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眷徹空3
手指一顫,頓時驚歎到有些嫉妒。她挑了眉頭耐著性子一張張的翻看過去,原來拿著緞子一點打算都無,現在還真生出了些想法。難道他一併長了兩個心嗎?能邊應對聽講的孩子們,邊照應她?
她可不信。
唇角一揚,突地有些壞心想看看若他們以紙交談時有孩子忽然提問他又當如何。聽著這詩文馬上就講到尾聲,她趕忙提了筆寫道:「現在還不知是男是女,可有哪些樣子都合適的?」
很正當的理由,卻需要很複雜的回答。她含笑落筆,看著他把紙張抽走,一時也沒繼續刺繡的心思了,頭雖低著,可全部神經都連在側旁同坐的男子身上。
「嵐先生,最後這句詩若是用在旁的情景可以修改嗎?」
果然,等了沒眨眼功夫堂下便有孩子提問,子漪頓了頓手上比劃的動作,幸災樂禍的看著某人正低頭描畫描得認真。探過去一瞧,正是一張新樣子,男女用起來皆合適。
這回看他怎麼答,這麼仔細的想圖案,恐怕連問題都沒聽清。
「自是可以的。……」
可嵐軒連眼都沒抬,便朗朗將疑問解答,後還附加了兩個例句,講的連她都聽得通透。
只覺得是一口暗氣壓在心中紓解不得。想使壞結果反而更加證明了他不可估量的聰慧智商。她死盯著他解釋完手中的畫兒也成了被遞到自己面前,紅唇一抿,真想立馬把他的腦子剖開看看,是不是比平常人多了兩根神經線!
「你還在寫別的?」看他將紙張傳給自己,手依舊不停的忙碌書寫著。她試探之心不死,接著刨根問底。
「村長讓我閒暇幫著整理村史,因為有部分遺漏所以要重抄再編。無礙,不耽誤我們。」
再看到這行字時是真的不服不行。子漪感歎著淺揚嘴角微笑,轉頭看他的眼神越發不忍敬佩。他真的不同了,和以前她認識的那個嵐軒相比。若是沒有帶她離開,反而登上那個位置,他一定會是一位賢明仁愛的好皇帝。
「嵐軒……」自從懷了孩子,心緒也越來越敏感。她頭腦一熱便匆匆的在紙上提了兩字,可定下心來細想,又覺得後面那句話現下問起來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她曾問過嵐宇,如果嵐致成了新皇會不會對嵐軒嵐遠趕盡殺絕。她記得他當時的表情很冷,那種透骨的寒意不用近探,只臨近坐著便能感受清晰。他說,若是我放過他們,死的人便會是我。
會嗎?眼前的這個永遠帶笑的男人讓她迷茫,她甚至沒問,卻已覺得他不會。
他是柔軟的,會心血來潮帶著孩子們熬夜釣魚,會體貼的背著她去山上看日出,會找到各種琳琅的材料做補身的菜點湯羹,更甚者……筆尖一頓,飽滿的墨滴便啪的一聲順著筆心滑落,綻開在黃白的宣紙上,春花般絢綻。
嵐軒機敏的抬頭瞧她,窗外的雨絲瑟瑟,她若有所思的扭過頭盯著門外的雨幕出神,那表情隱含著笑意卻不由讓他擔憂。
「怎麼了?」
輕碰了下她的腕,一張新的紙張便傳了過來。他輕斂著眉不放心的瞧她,琥珀色的雙眸對上搖擺的燭光,清亮到幾乎透明。
「我晚上想吃麻辣魚……」故作為難的將方纔沒寫完的字續上,她凝視著他將紙抽回,看到她的字後婉然一笑。
「別擔心,雨天也能釣到的。」
他一直這麼細心體貼。如今的生活不比皇城那般緊張陰霾,昨天他竟問自己要不要一起去院中聽雨……
聽雨。多麼單純而自然的幸福。她在原來的世界就從未留意有幸察得,可現在的他卻簡單的注意到了,注意到了身邊那些隨處可見的點滴。這樣的一個男子,會像嵐宇一樣痛下殺心嗎?她從心裡覺得不會,不知道原由,不想探聽原由,只是覺得不會,連問都不需問。
「雨天真好,不知為何這雨聲莫名讓人心安。」腦中突然荒唐的冒出個念頭,也許一直和他這樣生活下去也很好。子漪心頭微窒的沉下眼簾,眼前立馬就閃現出了嵐宇最後送她出宮的畫面,那樣冷的天,她把頭從車中探出去尋他漸漸變小的身影,而他也是同樣,久久的佇立在淒冷孤寂的宮門前守著,直到她消失在街角再也不見。
終究還是做不到。她刻意不去想他,刻意專注於同嵐軒最後相處的日子,可還是做不到。她瘋狂的想他,發了瘋似的想要見他,容不得心底有半點的背叛分離。
未發現子漪的異樣,嵐軒看到她的話,稍稍一頓便灑灑的回:「盛夏蟲鳴,深秋墜葉,寒冬落雪,若是這些能讓你心安,那以後便莫再錯過了。」
「是啊,若是仍能有幸獲邀,定再同往。」
唇角的笑意一僵,隨即慢慢的蔓得更開。嵐軒偏頭笑著揉了揉她的發,不需她再說更多,幾個字便勝過千言萬語,讓他足夠明白。只要他願意,她隨時都願陪在他身邊,她一直都在。
「定再相邀。」明知她只要回到嵐宇身邊,他們便再不會見面。可他還是沒有一點猶豫的寫下了這四字,不是誑語也不是期望,只是想讓她放心,他會好好活著,活到能再與她相見,共賞春夏秋冬的時刻。
默契的相識一笑,同這段日子以來的許多不言而喻一樣。兩人頓了片刻便各自低頭忙自己手頭的事,屋裡又恢復了往昔的寧靜,讀書聲陣陣低鳴,遙遙婉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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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聽到子漪懷孕的消息後便出奇的平靜沉默,陸影頂著渾身的濕衣微微發抖,可步子卻半點都不敢離開主屋,深怕方纔的情景再次重演,一發不可收拾。
面前的男子從回屋開始便癡坐著一動不動,臉上沒有半點表情,眼睛也是半垂著暗隱,讓人根本猜不到他此刻再想什麼!會不會下一刻又怒火再起不管不顧的衝到赤霞村落了子漪肚子裡的嬰孩。想到這兒,垂在身側的手不禁緊斂成拳,陸影默默的陷入沉思,其實他對子漪肚子裡的孩子也沒有把握。他懂得她卻不瞭解嵐軒。畢竟她人已經離開皇城快兩月,若是現在懷的身孕只有一月餘,那再怎麼算也落不到爺頭上。
但……那畢竟是一個生命,而且是在他視為知己朋友的子漪腹中,就算不是爺的骨肉,他也決計做不到打落啊!
「爺……」
「還要多久?」
剛想勸慰,身前的人卻突然言語,生生嚇了他一跳。小心的抬頭測探爺的神情,陸影心中掂量著眾多念頭,一時竟沒聽懂他到底再問什麼。
已有不耐,榻上之人沉著聲復問:「我的傷還需多久?」
「這……」
「我只要聽實話。」
本還思量著要不要把日子說長些,可現下卻是沒有半點轉圜只能實話實說。「還需半月調理。」
「把竹霧喚回來。囑咐落衣,著手調查知道孩子這件事的每一個人,回宮之前不管用什麼方法,我希望他們永遠閉嘴。還有宮裡……我不希望有人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
「……」全身一抖,聽到這話便隱隱明白了爺的意思。全然抹殺這個孩子存在過的痕跡,無形便是在說,他不要這個孩子,不管是誰的,不問是誰的,只因他出現的時機不對,所以就必須無條件的抹殺。宮中自古以來便是這樣,只要對孩子的血統有半點疑竇,便不會放任這個孩子存活。畢竟那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宮廷,就算是做父母的心軟,也不能讓這孩子的身份成為他人的把柄,若不是這樣,那孩子將來生活的可能比他們想像得更悲慘,最終都得不到善終。「屬下知道了。」
雖然不甘願也太殘忍,可這就是事實。宮中這樣的事他見得太多,有時候一念仁慈反而是對這孩子一生的折磨,他不能妄自下結論替他的將來做主。
「下去吧!以後每次按時過來給我換藥,十日之後,最起碼要保外表無礙。」彷彿瞬間無奈滄桑了數歲,嵐宇不再言語的任下人們收拾,陸影換藥,心卻恍惚著遠遠飛到了別處,沉澱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