累不著又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