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忙碌了一整個星期,終於熬到了休息時間,老頭子有條不紊地安排好了下一輪的工作,哼著小調騎上自己的小破車匡當匡當回了家。
當了這麼多年的領導,方錚凡事都很有大局觀念,千辛萬苦地擠出時間來,就是為了進行一項極其冒險的事業,收拾方淺羽。
方老頭推開自家大門,四處看看,著意留心了方淺羽的屋子,當然留心也沒用,沒人就是沒人,人家公主大人已經搬出去很久了,拉不下臉求人家,只好用智取,隨時開機聽著秘書匯報法庭上的一舉一動。
……
方淺羽強行壓抑手腕的顫抖,拿著手機快步走到法庭之外,選了個僻靜的角落,快速按下接聽鍵。
只聽「滴」的一聲,電話那頭顯然是一段錄音,方淺羽屏息斂眉地聽著,生怕漏掉一絲有用的細節。
錄音的內容也沒有辜負方淺羽的期待,一上來就是那個委委屈屈柔軟熟悉的問候。
「嗨,淺淺,淺淺!」
==你個衰孩子,不太對吧,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開心!
「嘿嘿,你放心,我沒有事,不冷也不餓,這是受了點小傷。」
好吧勉強算是好事。
「別囉嗦,說正事!」一個粗魯的男聲突兀地闖進來,聽得方淺羽心中忽地一緊。
「好好,你別急別急。」蘇易在錄音裡面倒還很淡定,語氣是拉家常一樣的隨便,「那個,淺淺,我床頭的櫃子裡面,有一隻小熊形狀的儲蓄罐子,熊的兜兜裡面有兩張銀行卡,一張裡面有1**.**萬另一張有8*.**萬,密碼寫在熊屁股的凹陷處,我媽媽都不知道呦!」???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嘟,嘟嘟……「
電話被迅速地切斷,剛剛聽到的蘇易的聲音還軟綿綿地在耳邊迴響,讓方淺羽有一種恍惚的錯覺,感覺那個軟懦懦的笨蛋並沒有遇險,還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邊。
她呆了半響,把蘇易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住,大腦開始飛速地運轉開……
……
炫耀女兒上癮的卡車司機這回倒是來勁了,繞著蘇易來回轉了幾圈,口沫橫飛指點方遒,恨不能把自己家寶貝女兒從出生到現在,所得過全部獎項都搬出來展示。
這種洶湧澎湃的炫耀感讓小熊同志一陣接一陣地心酸。
這些專門給普通好學生設置的獎項,熊熊小時候也沒少拿,但是吳老師一般都不放在眼裡,更不可能專門拿出來引以為豪地誇誇。
現在看見別人爹媽能這麼重視娃兒的每一項進步,蘇易脆弱的小心臟不斷地翻湧著羨慕,半拉心絞痛之下,拚命渴望司機大哥能夠換個話題。
「為什麼石三會盯上齊蘭下手呢,她家雖然有錢,但是保鏢人手還是不缺的,你們這樣風險很大呢。」
卡車司機聽見問,鼻子裡切了一聲,臉上換上不屑的神色,「還不是因為石三那小子不識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看上齊妙這樣的富家千金,人家拒絕他算是本分,他倒整天尋死覓活了,非要鼓搗點事情出來不可,扭曲的人渣。」
「就是嘛,無論遭遇了什麼樣的挫折,鋌而走險走上犯罪道路也是不對的。向沒有反抗能力的未成年人下手,更是法律所不容許的。」
蘇小熊想舉起雙手贊成,無奈熊掌被結結實實捆著,只好用力點頭表示同意,都階下囚了還堅持職業精神不息,將普法教育深入到生命的任何一個邊邊角角。
「如果大哥你能認清是非,及時回頭,配合我抓到這個喪心病狂的傢伙,我一定擔保你可以憑借突出的立功表現獲準被減輕處罰的。」
卡車自己腮幫上的肌肉僵硬地抽動了幾下,撇開頭不去看蘇易那雙清澈的大眼睛,手中的鐵鉤發狠地朝著爐火一戳。
頓時火星炭渣四濺,嚇得蘇小熊縮著肩膀向後挪了又挪。
「咳咳,你不要再說了!我雖然並不想跟那樣的人渣同流合污,但是這次的事情是無法回頭了,最後如果見不到錢,你我的下場就是同歸於盡。」
聽完他的話,一向樂觀的蘇小熊也忍不住一陣心酸,難過地把腦袋放在膝蓋上歎氣,一雙大眼睛盯著爐子裡面跳動的火苗不住發呆。
有這樣一隻血萌的物種在身邊表達哀愁,心理柔軟些的人看了都會免不了彆扭。
卡車司機撓頭,「你家那麼有錢,又是闊少爺吳景唯一的妹妹,怎麼可能不拿錢,你也別太擔心了。」
他一邊說,一邊把幾個烤熟的山藥從爐子裡面扒拉出來,用鐵鉤插著遞給蘇易。
你老別瞪著看了,想吃就說話唄。
後者不但不接,還用一種更深不可測的眼神看著他。
「誰這麼有想像力告訴你吳景是我哥哥?這種簡直素未謀面簡直萍水相逢的遠房親戚,你要人家拿那麼多錢贖我,人家就算願意,我也還不起啊!」
蘇易心中默默滴血,開始用贖金總額除以自己的月薪補助總額,有生之年,根本就是債台八千丈了。
劫匪大哥,你們不能這樣,吳大將軍知道的話,很有可能因為這個就不打算交付贖金了,我真的不自覺的我有這麼值錢……
「齊妙有一次回家,是從你哥哥吳景的車上下來的,回家
家一言不發,坐在院子裡面的地上就開始喝酒,摔酒瓶。傭人們也不敢勸。只有石三顛顛地過去陪著,齊小姐一夜間跟石三說了很多話,其中也說到你呢,同樣是家財萬貫的千金,你看著倒是低調的很。」
蘇易盯著鐵鉤上的山藥眼睛都直了,一言不發只發愣。
卡車司機不能體會小熊同志發散神經所導致的澎湃心情,被看得一陣陣發毛。
他把手裡的鐵鉤子收回來,認命地剝乾淨皮,再次將香噴噴的烤山藥遞上去,心說你要吃就快點吃,別這樣,大晚上的太瘆的慌。
「快快快別鬧了,我沒有……」哥哥,我小的時候家裡好像是有個哥哥的,但是但是但是……
卡車司機驚訝地看著蘇易一面發呆,一面用被捆住的雙手捧著山藥小口地啃,津津有味的樣子倒是兩不耽誤。
「這次石三的計劃中大部分我都是不太贊成的,齊蘭是吳老師班上的學生,一旦出了什麼事情,她老人家免不了要擔心,擔責任,所以我臨時勸他讓同意讓蘇警官你替換人質。」
卡車司機被自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的精神感動了,輕快地吹起口哨,默默計劃巨額贖金的花銷細節。
蘇小熊也顧不上吃了,從手裡的山藥上抬起臉,努力蹭乾淨嘴上臉上的食物渣渣,那種讓卡車司機發毛的眼神再次浮現,不過這一次更徹底,滿滿哀怨和憂傷。
「連吳景這樣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你都能打聽到。雖然吳老師連我的親戚都不是,可我還是好想問問,她到底是有多不像我媽……」
……
方淺羽連聲招呼都忘了打,衝出法院的大門就開始努力聯繫吳景和齊妙。
蘇小熊給的線索太意識流了,解讀起來真是不容易,她需要更多的細節。
齊妙的手機關機,方淺羽跟吳景在一家咖啡廳碰頭,一上來就把錄音的內容複述給他聽。
熊老哥捏著咖啡杯沉吟了,「我跟齊妙都堅持要聽聽蘇易的聲音,但是石三不肯讓我們對話,只弄了這麼一個錄音,讓蘇易把她放私房錢的地方說了。」
「至於為什麼要發給你,蘇易堅持說你們住在一起,錢都在你家。」
……住在一起?
吳景咬字清晰敘述簡短,但是那四個字還是讓一向頭腦清晰反應敏捷的方學霸似被魚刺卡住,深深體會一把莫名的尷尬,「這些顯然都是,借口!」
「是是是,是借口,蘇易很可能只是想把信息傳遞給你,畢竟你是我們這些人當中最沉著有智慧的。」方淺羽忽然提高的聲調一下子就讓氣場猛烈巨變,吳景緊張了一下,趕緊緩和氣氛。
「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要解讀出,蘇易想要表達的信息內容,或許對營救有著很重要的價值。方小姐,蘇易現在是我們全家的命,求你無論如何都要幫這個忙。」
方淺羽被吳景的擔憂打動,焦慮的心情慢慢平靜了不少。她要了紙筆,將蘇易說的話一字一句寫在紙上。
當然開頭的「淺淺」、「嘿嘿」之類也沒有漏過,雖然看起來是那麼……怪異。
不難看出,剛剛參加工作的教師子弟蘇小熊,是不可能有那麼巨額的存款的,這種程度的吹噓要不是腦袋有問題,就是要傳遞其它的信息。
「銀行卡」在熊熊儲錢罐的「兜兜」裡,自然就是在熊身上。
方淺羽猜測這兩個數字應該是蘇易被劫持所在的經緯度坐標,可是這種精確到小數點後兩位的坐標,實在是——有個毛用。
至於最後一句,也許是小熊不想讓自己將她遇險的事情告訴吳老師,免得媽媽擔心。
中間最後的謎團,「密碼寫在熊屁股上」,這比較詭異了,希望這個不是蘇易臨時想起來加進去的笑話。
……
漆黑一片的電影院裡面,石三好心情地抱著一大堆爆米花,胳膊上還搭著齊妙的大衣,肩膀上掛著齊妙的背包,還能騰出一隻手朝著齊妙的大腿上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