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艷輝到底還是忍不住,第二天就跑去找秦昭了。
秦昭正在繡坊裡看花樣,一面看,一面道:「繡的慢點不怕,慢工出細活,到咱們店裡來的,就沒有缺錢的,除非是趕著做嫁妝,其他的繡多久就繡多久,萬萬不要熬夜趕工,熬壞了眼睛,那才是徹底賺不得錢了!」
一旁的管事笑道:「大姑娘慈善!」
秦昭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不光是慈善的問題!你當催著繡娘趕工,你很划算麼?坊裡的這些繡娘,哪一個不是百里挑一的本事,那幾位最厲害的,那繡技稱得上是萬里挑一了吧?但凡眼睛不壞,比別人多做幾年活兒,多少錢賺不回來?不比熬夜多做那點子玩意強?再說了,物以稀為貴,你花兩個月繡出來的東西,跟花半個月繡出來的東西,就算看著一樣,可你問問買家,願意掏的錢一樣不一樣?都不缺錢,要的就是這個稀罕,有什麼好趕工的?」
那管事訕訕地應下,秦昭又道:「再讓我看到你急赤白臉地催著人幹活,你就去給我管裝玻璃那攤事兒好了,我倒是要看看,你這麼大本事,能不能讓他們不打碎一塊玻璃還能把玻璃安的快兩倍!你是覺得人眼睛沒有玻璃球值錢麼?真是豈有此理。」
管事趕緊陪笑道歉:「是小的不對,再不敢了再不敢了!下次再犯,您乾脆把我的眼睛挖下來做玻璃彈球……」
秦昭扶額道:「我要你眼睛幹嘛,你別那麼小氣就行,不要讓繡娘熬夜,白天光線不好也記得多點燈,我又不是不給你批錢,你這麼省幹嘛?能給我省出來倆金貔貅?」
楊艷輝聽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撲哧地笑出聲來:「你不是都有金貔貅了麼?怎麼還惦記這個?」
秦昭聽到楊艷輝說話,順眼看去,見他站在門邊,知道他一定是聽了有一會兒,臉一紅,道:「貔貅什麼的多多益善麼!」
掌櫃的見楊艷輝來了,趕緊走了出去、
楊艷輝見礙事的人走了,沖秦昭笑道:「師傅說四川那邊的林子裡頭還真有貔貅呢!你這麼喜歡,趕明我托人去給你踅摸一對兒過來養,怎麼樣?」
秦昭笑道:「有個金子打的就不錯了,聽說那東西可愛是可愛,不過嬌貴得很,要吃新鮮的竹子,還特別能吃,又難養,我有個金子的看看過癮就行了!」
楊艷輝笑道:「反正不差錢,回頭專門打掃個院子出來請專人養唄!吃的也沒什麼愁的,種上一大片它吃的那種竹子不就得了?」
秦昭連連擺手:「快算了吧,人家好好地在竹林裡過日子,想吃竹子吃竹子,想抓蟲子抓蟲子,就為了我喜歡,就把人家抓到這裡,吃不好喝不好還被關著?那哪裡是喜歡貔貅,是喜歡把養貔貅玩!」
楊艷輝點點頭:「阿昭這話說的有道理,真心喜歡什麼,不拘是人也好,動物也好,首先是要對方開心。比如你就從來不把阿黃關在籠子裡;嗯,以後咱們成親了,你也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我絕對不會拘束你的!咳,我也不敢……」
秦昭撲哧就笑了:「你就不能不加上後面那句麼?真不會說話。」
楊艷輝笑道:「我都這麼好了,就算不會說話,你也捨不得不要我的。到哪裡找我這樣又體貼又大方的丈夫,而且還年輕。」
秦昭道:「你現在跟無瑕哥哥學的油嘴滑舌的,真是太討厭了!」
楊艷輝笑道:「我最喜歡聽你說討厭師傅了,他那張嘴那麼討姑娘喜歡,你卻討厭,可見你是真喜歡我。」
秦昭嗔道:「這話我一定要記著,回頭跟無瑕哥哥說去,他教出個徒弟,整天背地裡編排他!」
楊艷輝道:「你去啊,我才不怕呢,反正你也沒少編排師傅,咱們倆半斤八兩呢。」
說話間,兩個人走到門前,卻聽見有人笑道:「哎呀,十二郎也在啊?我正說叫上阿昭一起去找你呢,今天營裡的幾個摔角的好手,準備在晚上比試,你們要不要去看啊?」
說話的正是盧放,他穿了一身禁軍的鎧甲,站在門前,來來往往的小姑娘都忍不住看他,秦昭跟楊艷輝一同跟盧放打了招呼,兩個人正好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便決定跟著去看熱鬧。
秦昭有些不放心,問道:「盧大哥,軍中的這種比賽,我們過去合適麼?」
盧放哈哈一笑:「今天是巡邊的的一隊人馬回來了,大家小聚一下樂呵樂呵,不是正式的比賽。」
楊艷輝笑道:「平日裡又不是沒跟著盧大哥進過軍營,這會兒怎麼又小心起來了?」
秦昭道:「這不是盧大哥說比賽麼?我知道軍中經常有比賽,跟平日裡的訓練不一樣,有時候還要論功行賞的。我也知道盧大哥既然專門來叫我們,就應該是可以看得,只是問問罷了。」
盧放笑道:「你當我為什麼叫你去啊?實在是我跟人家打了賭,賭我麾下的小司一定能贏,若是輸了,就邀請那些傢伙去樊樓喝酒。我這個月的俸祿還沒發,囊中羞澀,實在是很怕輸……想著帶你過去,也給小司鼓鼓勁兒。萬一輸了,問你們倆借錢也方便」
楊艷輝跟秦昭面面相覷,然後齊齊苦笑:「這要是說出去,誰信啊,小盧將軍居然沒錢!」
其實他們兩人也知道盧放家為什麼沒錢,盧大將軍多年征戰,其實也能弄到不少錢,只是大部分都花在部隊裡了,他自己的道德,也往往變成兵器,好馬,盔甲這類武將喜歡的東西,有的存在手上,有的分發給部下……盧大將軍的妻子在十幾年前就死了,他只有一個兒子,越發不攢錢,這麼多年住在軍營,在開封連個正經的宅子都沒有。後來還是顧太師告老還鄉,把太師府送給了盧元達,盧家才算在開封有了正經的府邸。
無論是楊艷輝,還是秦昭,對盧大將軍都是十分佩服的,若論為國為民,誰能比得上盧大將軍無私?他們與盧放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十分親近,以方便是因為盧放本人可交,一方面也確實仰慕盧大將軍的為人。
三個人不多時去了營裡,此時還沒到時間,盧放索性帶了兩個人到軍官們正在聚餐的地方,因為不少外駐的軍官回來,所以廚房做了不少的硬菜,整只的烤羊就有幾十隻,盧放笑道:「這些羊還是他們從北面帶回來的呢!開封的羊肉貴得很,營裡才不捨得讓大家這麼放開肚皮吃呢!來嘗嘗,草原上的羊味兒可比這裡的好多了!」
楊艷輝看看被抬到他們跟前的,還冒著熱氣的烤羊,覺得看起來就很香,不過,這似乎得用刀割吧?他正想說拿個刀過來,卻見盧放已經拔了腰間的匕首割起肉來,秦昭有血有樣,也立刻把自己防身的小匕首給拔了出來,刷刷刷地片了幾塊肉下來,裝到盤子裡,十分體貼地給楊艷輝端來。
楊艷輝接過盤子,正看到盧放細細地切了幾片羊肉,撒了作料,然後放到秦昭手邊,心裡暗暗苦笑:若不是母親當機立斷給自己定下這門親事,只怕輪也輪不到他做阿昭的丈夫吧?無論家世地位,還是本人的素質,盧放都甩了自己幾條街去,便是比對秦昭的好來,盧放也是半點不差甚至更體貼;而論起能給阿昭的自由,阿昭嫁給盧放,那才是最自由的吧?
楊艷輝心中這麼一閃念,隨即暗暗笑自己:不管怎麼說,阿昭現在都是他的未婚妻了,日後也是會是他的妻子,他會努力對她好,她會讓他覺得,跟他在一起,是最幸福的選擇。
這一整天,他們玩的很開心。吃了烤羊,然後看了摔角,然後又跑回到秦家,領了秦明出來一起逛街,知道國子監宿舍關門的時間到了,楊艷輝才依依不捨地回去。
他心情很好,回到宿舍裡頭,把晚上逛街的時候給吳王妃買的一盒子相生花打開看看,想了想,鋪好了筆墨,寫了個便條,也放到了盒子裡,想著明天一早,就讓書僮給王妃送去。然後,他覺得挺累的了,便胡亂擦了把臉,爬到床上睡了起來。
一大早,天還黑漆漆的的呢,楊艷輝就被砰砰地叫門聲給驚醒了,他猛地坐了起來,聽到外間書僮手忙腳亂地穿衣服的動靜,他心裡一抽一抽的,太陽穴也砰砰地跳。他從床上爬起來,拽了衣服披上,外頭書僮已經把門打開。
然後,楊艷輝聽到一個尖利的慘呼聲:「十二郎,快回府,王妃她,病故了!」
作者有話要說:第三更,感謝哎呦喂的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