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淵給穆靜兒改名穆染染,然後大擺筵席邀請各位同僚慶祝染染大病初癒。
夜晚的丞相府,觥斛交錯,大紅燈籠高高掛,歌舞昇平,好不喜慶。
「小姐,你真要出去啊?」星兒不安的看著正在換男裝的穆染染。
「你放心,我爹過來你就說我身體累先睡下了,有什麼事明早再說。」穆染染看著衣服上的幾根帶子,琢磨了一陣才搞定。此時此刻她多麼的懷戀她的法術,只是法術被封了,她現在在人間也就武功厲害一點。
交代了星兒之後,穆染染不管穆府前面是多麼的熱鬧,她越過院牆踩著步子大搖大擺的去賭坊。
她已經瞭解了很多關於賭坊的消息,這真是個好地方,青丘山就沒有。本來嘛,賭賭更健康,這麼偉大的事業九尾老頭怎麼能不支持呢?
穆染染抬頭看萬昌賭坊的大門,裡面熱鬧非凡,門口掛著一張大匾,上面龍飛鳳舞的書寫著萬昌二字。
門口的左邊和右邊分別寫著: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
穆染染呵呵一笑,強賭灰風煙滅。她可不就**泯滅了嗎?
她挑開門簾走了進去。
馬上就有小廝上來跟她介紹,「我說這位爺,您想玩什麼?是在這裡一起眾賭還是上雅間?」小廝看染染風度翩翩,一身布料講究,佩戴的玉環不菲,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於是熱情的招待。
穆染染揮揮手,「不用了,少爺我喜歡眾賭。」俗話說的好,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狐狸先在四周轉了轉,她最喜歡看的就是人們在賭博時候的樣子。一個賭坊裡可謂體現了人生百態。
有心裡素質好的人在很鎮定的裝世外高人,絕世賭徒。有面紅耳赤想要贏一把的壯漢。有心頭裡在盤算小九九的奸詐小人。有看著局勢準備下注的牆頭草。
在穆染染心裡一個合格的賭徒不應該拘泥於錢財和輸贏,而是要懂的享受賭這個過程中的樂趣。
輸贏乃賭之常事,但是其間的樂趣卻是極少的人能體會。俗世中的人被錢財所擾,而青丘山上的狐狸們在賭之一事上看中的更是輸贏,好似贏的人就能得到更大的快感和樂趣,好似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那種開心和快感,在穆染染看來是狹隘的,因為終究是有所累,是不躋身的,沒有做到真正的賭的大乘境界。
「大!大!大!」
穆染染擠進人群裡,這桌人在玩色子。三個色子,十包括十點以下是小,十點以上是大。
這一把壓大的人數多於壓小的,染染看著倒也沒有急著下注。
開出的二,三,五,總點數是十,所以是小。
狐狸有過人的耳力,所以就憑著聽力她也能聽出裡面的點數,因為是享受這個過程,所以她盡力屏蔽自己的聽覺。
看著莊家搖著色子,染染笑了笑,憑著直覺下了小,結果開的是大。
穆染染知道莊家有貓膩但是她也沒指出來,依舊樂的自在的押大押小。
沒有幾把,手裡帶來的錢就給輸掉了,目前為止她只贏過兩把。
「公子,沒錢就早點回家抱老婆,洗洗睡覺吧。」染染身旁一粗眉大眼的漢子說道,「像我們在這裡就是為了贏個老婆本好娶媳婦呀。」
他的話一說完,頓時引起這桌人的哄笑,這些人倒也厚實,都是些窮苦人。
「這位大哥,你不知這一娶親,取個溫柔婆娘還行,小子我家裡頭的可是頭母老虎,凶著吶,這叫我怎麼敢回去?」穆染染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讓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行了行了,咱們繼續。可是沒了銀子這如何是好?」
「小哥不必著急,我看你這身行頭應該能低上不少銀子,你可以找這裡的小廝給你典當抵押。」
穆染染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將外套和玉環典當了。
典當了十三兩銀子,染染又開始摩拳擦掌的大幹起來。
「小,小,小!」她死死的盯著器皿,專注的等著莊家揭開。她身旁的大漢今天也是輸了不少錢,所以面紅耳赤目不轉丁的看著器皿。離染染近的還有一位書生模樣的男子。表面上看書生沒有出聲,仔細看可以發現他鼻尖上的汗水,他沒有大漢們的粗獷,但是心裡恐怕此刻也是波濤洶湧著。
賭博無日夜,不知不覺中已經子夜時分。
穆染染在萬昌門口看著自己手上最後的一個銅板笑了笑,這是她第一次在人間的賭博,沒取巧,卻是輸的一塌糊塗,連衣裳的典當在了萬昌裡。
想著這別開生面的落魄,倒是比在青丘山上還慘上幾分。
雖然輸了但是她卻沒在意,輸或贏,銀子總在那裡,唯有心境才能影響到心情和心態。
她背著手悠閒的踩著月光漫步回穆府。
月色如水,抬頭看月亮一眼,「嫦娥姐姐的那只死兔子好像還欠我一顆廣寒丹來著。」
沒走幾步,狐狸吸吸鼻子,好酒,酒味香濃是不可多得的好酒!染染的狐狸鼻子可是靈的很,以往在青丘,哪家做了什麼好菜有了什麼新奇寶貝嘗鮮可少不了她的影子,她這門技術可是好不容易打賭贏了哮天犬才學到的。
楚輕鴻一襲翩翩紅衣坐在屋頂上喝著進貢皇宮的美酒,他喝酒,酒入喉腸卻如嚼蠟沒有半分滋味,再好的酒也只不過是心情不好時的發洩工具。
染染看著屋頂上的楚輕鴻得意的一笑,她飛身上屋頂,「兄台,美酒就當分享之,所謂酒縫知己千杯少,這長夜漫漫,你我相遇一場便是緣分和造化,理應把酒言歡,對酒賞月。」
楚輕鴻頭也沒抬,根本就沒賞穆染染一眼。
穆染染很自來熟的坐過去,自顧自的拿過一罈酒開封就準備往口裡灌。
剛舉到半空被一隻骨節分明,手指修長的手將酒奪走。楚輕鴻看了一眼落魄的穆染染,眼神裡極盡鄙夷和不屑。
「你在怎麼看,你也沒有我帥,識相的把酒給本公子遞過來。」穆染染甩了甩長髮頗為自戀的說到。
楚輕鴻眉角輕抬,墨黑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側,有種放蕩不羈的庸懶。白皙的肌膚,堅挺的鼻樑,還有那因為喝酒而紅潤妖艷的薄唇,看的染染一陣心神晃蕩。
「看夠了嗎?」他第一次開口聲音清冷如蓮,看向穆染染的眼神皆是嫌棄。
「看夠了就滾,人而無儀,不死何為?」說完他收回目光當穆染染不存在一般的繼續喝酒,繼續發呆。
狐狸最初對楚輕鴻的驚鴻一瞥,到發現他的秀色可餐,再到對他傾國傾城之姿的震撼到最後卻換做了一股怒氣和不爽。
她瞇著眼睛斜眼看楚輕鴻,心裡打著小九九,手上不急不緩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裡衣和頭髮,隨即歎了口氣,幽幽的說道。
「最近物價飛漲,就是人越來越賤了。」
空氣有一瞬間的停滯。
「找死。」楚輕鴻雙目一凝廣袖一揮,周邊的氣流化做凌厲的罡風襲向穆染染。狐狸早有準備,在楚輕鴻揮袖間輕盈躍下屋簷,而原本穆染染所在的位置被罡風拂過,屋頂上的青灰瓦礫片片破碎,凶險的狠,餘下的罡風把更遠處的高大樹冠切下一角。
「你這死兔爺,下手這般黑!」穆染染看著瓦礫和樹冠怒上眉梢,指著楚輕鴻「我咒你一輩子被壓,萬受無疆!」
染染邊罵邊撤退,想著還不解氣,回頭倏然一笑對著楚輕鴻豎起中指,「小爺還祝你一輩子不舉!」
楚輕鴻手上的酒罈隨著穆染染最後一個音的落下而破碎,香醇的美酒嘩啦啦的落在了瓦礫上,然後隨著屋簷的軌跡向地面滑落。
千金難買的美酒,現今如不要錢的雨水一樣如絲線垂落,楚都的民眾卻無緣看到這暴斂天物的一幕。
月色如水,酒香四溢,紅衣翩翩,本是一副美妙的畫卷,只因畫中的那抹紅色眉頭微蹙,薄唇緊閉,失了幾分遺世獨立,卻多了幾許人間煙火。
楚輕鴻看著穆染染的背影,情緒不好,放在往常他唐唐九五之尊,豈容刁民冒犯?出言辱罵者的下場大楚第九卷第十三條寫的明明白白,其罪當誅九族。但是今日他的心情本就不好,所以也沒有去在意無恥少年的齷蹉行徑。
「主上,那無知小兒冒犯了您,可要屬下……」突然出現在楚輕鴻身邊的一中年男子恭謹的說到,他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所以顯的很突兀,可見其隱匿和輕功有多好,黑衣男子的話還沒說完,楚輕鴻不耐煩的揮揮衣袖打斷,示意他退下。
原本喝酒的心情被染染打擾,楚輕鴻站起身看著天空的那輪圓月,想著花好月圓寓意人團圓,但是想到五年前的今日自己所見的一切,想到長樂宮整日吃齋禮佛的某位,想到某張醜陋的嘴臉,楚輕鴻難以自控於是眼眸裡閃過暴戾和嗜血。
他修長的雙手握成拳頭,身體竟不容控制的顫抖起來。
在一旁的黑衣男子,看到楚輕鴻的模樣眼裡儘是關心和擔憂,他不知道為何每年今日的楚輕鴻會變得這般情緒失控,但是身為衷心的下屬他能做的便是不過問,默默的等待守候。
過了很久,楚輕鴻清冷的聲音隨風傳開,「楚一,兔爺是什麼意思?」
楚一張嘴,愣了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說。」楚輕鴻的聲音冰冷沒有半點感情。
「回主上,兔爺就是那些個有龍陽,斷袖之癖的人。」楚一是個老實人所以他很老實的回答了楚輕鴻的話。
「哼,好大膽的豎子!」楚輕鴻甩甩衣袖施展輕功向皇宮而去,楚一心有餘悸的看了看剛剛楚輕鴻站的地方,以他所站的地方為中心成輻射狀碎了一個大圓範圍的瓦礫,楚輕鴻飄身離去很遠,這一片和天上圓月一樣的圓圈才寸寸碎為粉末。
這屋頂是一家商舖的,楚一想著楚輕鴻離去時的樣子,突然腦子裡蹦出一句前陣子奉命去監視太尉一家時,太尉李齋慕之子李旭在看完紅袖招頭牌舞蹈時說過的一句馬屁話——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他想儘管是讚美女子的,但主上卻也比女子更美上幾分,真是人長的美,功夫也俊的可以。
這麼想著,楚一發現自己已經犯了大不敬之罪,於是對著楚輕鴻離去的地方遙遙一拜,在瓦礫廢墟旁丟了兩錠金子也飛快的像皇宮而去,那身形有幾分心虛看起來竟像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