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紅顏禍國2
這種場合再過多少年都依舊是無聊的。嵐宇開宴後歌舞妓便上場,她高高的端坐在龍台之上,俯視全場。身旁,鑲了金粉的紅燭亮如白晝,她默默將目光越過擺動的舞妓投向下方的昏暗,連闕的圓形餐桌空隙中,前來赴宴的大臣家眷們或笑或靜的扎堆坐著,姿態各有不同。唯有一點相差無二,那便是不時投上台,攏在她身上的眼神。
那般的小心翼翼,驚艷有之,更多的卻是鄙夷嘲諷,就似在望著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
笑顏魅惑的安靜受著,可握著手爐的手卻怎麼都捂不熱。她自嘲的垂頭端起茶盞輕啜,卻被茶湯燙了唇,口中一片麻澀。到底,她還是高估了自己,她不要身份的跟在他身側,為的就是讓他聲名狼藉,貪戀美色之名不宣自揚。可當那些人的目光刀子一般落在身上時,她能控制住臉上的表情恬靜淡然,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好似掛在懸崖邊,明明身邊站滿了人卻沒人願意上前拉她一把。
正出神,手便被人輕輕的握住。嵐宇視線淡淡的落在台下,那麼多雙眼睛在注視他,他卻毫不顧忌的拉住她的手,看似無心,卻又有意。「悶了就出去透透,這裡有我就成。」
此刻才明白高坐在這台上是何等的寂寞,她輕嗯的聲就從偏門出,過了長廊下休息。秋末的寒越到夜裡越是厚重,她仰頭望月輕歎,以前總是在台下坐著還不覺,如今這般被人注目,她才真有了些高處不勝寒的體會。
退了青檀一個人順著長廊慢散,她時走時停的賞景,一輪明月下的皇宮透著股清淡的仙塵之氣,就似隔了面紗的少女,道不出那層朦朧遮掩下的嬌羞。走了沒多遠便到了方才待客的宴院,她想起穆禛方才跟著幫孩子一起玩兒去了,也不知如今怎樣。
想著就朝宴園側孩童們聚集的小湖邊去,她輕手輕腳的順著長廊慢慢靠近,原是不想打擾孩子們遊玩的興致,沒想離得近了才發現,狀況更她想像得根本天差地別。
與湖邊相接的廊門處,一個小小的身影撫柱立著,孤獨落寞。不遠處,孩子們圍著一個稍個兒高的少年低聲竊語,那聲音不算大,卻正好能讓迴廊上的人聽見,字字鑽心。
「你們瞧他竟穿著冬襖!哈哈……真是笑死人了。果然我阿瑪說得沒錯,什麼皇子,就是病秧子一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兩腿一伸……」說到這兒誇張的伸了伸舌頭,一副喘息不上的模樣。少年張揚的咧著嘴低笑,一旁的孩子也捂嘴跟樂,一群人笑得好不歡快。
扶著紅柱的手忍不住收緊,如歌抽回視線去望穆禛。他臉色蒼白的半身躲在紅柱後,眸中滿是受傷,眼眶紅了又紅卻始終忍著沒落下淚來。
心中一陣劇痛,她死死的咬唇暗地裡早把自己罵了上萬遍。她怎麼會那麼蠢!竟然以為他們邀請穆禛就一定會跟他好好相處。他才那麼小,身體又不好,秋天便要穿隆冬的厚衣,她怎麼會無知到以為是孩子就一定善良。難道她小時候受的欺負還不足以警戒嗎?若是孩子的心壞起來,比大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看什麼看?你以為你是皇子我們就怕你嗎?我阿瑪可是巡撫總督,就是你阿瑪也要忌憚三分。不信你就去告狀啊,看看你阿瑪是訓斥你不懂大體還是會說我……哈哈……病秧子就應該乖乖待在宮裡閉門不出,做什麼出來嚇……」
側身一翻兩步便從廊邊來到那叫囂的少年身邊,如歌兜頭上去就是一巴掌,還未等那少年反應過來就一把將他從孩子群中拉出,踉蹌拽摔在地。「笑啊?我看看還有誰敢笑?」冷冷的含笑立著,她目光凌厲的將那群孩子一一看過,宮鞋死死踩著那少年的指尖,片刻不松。
莽撞?撒潑?雖然知道這樣做不是上策,但胸中的火就是怎麼都忍不住。按照她的性子不動聲色也能將他一家整治的生不如死,可她就不!今天這事她還非要大張旗鼓的做,看以後誰再敢傳穆禛半個不字。
「你!你是誰?好大的膽子,竟敢……」
剛才慌亂間連來人是誰都沒看清,少年伏在地上不住的大叫,像是吃定了別人不敢拿他怎樣,張狂放肆。
腳下猛得一使力那少年的話便歇了,痛得吱哇亂叫。如歌緩緩的蹲下身,宮鞋稍往外挪了挪,逮准了指尖最薄弱的地方下了死勁兒踩。「還有勁兒罵街,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到何時!」
「你……你個賤人!全藺國都知道你是個禍水破鞋,就你也敢對我動手!」
「哦?我就動了,如何?」一腳將他踢得翻了個身,她拿出手帕彎身擦了擦鞋邊上沾得血跡,極致厭惡。「你如何說我都無關緊要,但方纔對穆禛說的話,我要你磕頭告罪。」
微微一哆嗦,被這女子臉上的殺意怔住半晌才緩過神來,少年畏縮的起身後退,看著往常對他崇拜至極的跟班們如今對他都有些不屑,平日裡都是嬌生慣養何時受過這樣的羞辱,不禁猛咬了牙發狠。「我憑什麼?你以為你仗著年紀大就能為所欲為,我跟你拼了!」
說著就埋頭朝著如歌沖,想用力把她撞倒。沒想到他竟敢反抗,如歌後退了一步想閃開,卻發現身後就是池塘根本再退不得,欲側身閃躲又已來不及,無奈只能雙手聚力硬接下。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那少年的個頭不小,又被她逼得狠了使出了全身的力道,她雖也使出了全力去抵擋,卻仍抑不住身子歪斜,腳下一晃便絆上了湖邊砌起的青石。深秋的湖水雖沒結冰溫度也一定低得嚇人,她權益利弊棄了後路拖著他向一邊的碎石摔去,還好身上穿得厚沒有傷到筋骨,可下墜的力量太猛,衣衫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石尖劃破,手臂上掛出了長長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