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魂穿
冰冷……一種無法用語言輕易形容的惡寒……
這彷彿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走廊,踏著微微泛著瑩綠色的燈光,小玲飛快的腳步因為身後突然的微動而猛的停住。僵硬的緩緩轉動脖子,她壯著膽子朝後方看了看,空氣中,吊燈吱吱嘎嘎的晃動著,砰的一聲,方纔還開著的木門在她面前重重關上,密閉的環境好像突然變得更幽暗了些,她緊張急促的呼吸聲在空蕩的長廊中如鬼魅般四處遊蕩。
「媽呀……漪姐是怎麼在這種環境裡工作的!」這個鬼地方,她多一秒鐘都不想待下去,下次打死她也不來這兒送案捲了!簡直比鬼片恐怖一百倍,不!一萬倍不止!
「玲……」
忽然,方纔還寂靜一片的身前,幽幽的有人喚著她的名字。小玲微微帶汗的脖頸間,一陣陣滿是寒氣的呼吸,悄無聲息的打在上面,瞬間,激靈的毛孔因驚嚇片片收起,密密麻麻的佈滿了她的皮膚。
「你遲了!」剛剛從冷藏屍體的藏庫出來,秦漪利落的摘下手上的橡皮手套,一回頭便看到愣愣站在走廊正中發呆的小玲,隨即上前招呼。誰知被叫的人突然以閃電般的速度轉頭,看見她後「嗷」的大叫一聲,下一秒已經消失在走廊盡頭,乾淨的幾乎成鏡面狀態的走廊上,詭異的竟隱隱揚起一道塵土。
微微的楞了一楞,秦漪有些好笑的微皺眉頭,抬手習慣性的摘下面上的口罩,一張淡漠卻妖艷異常的臉隨即清晰的暴露於空氣中。
半小時後
耿冽帶著一臉欠扁的笑容,吊兒郎當的步進秦漪的工作室,還未張口,就被她以一個鋒利的眼刀擊中,嘴角的笑意更擴大了些。
「小漪,這是第幾次了?咱們局現在除了幾個出了名大膽的爺們兒敢和你打招呼,別的看你一眼據說都要做一個星期以上的惡夢……」聲音中帶著明顯的悶笑,耿冽隨便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眼睛卻一刻也未放鬆的緊緊盯著面前身形嬌小的女子,將她的一眉一眼,一舉一動盡數收進眼中。
「膽小!」眉毛因耿冽的調侃不著痕跡的一皺,秦漪淺笑著摘下面上的口罩,放下工作,轉身替身邊的男人倒了杯茶,在他對面落座。
滿是笑意的眼眸溫情的在對面的女子臉上留戀了幾秒,耿冽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茶杯,褐色的茶湯攜著幾片翠綠的葉片圈圈的打著旋兒,那誘人的香氣讓他不用低頭深嗅,疲憊感便飛快逝去。
「……」有些疲憊的動了動肩膀,秦漪端起茶杯,眼神卻緊緊的固在對面的男人身上,良久未移動分毫。
微露鬍渣的唇角輕輕揚起,耿冽抬頭將無聲女人的身影裝進眼中,彷彿被她雙眸的執著吸引住神色,久久才瞭解的回答。
「前幾天的案子有結果了,那個女人是被那個報案時痛苦的放聲大哭的老公所殺,和你推測的一樣。」
「……」眉頭微微的皺著卻仍舊沒有說話,秦漪不著痕跡的咬了咬嘴唇,心中滿是失望。
前幾日接到報案,一個男子說自己出差回來發現妻子已不明死在家中。她隨著警務隊去勘察現場,作案痕跡被很小心的處理過,當時幾乎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可這些都不是令她注意至今的理由,她腦海裡最清楚的畫面,是那個男人坐在沙發上不顧問話一直的沉默,良久才反應過來似的失聲痛哭。那天的陽光很刺眼,透過窗簾的縫隙條條打在男人身上,似真似幻。那時候,那個男人的傷痛是真的,眼淚也是真的……
「為什麼?」雖然是自己親手檢驗出那個男人可能是兇手,但是她至今仍然想像不到理由,他看起來是那般愛她。
「……」把視線從茶杯中調起,耿冽深沉的直視對面的女子,有些詫異一向寡言的她會追問原因。「那個女人因為丈夫一直出差所以在外面有了情夫,前段時間還為了方便和情婦聯繫打掉了他們好不容易懷的孩子。」
「什麼?」
雖然用最平淡的口氣陳述,但仍然看到她眼中的驚訝和悲慟。耿冽抬手小小的抿了口杯中的茶,左手卻是沒閒著緊緊將秦漪放在桌上的手覆住。他剛才沒出聲就是怕她會有這樣的表情,誰知……這個女人還是這般該死的心軟。
「那個男人一直到最後都很後悔失手將老婆殺死,那天他本來是想和她好好談談,想解決矛盾,誰知那個女人提出要離婚……」
「真深刻……」沒有勇氣繼續聽下去,秦漪有些失落的低下頭,前額的髮絲就這麼失神的落下來,更顯得悲涼。
不忍接著說下去,耿冽早已經習慣了秦漪說話簡短的方式,未經思考就接話。「如果是真愛,必定深刻。」
「……」不解的搖頭,秦漪抽出被他蓋著的手,倉皇收起動容的表情又恢復了一貫淡然,可眼裡流竄的盈光還在閃動。
自嘲的提起嘴角,耿冽眼中的受傷一閃而逝,帥氣的臉上難得流露出像孩子一般的無助、脆弱。
終究還是不行麼?他已經等了18年,可卻連陪她分享失落的資格都沒有……
黯然收回手拽下脖頸間束著的領帶,他有些寂寥的站起身,腳已經抬起想要離開,終究是心裡不忍。大手自然的拍了拍身前一直低著頭的女子,松下聲安慰:「別難過,我還有個會,半小時後來接你下班,你還有昨天的自殺案要處理,不是麼?」
「嗯。」
「其實……」歎息聲輕不可聞的從他口中傾瀉,隱隱還含著些許期待。「會議也不是那麼重要……」
「不用。」
眼神倏地灰暗,耿冽的手無力的從她髮絲上墜落,只剩一絲輕不可聞的歎息。她似乎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體貼陪伴,相識十幾年,她向來寡淡理智甚至到了冷漠的程度,連對自己多些言語這點特權都從未給過,也許他只是她身邊絲毫不重要的角色。
片刻後,門的響聲起了又落,整個解剖室頓時靜的連呼吸都聽的清晰。
秦漪疲憊的抬手將從額頭滑下的髮絲揚起,眼睛直直的盯著漸漸灰暗的窗外,眼眶紅了半響,可最終還是隱忍,歸於平淡。
她之所以能判斷出那個男人就是兇手,是因為那個女子臉上有男人的分泌物凝結,如果她沒猜錯應該是眼淚。經過老婆的背叛,他仍舊不想放棄婚姻,而且他有更多讓我們找不到屍體的辦法,可是卻自己選擇了報案。是什麼樣的愛會讓他選擇同歸於盡?難道和自己的父母一樣,失去另一半剩下的一個也無法獨自存活麼?那留下的人呢?真是自私、荒誕!
冷靜的收起眼中的淒迷,她回頭看了看剛被耿冽關上的門,心中湧上一股淡淡的歉意。對他,她不是完全無動於衷,這麼十幾年的感情,她不是聖人,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只是……想起母親自殺時的情景,她心煩的收回視線,松著的手猛然攥緊,深深嵌進肌膚裡。她不愛他,有的只是感動,怎麼能輕易的讓他陷進可能一去無回的感情裡?與其變成陌路釀成悲劇,還不如現在就冷漠已對,最起碼能平和的朝夕相處,不是麼?
「嗶嗶嗶嗶……」忽的,一陣急促的短信聲響起。把秦漪猛的從思緒中抽回神來,伸手將聲音終止,短信隨之在屏幕上展開。
「小漪,再多等我半小時,這邊突然有緊急的案子。」
想都沒想手指就已經自發的打出了『你忙,我先走』的字樣,可想到耿冽固執的眸子,她搖了搖頭,把屏幕上的字一個個刪掉,簡短的回應『好』。
窗外的天色已經深如濃墨,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秦漪微微的閉目半響,感覺到身體裡萎靡的氣息正點點遠離,她熟悉的冷靜淡然復而回歸。起身利落的將手邊需要的用具收拾妥當,習慣性的戴上耳機。瞬間,浸人心脾的旋律將她滿滿充盈,進入工作時間。
嫵媚的眼眉被一副透明的寬框眼鏡掩蓋住光芒,秦漪小心的用剪刀將身前解剖台上女子的前襟剪開,伸出食指順著她的食道一路慢慢摸索。
這女子是昨天傍晚的時候送來的,看她當時的衣著外表,應該是沒有被送到醫院搶救就直接宣佈死亡。經過一天的冷凍,她的表情還是如剛來這兒時一般安詳,沒有中毒後的膚色變化反應,也沒有任何可以拿來當做判斷依據的病變症狀。思索良久,秦漪還是決定從最基礎的著手,逐一排除她死亡的可能性。從死者已經出來的血液檢驗結果來看,死者身體裡的蛋白質成分已經完全變質,不再有原先調解身體機動的功能,很可能是重金屬中毒導致的死亡。可是換一方面來看,這種程度的機能變異會使死者死後全身泛紫,並產生大面積的浮腫才對。為何她還是如生前一般,身體沒產生任何變化?除非……
纖細的手指仔細地順著死者的食道緩緩下移,忽的,一塊巨大的硬物突兀的觸到秦漪的手掌,疑惑的皺眉,她兩手一起隔著死者已經僵硬的皮膚,小心的確認著這硬物的大小,半響後,一行冷汗快速劃過秦漪的臉頰,匆匆沒入領口。這硬物竟然有一個臉盆那般大?幾乎將死者的整個腹腔沾滿!
這怎麼可能?不可置信的轉身拿過身後的手術刀,秦漪熟練的執刀順著死者的脖頸一路剖開,腦中的疑問層層重疊。她是怎麼死的?如果腹中有硬物,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吞金暴斃,可是這麼大的體積,而且還是一個整體,她是怎麼吞下去的?如果是服用了錫,入腹後凝固成塊,墜人至死。那凝結這麼大一塊,少說也要上百年的時間,又怎麼可能?
呲……順著切割的聲音終止,秦漪緊了緊手中的手術刀,謹慎的將她的皮膚撥開,就在那一瞬,耳機中悲傷的音樂忽的被一股強大的噪音壟斷,那聲響彷彿是車禍前緊急剎車的絕望,又彷彿是電鋸切割金屬的尖銳。匡當,手中的銀刀落地,秦漪下意識後退一步,不顧手上猙獰的屍血,緊緊的將雙耳摀住。幾乎是同時,她的對面虛晃的出現了一個身著古代大紅嫁衣的女子,她絕望的笑著,眼睛紅的快要滴出血來,正死死的盯著自己,那張恐怖的臉竟也和自己一模一樣!
「秦漪!」像往常一樣漫不經心的推開門,耿冽抬頭,因為疲憊放在脖頸間的手忽的就傻傻頓住,剛踏進解剖室的腳步也怔怔的停在原地。晃眼的解剖燈下,秦漪吃驚的轉頭,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恐懼。而她那被白色制服包裹的妙曼身影正在一點點趨向透明,好像隨時會消失一般。
「怎麼回事?」一把甩掉肩上的西裝,耿冽一邊出聲疑問,腳步卻已經下意識的向秦漪衝去。
「我…「紅唇只艱難的吐出一個字,身子就倏地輕盈,巨大的力道從四面八方湧來,幾乎將身在其中的秦漪生生扯碎。耿冽那緊張卻依然英俊的容顏只凌亂的從她面前一閃而過,便消失無蹤。隨之而來的,只有永無止境的黑暗和死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