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我們怎麼會這麼想你?」徐王妃心情激動,連忙道:「你是個好孩子,你知道我從前對你很有成見的,可我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處了這麼長時間,別說老祖宗,就連我心裡也十分敬重憐惜你。鋒兒死了,我們都盼著你能好好兒的活著。傻孩子,守節終生,名聲雖然好聽,可……可這是一輩子啊,難熬的很。我們只怕你是一時衝動,日後後悔。所以才想著讓你能再有個人照顧疼惜著,這樣青鋒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不會,如果我嫁了別人,他在九泉之下才不會瞑目。」卻聽羅莞斬釘截鐵道,然後她看著徐王妃和翁老太君,沉聲道:「就如同我若是死了,雖然心裡也盼著世子爺好,但若是看見他和別的女人成親,我也會死不瞑目的。曾經滄海難為水,便是這樣了。老祖宗和王妃娘娘若還不信,你們大可以等著看,一年,十年,幾十年,看我可會改變?」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然後搖頭傷感道:「其實,我剛才之所以歡喜,實在是……我盼著今年就能嫁給他,老祖宗和娘娘定要說我無恥,那我便是無恥好了,這……這只是我的一個心願……」
不等說完,忽聽謝玉婉柔聲道:「老祖宗,娘娘,姐姐不是無恥,只是因為,當日哥哥答應過她,要在今年迎娶姐姐,她只是想讓這個諾言實現罷了。」
謝玉婉說完,室內早已是一片哭泣之聲。徐王妃拉著羅莞的手,忽然轉向翁老太君道:「老祖宗。就算是兒媳婦自私吧,您……您就成全了莞丫頭吧。她既然這樣說,自然是和鋒兒至死不渝的,鋒兒……鋒兒泉下有知。也會欣慰。」
翁老太君心亂如麻,這會兒竟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忽聽羅莞哽咽著輕聲唱道:「連就連,你我相約到百年。誰若九十七歲死。奈何橋上等三年。老祖宗,王妃娘娘,世子爺雖死了,可他的魂定然就在我身邊,我知道,他一定會在奈何橋上等我,一定會的……」
翁老太君長歎了一口氣,擦著眼淚道:「罷了罷了,誰能想到。你竟是這樣癡心孩子。你既這麼說。我老婆子若是不成全你。豈不讓我那好孫子怨恨。傻孩子,你以為我老婆子就沒有私心?我就不盼著青鋒將來也有個伴兒,在泉下不至於孤零零的?我只是心疼你……」
「老祖宗何必心疼我。到時候我嫁進來,有您老疼著我。我只怕不知道多開心呢。」羅莞聽到翁老太君這麼說,心中大石放下,用手擦了擦眼淚,忽聽一旁徐王妃和謝玉芳等紛紛道:「這話我們不服,什麼意思?只有老祖宗是疼你的?倒把我們當成了什麼人?」
羅莞連忙道:「是是是,我該死,不該忘了王妃娘娘和妹妹們。只是王妃娘娘也就罷了,妹妹們要怎麼疼我?我倒是不明白,分明一二年間,你們也就嫁人了……」
不等說完,幾個女孩兒已經撲上前來擰她,如此,室內的悲傷氣氛方沖淡了些。
「好了,別鬧了,這麼說,莞兒是想在果園裡櫻桃滿枝的時候嫁過來?那時間可不是很多了,要從現在就開始籌備呢。」
徐王妃打斷了眾人,向翁老太君道。
謝玉婉等連忙道:「不是櫻桃滿枝,是那大櫻桃滿枝,就是去年拿回來的那幾個大櫻桃,老祖宗和王妃還說很好吃的那幾個,等到那大櫻桃掛滿枝頭,怎麼著也要是端午後了,時間雖緊巴,卻也夠用。」
「唔,若是這樣,倒的確還好。」徐王妃點點頭,看向翁老太君道:「既如此,老祖宗,我這就派人選日子,選好了來告訴您,如何?」
翁老太君看了羅莞一眼,歎氣道:「莞丫頭,你可真的考慮好了?這……這可是你的一輩子啊。」
羅莞鄭重點頭笑道:「我知道,老祖宗不用為我傷心,我……我覺得很開心呢。」姐這可不是什麼封建糟粕思想,想著守節什麼的?姐只是因為愛情,懂嗎?曾經滄海難為水,姐有過這麼段生死不渝的愛情,有這麼個人傾心愛過我,我也心甘情願的為他守一輩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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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聽說,你拒絕了新安候府世子,一定要嫁給青鋒的牌位,這是真的嗎?」
御書房中,羅莞成為第一個能夠邁進這裡的女人,即便是皇太后和皇后妃嬪們,也從未踏足過此處。也因此,在太后宮中聽見皇上竟召她御書房見駕時,就連太后和她身邊那幾個嬪妃都驚訝極了。
羅莞心中也很驚訝,暗道該不會皇帝認為我出身低微,不配嫁給謝青鋒的牌位,所以準備棒打鴛鴦吧?嗯,應該不會,就算他不考慮我和路王府,難道就不怕他那個表弟從九泉之下爬出來找他算賬?
心中轉著許多念頭,但羅莞並沒有忽視皇帝凌晨這口氣凌厲的問話,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點頭道:「回皇上,民女的確是要……嫁給謝將軍的牌位,不過新安候府世子並沒有向民女提過親,請您慎言,畢竟,這關係著世子的名聲。」
「呵呵,果然是好朋友,這會兒你還替那小子的名聲著想。」凌晨冷笑一聲,然後一揮手,不耐煩道:「行了,別扯這些了,朕就問你,你是真心實意要嫁給一個死人嗎?若是你喜歡雲白,不必管新安候,朕可以給你們賜婚。」
如此的天恩浩蕩,就算是翁老太君和徐王妃只怕也要動容,如果此時此刻不是羅莞坐在這裡,換任何一個人,大概都要跪下大呼「謝主隆恩」了,然而羅莞卻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鎮定道:「民女多謝皇上關懷,不過不必您費事了,路王府已經上門提親,我娘也已經答應,民女……很快便會成為路王府的孫媳婦了。」說到最後一句話,羅莞嘴角邊露出些微笑容。
凌晨倒吸一口冷氣,從謝青鋒嘴裡,他知道眼前這女子很大膽,只是卻也沒料到會大膽到這個地步。難怪當日她們母女被趕出去都沒死。這樣的女子,全天下只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吧。
「如果你是想著嫁給青鋒的牌位,就可以成為世子妃,從此後榮華富貴風光無限,那你就錯了。青鋒已經戰死,無論朕願不願意,世子之位都必然要給他的堂弟,路王府的家業和爵位,總不能讓一個死人來繼承。」
凌晨毫不猶豫說出殘酷的真相,卻見羅莞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搖頭道:「皇上,若民女說,世子妃這個名頭根本不放在民女眼裡,您是不是不會相信?可即便如此,民女還是要告訴您,別說世子妃,就是青鋒今天犯了罪,被貶到天涯海角,民女也會心甘情願的跟著他顛沛流離。榮華富貴風光無限是什麼?能吃嗎?有果子甜嗎?」
「嘶,你大膽。」凌晨還沒被人這樣調侃過,雖然可以從這些話中聽出羅莞對於自己「誤會」她的憤怒,但這女子的膽量也真可以包天了。
皇帝的吼聲也沒讓羅莞畏懼,因為她瞭解凌晨的性情,別看這廝今天的話如此刻薄。其實他應該也是希望自己心甘情願嫁給謝青鋒這個死人吧,剛才那些話,只不過是試探罷了。
「其實民女的膽子不算大吧,若是世子爺此時還站在這裡,應該比民女的膽子大上幾分的。」羅莞歎息著回想謝青鋒的性情,而凌晨也怔住了,好半晌才苦笑道:「你說的沒錯,如果是青鋒在這裡,那混賬東西說不定會動手揍朕。」
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說到這裡,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然後笑容慢慢淡去,他的目光似乎是看著門外虛無的方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喃喃道:「朕真的很想他啊,如果那傢伙活著多好?老實說,朕真的不相信他就那麼死了,明明之前欽天監那些老傢伙都說他是長壽之相,他怎麼……怎麼就能死了呢?」
伴隨著這似是自語般的呢喃聲,羅莞清晰看到皇帝那雙明亮的眼睛中有微光在閃爍,即便對這位皇帝的性情有些瞭解,她還是被這發內心的悲傷給震動了:這可是皇帝,是九五之尊,風趣幽默,卻又手辣心狠,他為謝青鋒悲傷,羅莞並不會很震驚,但是這份悲傷竟然持續到現在,這就不能不令她為之動容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陛下收回目光,認真地看著羅莞道:「羅莞,你恨不恨朕?說實話,朕恕你無罪。」
羅莞挑了挑眉,輕聲道:「皇上為什麼會認定了民女恨您?」
「你不恨朕嗎?是朕讓青鋒上了戰場,如果不是朕要他去邊疆,他就不會戰死,他本就是個王府世子,只要不上戰場,就可以和他最心愛的女人成婚生子,逍遙一世,但這一切,現在全都不可能實現了,而朕,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