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凶宴2
未到寅時,天際混沌的泛著灰藍,正是一天之中清爽最勁的時候。乘著宮轎趕著宮門初開時便匆匆進了宮,子漪略帶睡意的掀開轎簾,立馬微涼的晨風便熙熙攘攘的灌了滿轎,新意正濃。
唇角暖暖的綻開一個笑窩,她感懷的低頭凝視手中的大紅嫁衣,額娘早上叮囑了數遍的話又在耳邊響起。
「記住,若是今個兒皇后娘娘宣了旨,定不要太露風華。咱們已是經過了幾輪風波的,再也不能讓人落了口實。」
「你阿瑪已經打聽了晚宴具詳,聽說皇后娘娘只請了五爺一位皇子參見,想必就是為了你們的婚事。哎……我們的掌上明珠終於要嫁人了,額娘已經等不及看你穿上嫁衣時的模樣了。」
笑意愈發被甜蜜充盈。子漪抬手縷了縷鬢角的碎發,頓時覺得這不明朗的天色都妙麗的可愛起來。
「主子,您可是回來了。」正想著,轎子便在品歡閣的宮門前落了定。子漪聽著轎外小九那親切想念的聲音,還未等人斜了轎引她,自己便掀了轎簾步出。
「辛苦了,這麼久讓你自個兒打理韻。」
「主子哪裡的話,都是小九份內的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小九兩步上前將子漪手中的包裹接下,暗自掂量,還真是沉的緊。「翠微宮的秦嬤嬤已在裡面候了一會兒了,說是奉了皇后娘娘命,來取東西的。」
臉上的笑容一僵,隨即快速的遮掩了過去。子漪有些不安的瞥了眼小九手上的包裹,不知為何,心下突然莫名的倉惶開。
「去吧!把這包裹交給她,她便會自去了的。」心有芥蒂的不願見她,她起了兩步從側門而入,將差事吩咐給了小九去做,自己則不敢耽擱的趕緊回屋梳洗打理,為晚上的花宴做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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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似的天色時辰,早起的卻不止子漪一人。
嵐軒幾乎是一夜未眠,靜心休養數日,準備了多時,終於……就是今天了。
目色清朗的立在迴廊上,手中緊緊攥著那明黃色的綢緞奏折出神,他薄唇帶笑,視線中凝住的,彷彿不止是一紙奏章,而是鄉村綠林間,那簡陋的溫馨小園,還有那門前,含笑等候的女子。
「子漪……你可準備好了?」滿心期待的抬頭,目光遙望著宏偉皇宮中偏向西南方的一角,那裡正是子漪品歡閣坐落的地方。他有些傻氣的輕問,不在乎兩人之間數千尺的距離,固執的覺得遠方的她也一定感覺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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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今個兒您心情好像特別好呢?」不解的在子漪第三次對鏡甜笑時詢問出聲,小桃無聊的坐在一旁幫她打理衣裙,不懂為何一向衣著淡雅的小姐今天怎麼會選了石榴紅這般喜慶的顏色。
「這麼明顯麼?」實在無法遮掩,明亮異常的眼神就會洩露了心思。子漪不厭其煩的叮囑梳頭的清言該怎麼裝釵,往常一些從未帶過的珠花金簪今個兒終是有了機會見見天日。
「嗯!從早上起來開始就笑個不停呢……」
「你這丫頭!不好好的做手中的活,倒是時時盯著我看作甚?」有些不好意思的精選了兩支小巧卻不張揚的鬢簪遞給清言,她不太自在的拂了拂臉上的灼燙,眸色春斂。
「去,在上朝的宮廊上候著柯大人,務必把這封信函親手交給他。」再讓小桃盯著自己,恐怕臉色會越發了遮掩不住。子漪抬眼看了看桃木雕花窗外的天色,心中估摸著差不多到了上朝的時辰,趕緊不忘正事的打發了小桃出去。
回府這些日子,她和子錚幾乎是天天待在一起。聊她原來的生活,聊子漪和子錚小時的趣事兒,當然也忘不了商量宮中正事。池洲這次生變,軍中將領管事換了大批,雖然有八爺在其中斡旋,不過不管怎樣,當家之人都很難回到他們手裡了。所以柯綸上次提議推舉嵐致過去掌勢,無非就是借了嵐致聽說不便之由想讓子錚收復池洲,慢慢的籠絡人心,重新掌握局勢。可是……
滿面的欣喜隨著心中所想漸漸暗淡,銅鏡中的女子癡癡的望著手上的指環,心下混亂想起的卻是另有其人。如果今天嵐軒就會遞了折子卸下軍權,那這場皇位之爭就可以宣告落幕了。先不說她心中著實放不下嵐致和那人,就算她聽之任之,皇后那邊又豈能善罷甘休?
所以思量再三,她和子錚都覺得不如將計就計,嵐致的聾啞既然是作掩,那去了池洲兩人只要齊心協力,拿下池洲簡直易如反掌。待到那時,手中兵權在握,相信皇后左相即使再不甘心,也不會貿然行動,她和嵐軒守陵遠走也會安全無憂。
「小姐,您看這樣成麼?」忙活了半天,終於按照她的要求梳了個看似簡單實則卻復美異常的髮髻。清言穩妥的將最後一支珠釵插勞固定,這才滿意的停下詢問。
「……嗯!」望著鏡中那絕美清麗的容顏,子漪淺淺的笑了笑,眸中深潭隱隱的似華玉緩沉,堅定而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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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城
潮紅的雲霞縷縷清幽的從城門前飄過,天邊第一束光華在隱忍了半個時辰之後,終於在清晨的第一瞬投在了幻城之上,將整個城池都映襯的金光刺目,似天界城池。
「怎麼樣了?」已經是第七個日頭了,如果那人再不醒,恐怕醒來的希望就渺茫了。
蒼瑾出神的立在城頭上,耳邊時而作響的屋脊銅鈴叮叮噹噹,清脆的環繞進山谷而後飄渺回返。
「脈象平穩,但還是未醒。」疲憊的容顏上滿是愁色,陸影衣袍褶皺的立在他身後,狼狽的樣子與前人一比,相錯甚多。不敢合眼的守了幾天,雖然已經做了師兄囑咐的能做的一切,可是他還是未醒,緊閉的眼眸猶如山谷中千年不動的石化柳枝,生動而死寂。
「如果醒了又當如何?」心中想起子漪托付的那句話,蒼瑾微有不忍的皺起眉頭,不知該如何決斷。「影,宇怕是撐不過三秋了……」
冰眸痛染,他輕輕的說,明明聲音不大,可砸在陸影心頭卻如千斤般沉重。
「我知道。」苦笑著在牆角坐下,陸影疲憊的雙手遮眼,那個斯文木訥卻意氣奮發的男子瞬間不見,只剩潦倒。
「你瞭解他。如若在那人和多活一秋之間選擇,你覺得他會選哪邊?」
不斷輕柔的手微微一頓,陸影不解的抬頭,正遇上蒼瑾眺望晨曦的冰冷側顏。那微現悵然的卻滿是空落的神色,他從未見過,這樣仰視瞧他,青衫闕闕,髮絲揚轉,好似恨透了這塵世,隨時可能駕霧遠走。
「那人……」想也不想的就回答出聲,他懵懂的不知師兄何來此問,正欲求解,城下,星宿的內音便咋呼著傳來。
「醒了!爺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