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莞看的熱淚盈眶,這種小生命即將誕生的感動,讓她整顆心都柔軟起來,雖然即將出生的只是一隻小雞。
恰在此時,就聽見又一陣「梆梆」聲響起,羅孚大叫道:「啊,又一隻,又有一隻小雞要破殼了,是哪一隻?」
正忙著尋找的時候,那第一隻小雞終於把蛋殼啄破一個大口子,羅莞心急,把蛋拿起來,小心翼翼剝去周圍的蛋皮,很快,一隻濕漉漉的小腦袋就顯露出來,接著是濕漉漉的小雞身子,之後她把半個蛋殼放在早已鋪在炕上的軟綿布上,剛出生的小雞還有些虛弱,在軟綿布上蹭了蹭,似是很滿意這溫度觸感,便不再動了。
「好玩兒好玩兒……」羅孚歡叫著,伸出小手指戳戳小雞腦袋,小雞微微動了一下,似是表示抗議,逗得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還是莞兒的這個法子好,這孵一次蛋可比母雞孵的多。」蔣秋娘在衣擺上擦擦手,看著另一隻小雞也已經啄破了蛋殼,羅莞又是如法炮製,將它也拎出來放在軟布上,便感慨地說了一句。
「不只是多,這樣孵出的小雞比母雞孵的存活率還高呢。」羅莞笑瞇瞇地說,心思卻飛回了遙遠的前一世:小時候,母親也是用這種辦法孵小雞,每一次可以孵出三四十隻,自己便在旁邊看著,看著那一個個小生命在蛋殼裡慢慢變得硬朗,越來越活潑,最後滿院子跑……
「莞兒,你怎麼了?怎麼哭了?」
忽聽身旁元老太太的聲音響起,羅莞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面。她連忙伸手一把擦去了淚水,微笑道:「沒什麼,就是看這些小東西出世,生命由此開始,覺得有些感動。」
「原來我們莞姑娘偶爾也會有這多愁善感的時候。」話音落,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羅莞回頭一看,就見謝明雨走進來。她忙高興道:「謝大哥,你過來了?看看我孵出的小雞,如何?當日你還怕我這法子不管用呢。」
謝明雨走過來,看著那兩隻躺在軟絨布上的小雞,便點頭笑道:「果然,這世間的知識是學無止境的。我也算是好看書,怎麼就從沒見著過這樣孵雞的辦法?先前還以為你是胡鬧,如今看來。若是這裡的蛋有一半能孵出來,也比母雞孵的多得多,若是能多養一些雞鴨,那也是來錢的路子呢。」
羅莞笑道:「我的罪過,從前謝大哥是何等清雅的人?如今不過三年,也是開口閉口動輒來錢的路子了。」
「少調皮。」謝明雨搖頭笑:「你諷刺我從前是那不食人間煙火的書獃子麼?也不想想孚兒如今教育的這麼好,是書獃子能教出來的?」
羅莞笑道:「是是是,我說錯話了,謝大哥是最接地氣的。」說完向門外看了看,皺眉道:「范莊主和二莊主還沒有回來麼?這出去總有半個多月了吧?」
謝明雨點頭笑道:「是啊。他們出去探望一個老朋友,要過些日子才能回來。我是因為孚兒。不然也和他們一起去了,如今卻多了這麼個小心思包。」
話音未落,便見羅莞翻了個白眼道:「就是沒有孚兒,謝大哥你也不能走,做做好事吧,你若走了。那條蛇祖宗還有誰能禁管?我們這邊孵小雞呢,讓它順嘴叼走幾隻,我非和它拚命不可,難道你真忍心看我們倆拚個魚死網破你死我活?」
一句話說完,眾人又忍不住笑起來,謝明雨指著她搖頭道:「你啊你啊,真是個牙尖嘴利的,叼你幾隻小雞就要拚命麼?說出去誰信這是個女孩兒家說的話?」
一旁蔣秋娘這會兒才終於覷著空兒說話,忙對謝明雨道:「左右兩位莊主不在,不如公子就在這裡用飯吧,我早起宰了一隻大公雞,這會兒大概燉的很爛,還有野菜餡兒的菜餅子,你不是也很喜歡吃嗎?」
謝明雨頜首道:「正是想來叨擾,既然娘子如此說,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又對羅莞道:「是了,還有件事要和你商量,孚兒這些年學問長進了不少,我有心讓他今年秋天下場試一試,你覺得如何?」
羅莞愣了一下,皺眉道:「他才十歲就下場,這能行麼?」
謝明雨笑道:「這有什麼不能行的?只是考個秀才罷了,我覺著這孩子天賦很好,難道不聞江浙一帶有那神童十一二歲便能做小秀才的?」
羅莞差點兒讓自己的口水給嗆著,囧囧有神的看著謝明雨,吸著氣道:「謝大哥,你好大口氣,什麼叫不過是考個秀才罷了?這這這……秀才是這麼好考的嗎?江浙一帶人傑地靈,自古就容易出神童,咱們不能和人家比啊。」
謝明雨自信一笑,傲然道:「江浙一帶是人傑地靈不假,卻也不是說別的地方就沒有天才了,想當年,我也不過是**歲年紀,恰好那一年是和家人在江浙一帶,便參加了那裡的縣試,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最後照樣得了第一,那些二十多歲的才子,卻也沒有比過我。」
「我的天,謝大哥你當初還有這樣的輝煌戰績呢?」羅莞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這麼說,你當年也是個神童啊。」
謝明雨淡淡一笑,忽聽元老太太在旁奇怪道:「既如此,怎麼你這孩子沒再繼續考科舉呢?就算得不了第一,做個進士什麼的也挺好啊,不比在這裡隱居,鎮日無所事事的好?」
「外婆……」羅莞汗,心想老太太年紀大了,這說話都欠考慮,這不是揭謝大哥的瘡疤嗎?
「唉!往事不堪回首,總之……都是緣分吧。」謝明雨歎了口氣,露出一絲苦笑,於是羅莞連忙岔開話題,關心了一下那位蛇祖宗的日常起居飲食情況,才總算把這一段給岔了過去。
謝大哥從前的家境,應該是很好的吧。甚至有可能是很了不起的官宦之家。雖然話題是岔了開去,但羅莞心裡的八卦細胞卻是空前活躍,她從剛才謝明雨那一句「也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最後照樣得了第一」的話中推斷出對方可能的身份,因越想越好奇,卻不得不強忍著,這種八卦得不到滿足的感覺還真是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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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爺回來了,奴婢正好要去找您呢。王妃吩咐了,說是讓您回來就去金明閣,有事兒和您說。」
剛從外邊回到府中,就見到王妃身邊的大丫頭青兒在院中等著他傳話,謝青鋒有些奇怪,順嘴問了一句是什麼事?卻只見青兒捂著嘴巴偷偷笑,接著只說什麼都不知道,讓他快去就是,弄得謝青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好回屋換了衣裳,往金明閣而來。
一路上還疑惑,這金明閣素來是待客的地方,難道有客人上門?雲秋水還是方雲白?不對啊,那兩個傢伙會直接來找自己,怎可能不聲不響跑去找母親說話了呢?
待進了金明閣,看到那高朋滿座,謝青鋒心裡不自禁的便是一沉,面上卻不露絲毫端倪。只見徐王妃坐在首位,見他來了,便微笑道:「都是素日裡熟識的,還不和各位夫人姑娘打聲招呼?」
謝青鋒抱拳微微轉了轉身子,便當做是和周圍坐著的十幾名女眷打了招呼,然後沒什麼誠意的問了聲好。
徐王妃便笑道:「也是巧了,這一次咱們來鄉下住,幾位夫人也好奇,竟都跟了來拜訪,我想著大家不過是女眷,若住在此處,倒還熱鬧些,又沒有什麼讓你不舒服的瓜葛,所以已經邀請她們留下來了。」
謝青鋒淡淡道:「既如此,這莊子裡住了許多女眷,我一個男子,倒是不方便住在這裡,我這便尋個地方搬出去吧。」
此話一出,廳中便是陡然一靜,彷彿連那些呼吸聲都被什麼堵住了似得。
坐在徐王妃下首的譚芳蕊眼中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徐王妃和其他女人的臉色卻是不由自主的一僵,好半晌,徐王妃才皺眉道:「這山莊多大?你又是單獨居住在松嵐苑,離著後院老遠,怕什麼不方便?」
謝玉芳也笑道:「就是,哥哥這會兒倒避起嫌疑來了,之前在那果園裡,我看你和那個村姑說話,分明是很開朗不忌諱的,怎麼這會兒卻又顧慮這樣多了?」
謝青鋒瞪了謝玉芳一眼,淡然道:「休得胡言,姑娘們都是深閨名媛,羅姑娘和她們怎麼一樣?」
謝玉秋笑道:「這倒是,那不過是個鄉野村姑,見識淺不說,又不知道什麼禮儀,的確是不能和眾位出身高貴的姐妹們比。」
當中一位春明候的夫人便笑道:「什麼村姑?難道世子在鄉下這裡住著,竟還遇上了什麼村姑?和她們那樣人也有話說麼?」
謝青鋒看了她一眼,沒做聲。接著轉頭看向徐王妃,淡然道:「不搬就不搬吧,我先回去了。」說完便轉身出去,竟是將一群人都置之不理了,弄得廳裡氣氛頓時就尷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