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相錯2
越是憂心越是沒了原先的冷靜睿智。他有些氣悶的耐著火氣冷笑,狹長的眼閃著幽深的光,似是要將面前的她生生吸進去框起來。「你知道我要來?」瞧出了她面上的神色卻如何都看不透心裡,他不待她回答就錯身進了屋去,聽著身後她的步子跟的緩慢而沉靜,心中越發沉不住氣,湧動著玉石俱焚的沖狂。
子漪眸帶慟色的深望著他那消瘦修長的背影,原先天天和他膩在一起,卻也未像今天這般認真的看過他,似要用利刃刻進心裡,鮮血淋漓也毫不退縮。「你總是要送喜服來的。」這兩天嵐致手下的人幾乎要把品歡閣的屋門踏破,打造首飾的,教授規矩的,各種各樣忙得她根本沒有片刻的清閒,可這眾多的雜事中惟獨少了最重要的一樣,大婚時的皇子妃禮袍。
那時她就知道,這件事他親自攬下了在做。額娘原來縫製的禮服雖好,可畢竟有人穿過一次,且細節不符宮中大婚的規制,他那般重視嵐致的終身幸福,自是不會錯失這樣主要的細節,讓人著了話柄。所以她雖人回了品歡閣,卻一時不怠的盼著他能親自來見她一面,哪怕是為了這樣臉面上的事也好,她想再看看他,把他的樣子永遠記到心底,牢固的封存起來用作一生寄托。其他的,便都將就著過吧,怎樣都好,於她而言沒有什麼區別。
「嵐致已命人派了工匠和禮教嬤嬤來,所有大婚的禮數添置都已經備好,只等你的喜服到便齊全了。」語氣輕輕的和原來病中的她全然不同,她提步到桌前倒了杯熱茶給他,遙遙落在他背後的桌角便再不遞上前。如今他人已來,她所有的願望算是都圓滿了,自是再沒有更多的奢望需求,以後的一切,便應了他的心意吧,只要他滿意就是了。
拳頭猛的攥緊,不知在身體裡四處流竄的那股氣焰到底是從何而來。嵐宇全身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回想起在懷仁宮的那日,她和嵐致長情脈脈的互相攥著手,若不是他那日親眼看見成全了這樁婚事,他們還要瞞著他多久?
帶她走?他前腳才說了愛上別人,她後跟著就毫不猶豫的同意嫁給嵐致,怎麼會真像陸影說的那般對他心中含情?真真可笑!怕一切都是他自欺欺人的幻夢罷了!
「是啊!只差喜服,現在東西齊全,你便安心當你的新娘就是了!」猝然轉身將手中包裹扔在桌上,他眼中含著冰冷的怒意,沒了往日的溫暖寵溺,凌遲般犀利炙熱。剎那間她眉眼間曾最讓他著迷的風情都成了折磨,他默然嘶吼著傷心疼痛,眼前的這一切明都是他一手促成,可當骨子裡有了一絲可能的曙光,所有的念想好像就都變了,與往日的單一執著再無法比擬。
希望越是強烈,失望也越是沉重。為何陸影要對他說那番不著邊際的話,讓他暗自欣喜的懷抱著憧憬而來,可最後又如何?她對他冷漠的像個路人,除了對喜服的盼念其餘什麼都沒有!連過往他們曾有過的回憶也似是都遺忘了,沒有任何牽掛!
不知他為何突然這般生氣,子漪有瞬間的恍惚,心中懷疑的冒出個怪念頭,可快速又被壓下,默告著讓自己不要奢望。他那般當著自己的面說過愛上了別人,對自己只有同情,又怎可能幾天的功夫就全然變了。
無聲的緩緩打開包裹,立馬,裡面那光華漫漫的奢靡長袍便現在了眼前。她感歎著輕輕用手指滑過上面的金線鑲繡鳳凰,眼睫一動,突然想起額娘那天夜裡對她說的那些話。若是明日你便大婚,你想為誰穿上這嫁衣?
唇角不禁微微潸然,她略帶苦澀的淺笑開來,滿心的無奈悵然。她想為他穿上嫁衣的人明明就在咫尺對面,可她卻如此不得,何其諷刺。「多謝七爺操勞。還有以前的所有,子漪都真心感謝。」從未準備瞞著他她恢復記憶之事,她靜靜的抬頭望他,眼中映著盈盈的柔波,瀲灩著無限真摯深情。「最後,祝你幸福……」
再沒有更多的言語能表達她此時的心情,她側過身子擺出了送客的姿態,不是僅將他送出這屋子那麼簡單,從今天開始,即便是她想關心傷懷,他的事情恐怕也再容不得她插手,若是他能幸福,那她現在所做的一切也算是值得了。
嵐致……他會是將來的王。不管以後後宮的情況會如何,她的處境又會如何?安佳氏一族,總算有了保障,不需要她操心。真到了那時,她便做那個最原本的自己吧,守著自己心中深埋的人度完一生,安逸寧靜也是幸事一件。
好像從來就沒看透過她,亦或者她的心從來便未對他敞開過。嵐宇腳下生根了般怔怔的立在原地,兩步之外的她臉上是他從未見過的決絕,那種冷漠看開一切的態度,叫囂著硬是將他驅趕到了她的生命外,從此便橋路兩分,再沒了相通融的一天。
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怯懦的恐懼,他此生從未怕過什麼。上次有這種感覺是她生病時,雖然落寞卻還有些隱隱的希冀,可這次不同,竟像是一點後路都沒了,緣分情意瞬時抹盡,化整為零。
搖晃著動了一下,似是有些找不到重心難以使身體保持平衡。他繃緊了身子朝木門走去,一步步都像踏在刀尖上一般,極致痛徹。手指輕顫著慢慢落在木門的雕花把手上,他細看著上面清秀的不知名花朵簇簇盤錯,繁盛如曇,心中一窒,頓時眸中湧上了不甘蒼然,收手回身。
「穿上那喜服,給我看一次。」曇花雖美,卻只有一夜命格。他們曾朝夕相處了這麼些個日子,他不願就這麼匆匆的結束,不願他們的感情也如曇花一般,絕美但轉瞬即逝。他要最後一試,哪怕是不自量力也好,不知廉恥也罷,他要真正知道她的心意,要她親口告訴他,她對自己沒有絲毫喜歡,全然是無助時的依戀。
目光從未有過的堅定,他上前將包裹中的頭蓋拿起,白皙的手指像有魔力般僅稍稍一動,那絕美的紅披便在空中輕盈浮蕩了起來,直緩緩落到了她的頭頂蓋下。「這次,只穿給我一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