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放的傷很快就好了。
而朝堂上,太子妃的人選依舊吵成一團,只是這一次,沒有人再去提秦昭。皇帝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秦昭就算做不了太子妃,也容不得你們隨便污蔑。朝堂上曾經出現的那些污言穢語,都給我憋在心裡,不要再往外頭傳:說這些話的人有三個被一擼到底,十年寒窗化為笑談。更別說還有連瑜跟盧放這兩個瘋子杵在這裡……
這會兒,有些人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或許有些人對太子妃的位置十分在意,可是對於一個二品布政使來說,就算女兒當不了太子妃,難道他家就是好捏的軟柿子麼?不,恰恰相反,對於秦家來說,成為後族從來就不是什麼好的選擇!秦家並非那種枝繁葉茂的大族,全家的男丁只剩下秦節本人跟他的獨子秦明,秦節已經是二品大員了,而他的兒子年紀雖小,但據說也是個相當上進的好孩子:這樣的家庭,真的沒有什麼必要去爭著做什麼後族,人家憑自己的本事就能位極人臣,多一個皇后女兒對他來說能有多大的提升?
而秦家的反應似乎也證明了這一點,他們並不想爭這個位置。秦節遠在雲中府,並沒有給任何親朋故舊寫信聯絡來籌謀這件事兒;而與秦家關係最密切的天子寵臣連無暇似乎也只是對有人辱及秦昭憤怒,但卻並沒有為她做太子妃的事情說半句話;那個盧放的態度就更耐人尋味了:考慮到盧元達跟秦節如今在一處為官,許多人認為他們看到了事情的真相:盧元達,你牛,你忒瑪敢讓你兒子跟太子搶女人!
這對於許多人來說真是一個難以忍受的消息:居然有人不稀罕做皇后!但這當然也是個好消息:無論如何,在太子心有所屬的情況下把人家的心上人pk掉然後塞過去另一個人,還是個少年的太子產生反彈情緒是很有可能的,這也是各家為什麼全都不肯提自己想要推出來的候選人,而是不約而同地先全都派出些小卒來先把秦昭這個**oss幹掉的緣故:反正不是我一個人幹的,你要恨一起恨嘛!
而現在,雖然沒有人再敢說秦昭的是非,但是她也已經被排除在太子妃的候選之外了:皇帝的表態已經很明顯了,他不允許別人污蔑重臣的女兒,但同時也沒有說上哪怕一句,秦昭適合做太子妃的話……
現在,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推出他們的候選人,而不用擔心被楊艷輝記恨了。
可楊艷輝卻在恨自己。
他知道朝堂上那場事故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他聽到身邊的宦官輕一板一眼地把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靜靜地垂首站到一邊,他知道那宦官說的是實話,這是皇帝送給他的親信耳目,作用就是告訴他他需要知道的事情。
楊艷輝垂下來頭,他有些自嘲:楊艷輝,你以為你能夠魚與熊掌兼得,可實際上,不管是魚還是熊掌,都是別人想要給你,你才能得到的!甚至你以為你可以握在手中,別人照樣想盡辦法,塞到你手裡你並不喜歡的別的東西……
當然,總有一天,他會成為那個可以得到一切抓在手心的人。可是,他想要的那條魚,她、是活生生的,沒法捧在手心裡的。硬要抓在手心裡,她會沒法游泳,會幹死的吧?
看啊,她還沒到你的手心裡,別人都想把污水倒到她身邊,讓她沒法快活的游著,甚至窒息死去呢。如果不是她那麼的鮮活,游得那麼快,壓根不在乎這點污水,怕是自己後悔都來不及吧?
連師父跟盧放都在盡量保護她呢,我難道反而做不到麼……所以楊艷輝,你還在猶豫什麼?
他站起身來,慢慢地朝貴妃的寢宮走去。他知道,這個時間,皇帝一定在貴妃這裡。
他沒有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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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是來問太子妃的事兒?」楊蒙半合著眼睛,任由宮女們給他按摩著那條失去知覺的腿,慢條斯理地說:「怎麼,你不準備說說你自己的想法?」
楊艷輝垂首站在楊蒙面前:「一切由父皇做主。」
楊蒙睜開了眼睛:「我以為,你應該是很喜歡秦節的女兒的,是我猜錯了?」
「我是喜歡她,她對我很好。」有那麼一瞬,楊艷輝的眼神猶疑了一下,卻還是很快堅定了起來:「可若父皇覺得她不適合做太子妃,兒臣自然也不能任性。身為太子,當以國事為重!」
楊蒙點點頭:「很好,那你跟我說說,你想要什麼樣的太子妃呢?」
「我就想要阿昭那樣的太子妃啊!」這句話在楊艷輝心裡瘋狂的叫囂著,卻終於還是被他壓回到心底,他垂下眼睛,輕聲說:「這個我也不太懂,還是要煩勞父王,為我選個可心的太子妃了。」他想了想,還是加了一句:「我不想要鄭家跟馮家的女兒,可以麼?」
楊蒙笑了笑:「嗯,我也不喜歡那兩家,好了,我會給你選個家裡沒什麼讓你為難的親戚,教養好,足以日後母儀天下的好姑娘的,你就安心地等著吧!」
楊艷輝點點頭:「兒臣謝過父皇!」
楊蒙歎了口氣:「你能主動來跟我說這些,我很開心。阿昭是個好姑娘,但她不適合當太子妃,甚至皇后。這個位置於她而言,太尊貴,也太委屈,有太多的條條框框。可偏你現在喜歡的,又是那個不把規矩放在眼裡的阿昭……可當太子妃,可以不守規矩麼?不管是太子妃還是皇后,都是最需要守規矩的人。她若是也去守那些規矩,早晚也會讓你厭倦了她。可她就算不變,難道你就不會煩了麼?陳阿嬌是做了皇后以後才刁蠻起來的麼?說穿了只是劉彘做了皇帝,不再需要那一款了!更別說她要是真不變,那壓根就沒資格做皇后……這些話我放在心裡頭好幾天了,一直想跟你好好說說。你能夠在我說出來之前就做出了選擇,我很高興,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不過道理我還是再跟你講清楚,我不想你在心裡存了疙瘩,畢竟,我們現在不只是君臣,還是父子。我不想你只是因為我是君你是臣你才聽我的,你明白麼?」
楊艷輝眼眶發紅:「父皇,兒臣知道父皇的心思,兒臣知道父皇是為了國家,也是為了兒臣。」
兩人又聊了幾句,楊艷輝告辭,走了出去。楊蒙扭過臉,看向坐在幔帳陰影裡的賀秋容:「你不高興?一直不說話!」
賀秋容哼了一聲:「沒良心的東西!」
楊蒙歎息道:「你知道他不是的。」
賀秋容慢慢地走過來,做到了楊蒙身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知道,我說的只是氣話。陛下千挑萬選出來的太子,又怎麼會是行事只隨自己好惡的渾人?我知道他其實也是為阿昭好的。他是覺得反正你不會讓阿昭做太子妃,那他索性先退一步,免得讓阿昭被拖累的更厲害,而且他自己心裡頭也清楚,秦昭並不適合當太子妃。」
楊蒙點點頭:「或者加上一點,知道事不可為,索性自己主動提出來,免得惹我不高興!」
賀秋容抿了抿嘴唇:「可其實他只要再堅持一下,陛下就會同意阿昭當太子妃的!」賀秋容扭過身來伸手抱住楊蒙的脖子:「您知道他不會求您的,您知道他會把利害關係都想清楚的,所以才跟我打這個賭,您說他堅持了,就讓阿昭做太子妃,可其實您是知道他不會求您的。您知道他不會這麼做,才跟我打這個賭!陛下是在太狡猾了」
「是啊,我就是早知道了結果,才會打這個賭……」皇帝靜靜地看著賀秋容:「我根本不準備讓秦昭做太子妃,所以但凡這個賭,你有贏的可能,我又怎麼會把這個當做賭注?」
「秋容,其實你你也是一樣的,你也是知道結果,才會跟我打這個賭,對麼?你知道他不會求我,所以才敢賭,看起來你是給太子一個得償所願的機會,可實際上,你知道他壓根就不會那麼做,你給的,是一個他不可能抓住的機會——因為你其實也是打心眼裡不希望秦昭做太子妃的,你也知道她不合適,不是麼?」
賀秋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說:「是的,我確實打心眼裡就不希望阿昭做太子妃,所以才敢打這個賭……哈,我也只是裝好人罷了!」
她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輕輕地問:「陛下,我記得你說過,你喜歡我的天真爛漫,喜歡我的無憂無慮。」
「而我現在,不再天真爛漫,不再無憂無慮了,那麼您,還喜歡我麼?」
楊蒙看著賀秋容,歎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其實你早就有答案了,不是麼?」
「如果我身體健康,能夠長命百歲,我自然希望你一直天真爛漫,無憂無慮。可是很明顯,我的身體不行了,我快死了……而我們還有一個女兒,還有一個在你肚子裡,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孩子。」
「這種情況下,我怎麼會希望你繼續天真爛漫,無憂無慮?我只有這點骨血,我希望你能夠負起責任來,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所以我寧可你變得不快活,變得不再天真爛漫,我快要死了,可我希望你活著,希望你跟孩子都好好的活著!」
「就像太子明明喜歡秦昭,卻依然寧可失去她一樣,秋容,即便我死了,我也希望你好好的活著。」
「十二郎年幼,我會給予你聽政的權利,朝堂上的事兒,無法決斷的,可聽王太傅;等再過十年,則可以倚重連瑜;這兩個人一老一少,正是朝堂新舊交替的兩代,若期間王太傅已老,秦節,吳思成,王釗均可用,只是這三人性格上均有缺陷,秦節為人頗有些婦人之仁,吳思成氣量狹小,王釗則,這三人都不是能做首輔之才,端看你怎麼用。」
「這種情況下,你越發不能夠感情用事,以朝政為重,以國家為重。做好了這些,自然就有了威信,自然沒人敢動你!至於其他的東西,都可以放到一邊。」
「秋容,你入宮四年,從來沒有為你的父母兄弟爭取過什麼,這一點,我很滿意。我死以後。你可以適當的照顧他們,但不要過分,有多大的肚子吃多少的東西,你要想讓他們平安,就不能讓他們得到超出他們能力的東西。」
「秋容,我老了。我曾有些不明白,神武如始皇帝,英明如唐太宗,為什麼老了老了,卻會相信那些騙子的話,去求什麼長生?可如今真輪到我身上,我才明白,便是擁有一切,卻只能看著自己漸漸衰老,死去,那是多麼的痛苦。」
「真想看著真真長大,親手給她選個好駙馬;真想多陪你幾年,讓你一直都像剛入宮那樣天真爛漫……」
賀秋容倚在楊蒙身邊,靜靜地聽他說著,她的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了下來,卻始終沒有哭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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