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鵠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越來越對此心中不安。
隨後,被我下令去收集來鵠嗜好脾氣的捕風組織給我的一封密報遞了上來。我剛拆開一看,心中頓時「格登」一下,暗叫不好。
這個密報上說,捕風在收集來鵠嗜好,跟蹤監控其行蹤時,發現此人習慣每天都去太白居和遊俠居喝酒!其中,來鵠每天上午去太白居,下午去遊俠居,風雨無阻。而且他來去酒肆都是獨自一人,沒有任何隨從。在喝酒的時候,來鵠每一次只喝二兩酒,卻每每要坐一個時辰之久!
在其他人眼中,來鵠的這種行為,頂多也就是一種奇怪的嗜好。將這件事情分開來看也的確如此。
但同時我還想到太白遊俠兩家酒店開張後不久的一個晚上宮內發生的事。
當時宮內存放釀酒資料的地方曾經發生過一次小小的火災,引起了一場混亂。因為發現及時,火災並沒有釀成什麼傷害。
這火災,後來查明是因為當值的宦官和宮女疏忽所致,那些當值的宦官宮女事後被處死。因為這樣的事情在宮中雖算不上時常發生,卻也並不鮮見。更何況沒有釀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將當時的責任人處理完了大家也就不在意了。當時我還有點緊張,後來見釀酒資料並沒有什麼損失,也就將這一事件放過了。
但現在,將這兩個情報放在一起,那就大大的不對勁了!
皇宮之內戒備森嚴,為什麼偏偏會那麼湊巧在存放釀酒資料的地方發生火災?為什麼發生火災之後又那麼湊巧的會很快被發現並撲滅?更加巧之又巧的是,這場火災發生後才僅僅一天,來鵠就開始出現在太白居和遊俠居之中。
這其中,要說沒有鬼,打死我也不信。或許換了來鵠是其他人,這一切可能真的是巧合。但我面對的是一個精通鬼谷子之學的來鵠,我可不敢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
心中大驚之後,我卻又開始疑惑起來:來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秘密,為什麼卻不去報告田令孜?當初他又為什麼會突然被我們查出底細?
這兩個問題不解決掉,我是睡不安寢,食不知味!任何一個人,當想到有人會輕而易舉的破解掉自己苦心積慮營造的局面,都不會輕鬆的。我自然也不能例外。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被未知的恐懼折磨的感受,下定了決心:就這幾天,要麼除掉來鵠,要麼收服來鵠!
◎◎◎
這一日,我從皇宮的馬球場上打馬球後回到自己的寢宮,剛剛進門,翠桐就迎上來,壓低聲音道:「皇上,那兩個人已經帶來了。」
「真的?」我心中大喜,「人在哪裡?」
翠桐指了指內室。
我點點頭,當先走了進去。
現在我跟翠桐她們商量事情已經不需要偷偷摸摸背著人了。
我登基後,原本服侍我的那些宮女宦官動輒得咎,一個個都被趕走。然後,很快就有新的宮女宦官補充進來。但是他們也很快因為同樣的原因被趕走,分散到宮中的很多職司處。
在別人眼中,這是因為我這個新皇帝喜怒無常的原因。但實際上,除了第一批宮女宦官,其他的人都是我的人。通過這樣的方式,在田令孜和左右神策軍中尉的眼皮子底下,宮中的很多地方逐漸被滲透。
這些人當中宮女較多,宦官卻極少。人們都知道,這是因為田令孜擔心有別的宦官得到我的青睞從而冒起分走他的權力。
但實際上,田令孜之所以有這樣的想法,完全是我刻意做作讓他生出的戒心。這是因為找不到多少對我絕對忠心的宦官而生出的權宜之計。
當初我們找到的那個傷了下體的人也已經通過忠心度考驗,入宮成為宦官。他的名字被我賜名為「小多子」。他是唯一一個接近我而不被田令孜忌憚的宦官。因為他入宮不久就正式投靠了田令孜,當然,實際上他心中還是對我絕對忠誠的。現在他是我的隨身宦官。
內室中,聶隱娘已經帶著兩個跟我年齡差不多的少年垂手站在那裡。
見我掀開門簾進來,兩個少年立刻跪了下來,對我高呼萬歲。
我一揮手:「平身吧。」讓他們站了起來。
在內室中來回走了幾步,我仔細的觀察著他們的神態、相貌、身高等等。觀察的結果讓我很滿意,問聶隱娘:「不錯!他們都訓練好了?」
聶隱娘在一旁說道:「皇上放心,他們都被我們徹底控制著,不會出任何問題。」
我點點頭。
不過就算這樣,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決定給他們加上最後一個保險,道:「先帶他們出去,等我召喚。」等聶隱娘帶他們出去後,才扭頭向翠桐和小多子:「你們兩人附耳過來。」
聽完我的話,翠桐和小多子臉上都是驚疑不定。
翠桐恪守本分,什麼都沒問。那小多子本來就是從小被我們養大,跟我關係很好,也少了很多忌憚,當下試探著問道:「皇上,您這是想……」
我神秘一笑:「你到時候就知道了。」伸手拉開床榻上的一個活板,讓他們二人下去。
活板下面,是一間小小的密室。這可是我在徹底掌握了身邊的宮女宦官之後,悄悄帶人進來挖出來的。用途嘛,自然就是為了等類似今天的情況發生。
密室裡面佈置得很大氣雍容,雖然地方狹小,卻也毫無氣悶的感覺。密室的兩個角落裡,有兩個香爐,此時卻沒有點燃。在密室的一壁,有一個密櫃,裡面藏著一些重要的東西。
翠桐和小多子已經不止一次下過這裡,對此相當熟悉。他們從密櫃中取出兩段香來,換掉兩個香爐中原本的香,點燃後馬上離開密室。
這時候我再召聶隱娘和那兩個少年進來,讓那兩個少年進入密室。
兩個少年面面相覷,還以為我要把他們怎麼了,臉色都無比蒼白。但是卻沒有一個敢反抗,只好畏畏縮縮的進入了密室。
我也不加解釋,等他們進入密室後,立刻關上了門。任裡面的兩人如何擂門叫喊就是不開。這密室的隔音設施相當好,我並不擔心他們的叫喊會傳出去給我惹來麻煩。
沒多久,室內傳來兩聲悶哼,接著就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
我得意的一笑,從翠桐手中接過一個蠟丸,剖開服下:「在外面等我。」打開密室的門,走了下去。
密室裡充滿異香的味道,這香味我早就熟悉了。這可是薛紅線薛大小姐最得意的香。當年從金吾衛的密探伸手中竊取修改有關我探訪張議潮的密報,這香可是立了大功。只要沒有事先服下解藥,也就是我剛剛服下的蠟丸,任你三頭六臂,聞到了都只有乖乖昏倒的份。
被香迷倒後,有兩種方式可以清醒。一種是自然清醒,另外一種,卻是給他嗅專門的解藥清醒。不過通過後一種方式清醒之後,會有一個小小的後遺症:那就是清醒後神志還會有一段迷糊的時期。這,就正是我需要的。
從密櫃中取出我要用的工具,這些東西可都是我專門為了這兩個人準備的,現在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這些工具中,有特製的油燈,能夠快速燃起,也能夠快速熄滅,同時能夠突然發出強烈的光芒,也能夠發出昏暗的光芒。還有兩個撞擊聲音清脆的金屬球,等等等等。
我先將油燈點燃,將光芒設定到昏暗狀態。這油燈使用的油非常珍貴,我估計應該是後世的石油之類燃燒能夠得到極大熱量的燃料,否則發不出那麼強烈的光芒。這是我讓聶隱娘通過一些渠道特別定制的。
隨後,我給其中一個少年嗅了解藥,又餵他服下幾滴藥水。這藥水的功能是能夠讓人產生幻覺,削弱意志,是聶隱娘做刺客的密制工具。
沒多久,少年微微動了動身子,雙眼昏昏沉沉的張了開來。我將油燈的光芒調到最大,直射他的雙眼!
他被晃花了眼,同時那藥水也已經發揮了作用,雙眼迷糊,已經進入了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
「叮!」
我手上的金屬球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他的瞳仁一凝,目光集中在了來來回回搖晃的金屬球上。
「你的身體已經徹底放鬆了……你現在進入了一個美妙的境界……你將會看到你一生中最偉大的主人……你將會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你的主人……好……你看到了我……我就是你的主人……任何人都不能讓你背叛主人……任何人都不能從你口中得到關於主人的任何消息……從今以後,只要有人用這個東西作為信物……你就會徹底聽從他的一切命令……你睡吧……醒來後你會忘記現在發生的一切,只會記得自己昏迷過後……」
我開始發出輕而柔的語聲,誘導他進入深度催眠的狀態,同時在他心中種下對我徹底忠誠的命令。還將自己特製的信物給他看,讓他徹底服從持有信物的人的一切命令。
隨後,在我言語的輕聲命令下,他沉沉的睡了過去。
接下來,我又對另外一個少年如法炮製。
催眠術按照現代科學理論來說,是一種被動的自我暗示。這種自我暗示如果足夠強烈的話,將會讓人不顧自身的局限,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還會產生一些現代科學都難以解釋的生理、心理現象。
我並不是催眠術的高手。雖然我有比較強大的精神力量,但是連續對兩個人進行深度催眠,還是讓我累得夠嗆。
通過催眠術控制一個人,雖不是難事。但前提條件是這個人的意志和精神並不強大,否則催眠術也產生不了作用。像田令孜這種野心極大的人物或者那些久經官場的官員們,或者還有那些同樣精於催眠術的人,催眠術的作用小到可以忽略不計。
要是沒有這兩個局限,我只需對重要的人物進行催眠就可以很快掌握大權了,又何必那麼辛苦的配置自己的勢力?再者,這種催眠的手段,實際上將人的心靈徹底控制,但是人的靈性卻消失了。這種手段可以給你帶來絕對忠心的手下,卻無法給你帶來有能力的手下,所以我也只是在這種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使用這種手段。
這兩個少年對我來說相當重要。首先要對付來鵠就必須依靠他們。以後我也還有很長一段時間要用到他們。
在打定收服或者消滅來鵠主意之後,我並沒有馬上動手,就是因為他們還沒有準備就緒。
他們的作用,是作我的替身。
在還不能暴露自己的真面目之前,尤其是像收服來鵠這種我必須親自出馬的時候,我要想出宮,就必須有一個替身在我離開之後裝成我的模樣,以免被人識破。因此在捕風組織剛剛成立的時候,我就命令他們尋找,但直到最近才成功的找到了這兩個身材、樣貌都跟我有幾分神似的少年。
這兩個替身被專門訓練模仿我的一舉一動,言行神態,居然也都做到了惟妙惟肖。
大唐時候的易容術已經相當高明了。
在後世歷史上,距今幾十年後,一代梟雄朱溫竟然能夠用自己的幾百心腹冒充皇帝身邊的侍衛而不被發現,可見當時的易容術的確能夠以假亂真。這些東西都是聶隱娘身為刺客的老本行,做起來,自然比朱溫還要高明幾分。據聶隱娘說道,他們曾經專門測試過,如果不事先知道他們是假貨,就算翠桐這種跟我相當親近的人都沒有識破他們。相信要瞞過田令孜並不成問題。田令孜既然被瞞過了,別人更不在話下。
兩個替身醒來之後,從密室出來,對我的態度變得大不一樣。原本他們對我的態度雖然還算尊敬,但是卻很疏遠畏懼。但是現在,他們對我卻是那種面對神佛的絕對虔誠。他們看我的那種狂熱眼神,還有他們那恭敬得過分的舉動,讓一向恪守本分,自認為對我的忠心無人能出其右的翠桐都自愧不如。
聶隱娘、翠桐、小多子等人雖然早就習慣了我的驚人之舉,但還是對我這麼快就收服了兩個替身發自內心的讚歎。
聽了他們絕對真誠,聽起來卻有些肉麻的吹捧,我表面上揮揮手,付之一笑,心中卻難免得意。
正在自我陶醉中,突然從外面傳來消息:田令孜過來了。
在我的寢宮附近一里範圍之內,我都布下了眼線。雖然看起來他們並無異狀,卻能夠將所有到我寢宮這邊過來的人都用一種特定的手語傳達進來。這樣,無論誰來都有一個緩衝時間,哪怕我們那時候正在商量什麼要事,也不用擔心會被撞破。
此時這番佈置就發揮了作用,讓我提前好幾分鐘得到了田令孜過來的消息。
正好替身已經準備好,就讓田令孜來作為替身的試金石吧!
一聲令下,兩個替身都換上了龍袍,易容成了我的模樣。等伺候的宮女通報田令孜後,其中的一個,帶著小多子、聶隱娘一干人等出了內室去迎接。
我隱身在內室,窺視替身的表現。
替身的表現很讓我滿意,他的一舉一動,幾乎被我當成自己的翻版。本來替身並非皇帝,心中不會有久為皇帝的那種氣度。但是被我深度催眠後,他們卻能夠完美的將這氣度莫放出來。就算精明如田令孜,也根本就沒有看出來。
替身在外面接待田令孜的時候,裝作不小心讓茶水淋濕了龍袍,翠桐連忙帶著他進內室換裝。
耽擱一會兒,早就準備好的另一個替身跟著翠桐出去了。他的表現也很完美,田令孜壓根就沒有想到,他見到的不但不是皇帝,甚至還不是同一個人!
等田令孜走後,我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有了這兩個絕對忠心耿耿的替身,這個世界上,那就真是天空任鳥飛,海闊任魚游了!
對付來鵠的時機成熟了!
◎◎◎
某日傍晚,一個人跡罕至的小巷子裡。
這裡,是來鵠每次往來太白、遊俠兩酒肆的必經之路。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選擇這條路。實際上,在從酒肆到來鵠的居所,有更方便繁華的路。他完全可以從那邊走。但他偏偏每一次都騎馬從這邊過來。
難道這是因為來鵠為人低調的緣故嗎?
來鵠雖然已經成為田令孜的心腹,但是,他並沒有要求田令孜賞賜他錢財田地。他住的地方,是相當普通的一個平民居所。不知道他憑什麼有把握自己不會因為住在那樣的地方而被田令孜的對手暗算。
總而言之,來鵠這個人行事高深莫測。他的舉動,我竟然有一大半是猜不透的!如果有他輔佐,那我的大業何愁不能成功?
今天的來鵠,跟從前每一天一樣,在固定的時候,經過這個小巷子。
他行到小巷子中間,前面突然出現了幾個人,擋住了去路,喝道:「來者可是來鵠?」
說話間,小巷子另一頭,也已經有人將他的後路堵上。
來鵠停了下來,語氣平和:「正是!」
兩頭的人漸漸逼近,各自刀劍出鞘,目露凶光,殺氣騰騰。雖然都是些半大少年,那幾乎凝成了實質的殺氣,卻讓人不敢輕忽視之。
來鵠手無寸鐵,面對這些持刀仗劍的少年,臉上突然顯出一絲神秘的笑容,揚聲道:「陛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