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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緣卷 第147章 宮闈 1 文 / 木染

    第147章宮闈1

    秋節的天似孩子的臉,入夜時還是晴朗星空,一轉眼,夜風便掀開了雕花木窗,牽動吱嘎聲,哭嚎似的碾人心。

    舒公公支著頭在廊上打盹,恰被這窗欞聲驚醒,猛然神歸,隱隱後背泛起一陣浮汗。

    「小東子…」他年紀大了,多少在宮中也要找個依靠。這小東子是從家鄉挑來的孩子,雖然不沾著親,可自己帶了這麼久也總算靈巧,便一直當乾兒子似的收在身邊有意提拔。

    「哎!」趕緊小跑著從廊下的陰影中探頭,小東子凍僵了雙腿,使勁松活了兩下才扶著柱子站起身來。聽著師傅吩咐竟是不敢慢走,緊趕了兩步小跑到跟前。「怎生了師傅?」

    「你這糊塗蛋、子!腦袋也是不想要了的!這天怎麼還沒記著閂窗,還好只是個側面的被風揚開了,若是皇上寢殿中的,還不知道怎麼訓斥呢!」

    縮著脖子微微的應了聲,便分毫不敢耽擱的輕了步子去檢查窗閂兒。小東子只記得入夜時都是緊好了的,不知這時夜風這麼大,竟生生的拔開了來。

    方纔那輕輕一聲傳進耳中便順帶的由了夢境。雲凡眉頭輕撇的闔目正臥,一束黑昏的月光打在他臉上,滿臉的汗津立馬現出了顏色,蒼白斑斕。

    「羽妃,朕終是要負你!」明知道自己在做夢,可是無論怎般都醒不來,也不願醒。他站在沉心殿門欄處靜靜望著坐在龍椅上的自己,十年前,光華正好,鬢間一絲銀光都無。

    正殿下,一個單薄的身影恬靜的立著,已然到了訣別的最後時刻,卻仍如平時那般,瞧不出一點狼狽。

    「能為皇上分憂,自是臣妾的福氣。」單聽著這記憶中的聲音,眼淚就忍不住酸和,雲凡想上前,可腳步卻絲毫都移動不得,只能這般語不能聲,念不能見的旁觀著,瞧著她清瘦的背影秋風中亭亭而立,身上的袍子似都要將人帶了起來。

    堂上年輕的他滿面頹色,眼中紅紅的泛著血絲,著魔了般駭人。「朕送你走……」

    「臣妾不走。」

    隨即瘋了似的掀翻了龍台,他兩步衝到堂下,猛地將女子的頭抬起,這才看見她滿臉的淚痕。

    「為何不走?嵐宇嵐致我會好好照料的。」若是現在不走,便沒機會了!

    「走到哪兒去呢?」她若是走了,前朝大臣哪個能輕易罷休。他身為君王,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她又怎麼敢奢望他保護自己的孩子?

    「朕知道芙蓉的孩子不是你害死的!其實她根本沒有孩子,又何來小產一說?你又作何巴巴的承認?」

    「皇上這兩日可去看過嵐宇了?」那個孩子,她一直寵在心尖兒上,可如今……

    話到這兒,女子臉上微有苦楚露出,她輕輕的回握雲凡的手,整顆心就跟著手上的幅度點點收緊,直到連呼吸都困難了。

    「他中了寒毒,怕是要不好了。」

    驚詫的猛然睜大眼睛,雲凡明聽清了她的話,可卻像是沒聽清般復問了一遍。「你說什麼?」

    「嵐宇中了寒毒,怕是挺不過這個秋了……」像是早就有了自己的一翻打算,羽妃柔柔的垂頭,用帕子將雲凡臂膀上的茶漬跡拭去。

    「怎麼可能?我明明早已派人把他的宮圍了的……」

    「還記得咱們前些日子為他挑的那個異國公主麼?原是先入了皇后的眼,咱們疏忽了。」

    愴然的後退兩步,心中一下打亂了方寸。雲凡猩紅了眼眶拉著羽妃就望宮門走,力道大得生生將她拽出幾步,幾欲跌掉。「雲凡……」

    忘記自己已有多久沒喚他的名,槿羽軟軟的笑著,眼中的淚就這麼伴著笑容光光綽綽點綴了滿臉。「你明白的。」原先她可以一走了之,他即使再捨不得她,終是會找個人替她服罪,讓自己宮外避禍。可如今嵐宇中毒,她便再沒有走的可能了。「若想替嵐宇續命,便只能以我的心脈為引。」

    衝撞的步子跌碰了兩下終是停住,雲凡痛不欲生的緊闔著眼,只覺得那心裂的聲音,已穿破胸膛灌進耳中,嗡鳴著良久不止。

    上前一步,又上前一步,槿羽柔柔的從背後抱緊他,知道這是離別前最後一聚,亦格外珍惜。「別疼愛嵐致,想要保命,便只能讓他在宮中的角落裡活著,這樣才是對他最大的恩賜。至於嵐宇……」他們都深知,那寒毒只有用至親的心脈為引才能延續生命,她只有他們和雲凡,怎麼捨得失去其中的任何一個?

    「我懂。」嵐宇從小就性子剛烈,若是聽到她去了,又是因為自己,怎麼還能好好活著?「便讓他恨我吧!」及目中的一切皆是凋敝,雲凡怔怔的望著沉心殿院中的那棵合歡樹,還是她初入宮時,他們一起種下的。可現如今,秋風雨頻,花瓣碎地,當初何等的美好,竟只剩下如今滿地的蒼白。

    「珍重,雲凡少爺。」她本就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鄰家妹妹,事到如今,已是享受了太多她不該得的,也是夠了!

    最後一次歎息般輕念沉睡在心中已多年的稱謂,她鄭重的步到雲凡身前含笑而依,如同當時他們初見一般,男子桀驁,女子羞潤,只一瞥,便葬送了今生,注定相伴相惜。

    「別走!別走!」

    「皇上……皇上!」這夢魘已是老習慣了,舒吉挑了燈上前急喚,最近皇上身子不妥,他這個從小就侍奉他身側的老人真怕他就這麼陷進了夢中,再醒不過來。

    眼睛已是迷濛睜開了的,可卻還能隱隱的見著夢中的那滿地蒼白。雲凡心悸的冷汗直冒,無聲的盯著帳頂,只覺得自己生命就這般無聲的逝去著,點點絲絲,就要散盡。

    「她要來接我走了……」晌久沒有表情的臉上終於出了一絲微笑,他眼角垂淚的從懷中拿出一個略顯粗糙的福包,只覺得那上頭的花開並蒂繡紋都因年頭長而模糊了,再也尋不著當時的半點風采。

    頓時老淚縱橫卻是不敢規勸,舒吉落了燈伏在地上,眼睜睜見著主子過了這些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當真比針刺進了指尖還痛。

    「轉眼就要到時候了,她走時,也是這麼個季節呢!」掩不住疲憊的容顏彷彿一夕將蒼老了十歲,他癡癡一笑,異常明亮的雙眸璀星般閃過一絲光束,引得起身的舒吉一怔,恍惚間好似見到了初見槿羽時的那個狂傲少年郎。

    「皇上……」這時才是真的心慌了,他急爬了兩步來到床側,見著床上之人胸口仍有起伏,這才放心。

    「去吧!朕乏了……」翻了個身,結實的將那福包捲進懷中,雲凡再無聲息的睜眼躺著,聽著舒吉步伐沉重的闔門離去,窗外的風聲一下更緊似一下,卻是再沒有半點睡意,醒至黎明。

    直宣門外皇城城下

    大風吹得讓人眼睛都睜不得。城牆上的守衛圍著圈在角落中窩著說話,面前一盆小小的炭火微弱的泛著橘紅,偶爾風勁了一下,才有些火星冒出,炸灰滿地。

    「來人!開門!」

    隱隱聽得城下有人叫門,輪值的侍衛長眉頭一皺,晦氣的啐了口才起身詢問。「誰啊?報上名來?」他本也是左相家的遠親,無奈關係實在太遠才討了這麼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心中本就夠憋氣了,誰想這大半夜還有人找不痛快。

    「瞎了狗眼!沒見是八爺回城了麼?」

    聽著城下之人喊話頓時一個激靈,剛想轉了身命人開門,可回腦子一想又覺得事情蹊蹺。八爺幾月前已經回朝了,那日也是他當差放人進去的,怎會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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