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雷曜一走,畢雲逸越發將懷裡的人摟緊,低笑著哄她,「若漪,沒事了,沒事了……」
溫若漪像個孩子似的伏在他懷裡低聲啜泣,只覺得一顆心痛得快要死掉了。
掌心一下一下的輕撫著她顫抖的脊樑,畢雲逸眼裡的痛苦和心疼不由分說。
若漪,他愛了那麼多年的女人,而今卻落到這步田地,叫他怎麼能不痛心。
早知道,當初說什麼也不該讓她去到雷曜身邊。
就算她不喜歡他畢雲逸好了,他也該厚著臉皮繼續追她才是,至少她不會傻傻的為了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差點搭上了自己的姓命。
這幾年,雷老夫人一直施壓,讓雷曜早些娶了若漪,他雖然並不希望如此,可是看若漪一副滿心期待的樣子,他還是忍痛默默的祝福她。
可,雷曜卻一直以她的病情無好轉為由一推再推,表面上看起來是為若漪考慮,實際上他看得出來那個男人並不想娶若漪。
想想也是,有哪個正常男人願意娶一個癱在床上的女人為妻?
若漪腰部以下都無法動彈,不能滿足一個男人的生理需求,也不可能生孩子,連行動都困難,床前離不了人,雷曜條件那麼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甘願娶一個癱子回家。
何況,就算是若漪好著的時候,他都成姓,不怎麼待見她,更別說現在了。
要不是為了答謝她的救命之恩,要不是因為覺得虧欠,他怎麼可能委曲求全的跟若漪訂婚。vgj2。
他如果不願意,何苦當初要承諾會照顧她一輩子,既然他做不到,為什麼要給若漪希望?
為什麼不把這個機會留給他畢雲逸?
難道他不知道,他雷曜不稀罕溫若漪這個女人,別人稀罕嗎?
他雷曜嫌棄若漪是個癱子,他畢雲逸不嫌棄,反而把她視作珍寶?
若不是想早日把若漪治好,他怎麼會放棄苦心鑽研了那麼多年的口腔醫學而改為研究神經內科。
這三年,他夜以繼日的溫書學習,一個資格證接著一個資格證的考,好不容易才來到若漪所在醫院應聘上。
這條路走得太艱辛,他卻也無怨無魂。
可是再艱難,又怎麼可能比得上看見自己心愛的人在床上受苦來的煎熬。
……
直到懷裡的人哭累了,漸漸睡去,畢雲逸方才扶著她小心翼翼的躺回去。
掏出手帕輕輕幫她把臉上的眼淚擦乾,他痛苦的凝著一張蒼白的沒有丁點兒血色的臉,無聲的歎息。
把冰涼的手放進被子裡,畢雲逸暗暗在心裡發誓。
不管是十年,二十年,哪怕是一輩子的時間,他也會想辦法把她治好。
若漪,心地善良的若漪,一定可以有再站起來的那一天,他堅信。
這時,病房的門被人打開,一個穿著清潔裝的外籍婦女拿著掃帚和拖把進來打掃地上的狼藉。
怕他掃玻璃碎片的時候吵醒到床上的人,畢雲逸趕緊衝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隨即走上前奪過她手裡的工具,笑著用英文說,「我來掃,你去忙。」
那人點頭,轉身出了病房。
畢雲逸輕輕的掃,餘光則是一直流連的看著病床上漸漸進入夢鄉裡的人。
能這樣遠遠的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於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
至少在這個時候,沒人可以打擾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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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傅嵐煙送完哲林去幼兒園之後,驅車前往公司去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來電。
按下接聽鍵,不及她說話,裡面便傳來一個陌生女人的冷笑聲,「傅小姐,昨天門上的字應該看到了?怎麼樣,被街坊四鄰嘲笑的感覺如何?」
不懂她在說什麼,但是聽口氣來者不善,傅嵐煙隨即把車停到了路邊。
「這位小姐,請問我們認識嗎?我的電話薄裡並沒有您的號碼,而且我也不甚明白您的意思?」
「呵呵……」裡面又傳來幾聲女人的冷笑聲,聲聲刺骨,「怎麼,這麼快就忘了?那天在韓秘書兒子的病房裡,我可是對傅小姐你的印象相當的深刻。」
韓秘書兒子的病房?
傅嵐煙恍然大悟,「原來是景夫人。」
「景夫人?我可不敢擔,沒準兒過幾天我就要這麼稱呼你了。傅小姐,你真是深藏不露,那天在病房裡我就覺得阿琛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你當時還裝作不認識我們,戲演得真棒。怎麼,現在很得意,我老公可是嚷著要跟我離婚娶你這個初戀情人過門?不妨說說看,你是什麼時候又勾搭上我老公的,嗯?」
電話裡,女人的挖苦像一根刺一樣戳在傅嵐煙的心口。
只覺得這一家人真是好笑,她是吃醋了藥才會勾引景琛那麼個人渣。
吃力的做了個深呼吸,傅嵐煙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盡量的和顏悅色,「景夫人,不好意思,我也是剛剛知道這件事情,很抱歉因為我的原因造成了你們夫妻感情不和。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想跟你聲明一下,我對景琛這個人一點興趣都沒有,是他一廂情願,跟我沒關係。我現在有自己的家庭,過得非常幸福,不希望有人來打擾。麻煩轉告他一聲,叫他最好不要再來糾纏不清,不然我不介意採取法律的武器保護我自己。而且,說句不好聽的話,他就是離婚了,也休想讓我多看他一眼?」
「你……」
「還有,也麻煩景夫人不要再做一些無知的事情。比如打電話威脅我,比如在我家門口潑油漆。有這種閒情逸致,還不如花點心思多想想怎麼留住一個男人的心。言盡於此,還請好自為之?如果你再敢亂來,我也不會客氣。你跟景琛都給我小心一點,我傅嵐湮沒你們想的那麼好欺負,之前不計較是不想跟你們這些人一般見識,把我惹急了我也會發威的?」
說完,傅嵐煙利落的掛斷電話,並將她的號碼當即就拖進了黑名單。
一把手機扔到前面的置物架上,她氣得直撫胸口。
這些人,真把她當成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人了,以為她沒脾氣是。
昨天景琛拿著一束花來就弄得她很煩,今天她老婆又打電話來威脅,還讓不讓人活了。
那種男人,以為她還會稀罕麼,不要欺人太甚?
靠在座椅上吃力的喘了一口氣,傅嵐煙隨即撥出了林夏的號碼。
她不笨,景琛的老婆一開腔,她就猜到了什麼情況。
昨天回家的時候就覺得門口不對勁,那麼多水,還有股不明顯的油漆味。
林夏說是帶著兒子大掃除的時候,她就不太相信,只是怕他們擔心,才假裝信以為真的。
今天她才搞清楚,原來是有人蓄意往他們家門口潑了油漆。
她能夠忍受別人欺負她,但是誰要是敢傷害小哲林,她傅嵐煙是可以跟人搏命的。
電話很快就接通,裡面傳來林夏的聲音,「煙煙,怎麼了?」
「夏夏,你跟我說實話,昨天大門上到底寫的什麼字?哲林都看到了嗎?」隱忍的咬唇唇瓣,傅嵐煙極力的壓抑著心裡那份撕心裂肺的心疼。
其實不問,她也知道兒子看到了,打電話給林夏,只是想確認一下。
哲林,她的小哲林,看見牆上別人罵媽媽的話,不知道都難過成什麼樣子了。
她這個媽媽到底是怎麼當的,為什麼連保護兒子的能力都沒有?
林夏本來還想找個借口搪塞過去,但是聽她的語氣,像是知道了,也就不再隱瞞,「還能是什麼好話,說你是狐狸精,勾引別人老公唄。」
不及她說完,自責的眼淚就順著傅嵐煙的眼角婆娑而下,她痛苦的咬唇,捧著電話低聲啜泣。
其實他們罵她什麼都沒關係,反正景琛也不是第一次罵他了,被他老婆罵也無所謂,她不在乎,只是為什麼要讓兒子來受這份罪呢。
有什麼衝著她來就好,為什麼要傷害她的寶貝疙瘩,他們這是在剜她的肉?去好天一。
「煙煙,你別這樣。哲林就是怕你難過,才……」想到昨天那孩子一個人蹲在門口擦油漆,電話那邊的林夏也跟著難受起來。
「我沒事,夏夏你別擔心。」吸了吸鼻子,傅嵐煙流著眼淚對電話裡的好姐妹笑,「昨天謝謝你陪著哲林,很開心有你這個好姐妹……」
「傻丫頭,說這麼見外的話。你別往心裡去,我會幫你查清楚的。」
「不用了,我知道是誰做的。」
「啊?你知道了?」電話這頭,林夏被嚇出了一身冷汗,煙煙不會真的知道雷曜有未婚妻的事情了。
「是景琛他老婆做的,剛打電話威脅我了。」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傅嵐煙單手發動引擎,調轉車頭直奔幼兒園的方向。
現在,她想再去看兒子一眼,看看他在做什麼,不然心裡那股難受會無法祛除。
「什麼,景琛的老婆?」聞言,林夏大驚失色,不過換個角度想想,只要不是雷曜他未婚妻做的就好,不然煙煙真的回受不了。
傅嵐煙點了點頭,好笑的把事情的經過告訴好姐妹,「嗯。最近我跟景琛打過幾次照面,他跑來跟你我說要重新追求我,還說什麼已經跟他老婆提出離婚申請了,這都是些什麼事?」
「媽的,他活得不耐煩了?煙煙,下次他再來找你,你打電話告訴我,咱們新帳舊賬一起算。五年前我放過了他,到現在那口氣都沒嚥下去,他最好別讓我碰上,不然我非得讓他嘗嘗泰拳的厲害?」
聽著好姐妹爆粗口的幫她罵人渣,傅嵐煙心情好了不少,隨即笑道,「好,下次一定把你叫上,扁死他?先這樣了,夏夏,我要去上班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回聊。」
「好。」
掛了電話,傅嵐煙猛踩油門,一路飆車來到了哲林所在的幼兒園。
站在兒子的教室外,靜靜的看著裡面的小人兒跟其他孩子們一起跟著老師學英文,她笑得淚流滿面。
一雙手掩於鼻端,盡量不讓自己情緒失控,可是,心裡的痛卻像蔓籐一樣滋長蔓延著。
她無法想像,那麼小的一個他,面對一牆的油漆和侮辱媽媽的話,他是怎麼邊擦油漆,邊哭著替她申辯的。
哲林,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懂事,媽媽真的很心疼你……
從幼兒園出來,傅嵐湮沒有直接去上班,而是打電話給組長請了半天假。
有些事情不處理一下,她難解心頭之恨。
欺負她可以,但是欺負哲林就不行。
江邊,一襲黑色職業套裝的傅嵐煙抱著手臂立在那裡。
眼前的江面上,船隻川流不息,天空湛藍如洗,好一個晴空萬里的天氣,可惜她沒有心情欣賞。
接到嵐煙的電話,景琛幾乎是連闖紅燈。
太意外了,他的煙煙居然打電話約她見面,是要再給她一次機會麼?
如果是的話,那太好了,他一定會加倍的彌補她。
把車停到路邊,一路狂奔至江邊,遠遠的就看見那裡矗立著一抹令他魂牽夢繞的身影,景琛激動的衝上前,大聲的呼喚,「煙煙?」
慢動作的轉過身來,望向身後跑得滿頭大汗的人。
時光交錯,彷彿又回到了青澀的校園時代。
那個時候,她也是像這樣站在草坪上等他,每次他都會舉著兩個甜筒汗流浹背的朝她跑過來,也像這樣興奮的喚她煙煙……
可惜,這一切都成了過眼煙雲。
她也很想像那個時候一樣,回身衝他嫣然一笑,然後等他上前之後,踮起腳尖為他擦汗,嬌嗔的埋怨他幹嘛跑得這樣急又不趕時間。
然而現在,他們再也回不去了,是他親手將她推開的。
揮動衣擺來到她面前停下,他單手叉腰,饒是一臉的汗,也依舊笑如春風,「煙煙,你找我有……」
不及他說完,一個快准狠的巴掌就扇在了他大汗淋漓的臉上。
捂著臉看向面前這個像水一樣溫柔的女人,景琛一臉的不敢置信,眼底一片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