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扭頭一看,只見譚芳蕊面色慘白,眼睛裡似乎都含了淚,咬著嘴唇瞪謝青鋒,顫聲道:「表哥也別看不起人,我便是再落魄,也不至於找個入贅的男人。我知道,你如今心裡眼裡都是那羅姑娘,外面張羅了一車的東西,都是準備送過去的吧?呵呵,這個我也不攔你,我知道我也沒資格。只是……好歹親戚一場,您為了那女人……就那樣利用我二哥?都說百戰殺神六親不認,我總不信,如今,倒不由得我不信了,表哥,你這樣做,真真是讓人寒心透了。」
話音落,淚水便如珠子般滴落下來,徐王妃和謝玉芳等人早從這話中聽出一些端倪,因幾個女孩兒都圍上來,拉著譚芳蕊坐下,徐王妃則皺眉道:「怎麼回事?鋒兒怎麼利用青雲了?」譚青雲驕橫自負她是知道的,也知道兒子向來不喜歡這個表哥,只是……利用?親戚之間,這樣做是很過分的吧?也難怪譚芳蕊都氣哭了。
譚芳蕊拿帕子擦了擦眼淚,聽見徐王妃又問了一遍,這才吸了幾口氣,強作鎮定道:「沒什麼,也是我二哥行事不周密,才讓世子爺利用了,只讓他自認倒霉吧。」
「青鋒,到底怎麼回事?」
徐王妃一聽這話,便知道這事兒應該是外甥不佔理,所以譚芳蕊難開口了。於是轉向兒子,卻見謝青鋒冷笑道:「怎麼回事?羅姑娘今年要擴建果園,結果我那好表哥急巴巴雇了幾百個人,不到半個月功夫把羅家果園東西北三面的荒地都開墾了,說是也要建果園。還說什麼那片荒地他全買了下來,我再三追問,咬死不鬆口。可當日那荒地,早在我回來後不多久,便都買了下來,便是因為害怕將來有人眼紅羅家果園,跑去她那裡做手腳……」
不等說完。就聽謝玉芳冷笑一聲道:「要做手腳早做了,哥哥三年沒回來,羅家果園還不是好好兒的?你倒是會未雨綢繆。」
謝青鋒淡淡道:「沒錯,我出征三年,因為有秋水和雲白的照拂,倒沒什麼不開眼的人去打主意。卻是在我回來後,別人沒去給我添堵,我那好表哥倒迫不及待跳了出來。我見他家人那樣篤定,非說那果園他們買了下來,雇的人幹得熱火朝天。索性便成全他們。百姓們能有這樣一個活計賺幾個錢。不容易。我何必破壞?不過那荒地的地契,終究是在我手裡,這地開墾完了,我自然不能拱手讓他。」
徐王妃目瞪口呆。心想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這。只是她心裡也明白,此事全都是因為譚芳蕊而起。因轉頭看了看這個外甥女兒,卻聽她哭道:「我哥哥從來都是這樣著三不著兩的,我也沒辦法,當日也勸過他,可他不聽。他撒謊說地是他買的,固然不對,可表哥好說是他的親戚,就……就幫著外人那樣打他的臉?這一次我回去。二哥病得厲害,躺在房間裡整整兩日沒見人,還是今天才有了些起色,我去探他才知道這件事,我二哥向來霸王似得一個人。心思也寬,從來都是嘻嘻哈哈,表哥能將他氣得病成這樣,也著實是好威武的本事。」
徐王妃皺眉道:「青鋒,這事兒你做的確實有些過分了,青雲……青雲好說也是你表哥,你……你怎麼能幫著外人打他的臉呢?」
「娘知道兒子,我從來不是喜好做這種事的人。只是表哥做的的確過分,他能建果園?還偏偏就要在羅家果園的周圍建,什麼意思?我並非要特意打他的臉,只是我的性子隨了謝家人,從來都是幫理不幫親,這個娘應該很明白不是嗎?」
「那個……你怎麼知道你表哥就不能建果園?事在人為,那羅姑娘能種出果子來,怎麼知道你表哥就種不出來?」徐王妃這明顯是強詞奪理,其實心裡想想譚青雲的行徑,也是膩歪得很。
「呵呵,娘既這麼說,兒子倒也不知說什麼了。既如此,倒也簡單,京郊又不是只有那果園是一塊好地,你讓表哥去別處買地建果園吧,日後您也別讓我去羅姑娘那裡要這種蘋果那種棗子的,咱們家的果子,都指望表哥好了。」
世子爺一句話把徐王妃堵得半天說不出話,而他也沒心思看譚芳蕊在這裡惺惺作態,說完便轉身揚長而去。這裡謝玉婉站起身,看樣子想跟出去,然而看看徐王妃和幾位姐姐的臉色,終究還是坐下了。
且說謝青鋒,出來查看了那一車東西,除了兩筐螃蟹,還有一筐新鮮的嫩藕,一些榛子松子核桃等乾果仁,還有燕窩人參靈芝等補品,總之林林總總裝了一車,可說是品種豐富。
翻身上馬之後,見七星和龍淵還在地上面面相覷,他便皺眉道:「你們兩個磨蹭什麼呢?還不趕緊上馬來?」
七星湊到他跟前,小聲道:「爺,剛剛奴才們在院外等著,看見表姑娘眼睛紅紅的進去,這……如今您還往羅姑娘那兒去,王妃定會不高興的。」
「娘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雖然表面上不得不安慰表妹,不過她心裡,其實也不喜歡譚青雲仗勢欺人的。」謝青鋒淡淡道,都說知子莫若母,其實反過來也一樣,徐王妃的為人,還有誰能比他這個做兒子的更瞭解?
七星和龍淵不過是為了給主子提個醒,一聽謝青鋒這樣說,自然就不再多言,於是翻身上了馬,跟在謝青鋒身後,三人在前,後面跟著一輛大馬車,往鄉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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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瞞不過你這聰明丫頭,不過卻也沒想到暴露的這麼快,分明我也沒露出什麼馬腳,你怎麼就猜出來了?」
羅家的炕上,趁著元老太太和蔣秋娘去後院的工夫,羅莞便湊到翁老太君面前,帶著狡黠笑容閒話了幾句,翁老太君是什麼人?一看見她這模樣,便明白了,一問之下,果然是羅莞知道了自己身份,因不由得也笑著問原因。
羅莞和她解釋了一下,她不過是一時玩心起,也沒想著揭穿翁老太君身份後要怎樣,卻不料翁老太君倒是放開了,看著她笑道:「既然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那老太婆也不和你兜圈子了,我那孫子是喜歡你喜歡的眼裡心裡都是你,可是你這孩子就因為不肯入豪門,便一次一次的不肯鬆口,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羅莞沒料到翁老太君會這般開門見山,一時間不由得愣住,待想要說「我就是不肯入豪門。」然而不自禁想到謝青鋒為自己做過的那些事,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再想想那男人的沉穩威武,一時間竟是心跳如鹿撞,這原本堅定無比的話竟說不出口來。
翁老太君看見她這神情,便明白了,微微笑道:「看來這麼幾天工夫,姑娘對我那孫兒的態度倒是有些不一樣了。本來麼,姑娘只說不肯嫁入豪門,固然是因為豪門中齷齪事多。只是這就如一片林子裡什麼鳥兒都有一樣,難道普通百姓家就沒有刁蠻婆婆惡毒小姑不中用的男人?豪門也並非全都是火坑,一樣有和和美美的,不然這些豪門何以立足?只是自己那些內鬥,便鬥垮了呢,姑娘因此而抱持偏見,實在不該。」
羅莞苦笑道:「您老人家可是老封君的身份,這話可不該在您口裡說出來。」
翁老太君笑道:「沒錯,若是在路王府,這話我怎也不會當著你這未出閣的女孩兒家說出來,似我們這樣的仕宦貴族,規矩的確要多些。可這會兒不是在你家嗎?鄉下人實誠,也不像貴族中人那樣束手束腳的,何況這會兒又沒外人,姑娘也不似尋常女兒忸怩,我老婆子便倚老賣老,和你說這些話。不是我誇獎自己的孫兒,少年成名,家世清貴,難得這孩子還是一片赤子之心,從不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亂來,就是他房裡,那麼些丫頭,也沒一個敢抱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凡是抱著這樣心思的人,不必我和兒媳操心,他自己就攆出去了。我們素日裡說話,只說這孩子真是和世人格格不入,從親人這方面看,我自然不願意他這方面受委屈,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奈何他從小兒有主意,大概也是受過他父親妾侍陷害的原因,他在這件事上,主意拿的正,我們做長輩的,總不好逼著他收房裡人吧?以至於蹉跎到如今。我這孫兒雖不像秋水那樣會討女孩子歡心,卻是再沉穩可靠不過的一個人,姑娘若是只因為不入豪門便錯過他,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翁老太君這語重心長的一番話的確是打動了羅莞,卻也讓她覺著疑惑,因驚訝道:「婆婆,哦不,老太君,這番話若是別人和我說,也就罷了,怎麼您也會和我這麼說呢?難道您願意讓您那麼那麼優秀的孫子就娶一個種果樹的村姑嗎?王妃娘娘只因為我和世子爺走得近,可是恨我恨得牙根兒癢癢,連帶著府裡的姑娘們也是如此。我三番五次拒絕世子爺,固然是因為不願入豪門,卻也是為他好啊,我們兩個的門第相差太懸殊,將來讓人知道堂堂王府世子娶了一個村姑,還不笑掉天下人的大牙?連帶著貴府都覺著抬不起頭吧?謝大哥為什麼不肯回去?不就是怕給路王府抹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