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雲清跟這連瑜在秦家吃了一頓午飯,雖然說在外人家不大自在,不過她也得承認:在秦家也比在自己家舒坦,家裡那些熊人,想要管束好可真要點是時間!想起連瑜那個會拿大棍悶人的大丫頭,方雲清又是一陣胃疼,
婚禮那天的事情方雲清實在不想回憶,她從小也是嬌養長大的女兒,長這麼大,連殺雞都沒見過,竟然要直面衝進屋裡的亂兵,幸好連瑜早有準備,在房裡放了一個看著嬌滴滴實際上彪悍無比的丫頭,闖進來的兩個亂兵連聲都沒發出來就被她一棍一個給悶翻在地,扭頭還安慰方雲清:「夫人您放心,我跟公子打過包票,要是您掉了一根頭髮,我提頭去見他!」
好吧,兩個亂兵還沒來得及把方雲清嚇到,這個丫頭的表現倒差點把她嚇暈:我的娘親啊,為什麼家裡的丫頭這般彪悍!這還是女人麼?
無論如何,在這樣的動盪中,連瑜還是能夠想到派了人保護她,這讓方雲清心裡好受不少,可再看看著又漂亮又彪悍的大丫鬟,她的心情簡直無法形容。這丫頭不歸她管:連瑜壓根沒準備讓她插手到外書房的事務裡去,那裡的雜役也好,書僮也好,甚至這個會打人的丫頭,統統都不算家裡的下人,壓根兒不在方雲清處領錢,這一點讓方雲清裡有些不是滋味。
其實這真不是連瑜對妻子信任不夠,這只是他從後世帶來的習慣:家務與公務絕對不能摻和到一起!他當初是家裡各類生意的大股東呢,可什麼時候摻和到公司事務中去過?他的寶貝兒子同樣也只管自己的公司,從來不會摻和到郝廣達跟白麗麗的公司裡去。家裡的親戚不少,平日裡郝氏夫婦也沒少幫親戚們的忙,但是卻從來沒有讓任何一個親戚參與到公司裡來……
於連瑜而言,公私分明是做事業的基本要求,外書房裡的事情屬於公務,他不想把公務跟家事摻和到一起,而這方面他認為是常識,是慣例,也就沒有跟方雲清解釋。
連瑜與方雲清的婚姻,是在一場謀逆的大亂中磕磕絆絆地開始的。
於方雲清而言,她面對的麻煩真的很多很多,婚禮那天被攪和的一塌糊塗也就罷了,連瑜甚至連歸寧都沒有陪她:那天他天沒亮就進宮了,方雲清只得自己回了娘家,到傍晚的時候,連瑜穿著一身四品的官服到方家去接她,總算是給她在庶妹面前挽回了一點顏面。
連瑜的心情也不算好,他終於穿上了代表高官的朱紅服色,然後去岳父家裡接妻子。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到岳父家裡吃飯,然而這個家跟他想像得不太一樣。
連瑜曾經聽說過,方夫人杜氏十分賢良,家中養了九個子女,五個是庶出的,她待庶出子女如同己出。可以說,連瑜當日選擇方雲清,也是有這方面的考量的:他承認自己自私,所以他需要娶一個大度的,不會對他的心頭好們刻薄的女人,所以這方面的家教一定要好。
方家的家教確實很好,他看得出,嫡出也好,庶出也罷,穿著一樣材料的衣服,身後跟著一樣數量的丫鬟,然而,連瑜一眼就看得出,誰是嫡,誰是庶。那是一種微妙的感覺:並非庶出的就猥瑣或者醜陋,而是那種近乎於刻在骨頭上的卑謙。
連瑜可以確認,杜氏的大度不是裝出來的,她也確實沒有虐待這些庶出子女,因為這些人眼中對她並沒有懼怕,但那還是不一樣的,連瑜說不出所以然來,但還是能分辨得出:那三個庶出小姑娘,像提線木偶一般,表面上看起來跟方雲清一般是規規矩矩家教很好,但落落大方與中規中矩是絕對不一樣的。庶子與嫡子的差異更大,方雲清的兩個嫡出都是舉人,而庶出的那個哥哥卻連秀才都不是,唯一的一個庶出的弟弟才五歲,可是方學士連看都懶得看這兒子一眼,全沒有一般父親對幼子的疼惜。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要生下來呢?那只是個五歲的孩子,或許長得不算好看,或許腦子有些駑鈍,但總歸是自己的孩子,做父親的,怎麼能做到對自己的孩子還不如自己的妻子對這個孩子好——要知道,這孩子跟方夫人可沒有血緣關係,這應該是他的責任啊!
有那麼一刻,連瑜忽然覺得自己挺可笑的:他的想法,又跟自己的岳父有什麼不同?他千挑萬選出來的妻子,在他看來,不也就是為了替他做這些事情麼:大度,不吃醋,照顧好他的親娘,他的小老婆,他未來的兒子女兒——不管這些孩子是不是妻子親生的……
不,不一樣的!
連瑜打起精神告訴自己,不一樣的,如果是他,一定不會對孩子偏心,一定不管嫡庶都好好地照顧他們而不是全都推給妻子,一定……
可是,真的能夠做到一定麼?
從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連瑜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方雲清並不知道連瑜的心理,她初次管家,頗有些焦頭爛額的意思。
連家實在太亂了,方雲清實在無法想像,一個官員家的後宅,能亂成這樣。
方雲清首先要給兩個妾定下名分,過去稱姑娘,而現在開始大家改口叫姨娘,當然,這也就是家裡隨便叫叫,並沒有在官府備案的,這兩位姨娘簡直要把方雲清氣死,別的不說,就說她們倆的衣服,什麼紅的綠的褙子大袖,只要是開封時興的,只管往身上招呼:開什麼玩笑,一個姨娘穿褙子,這不是搞笑呢麼?更別說大袖了,她方雲清也不敢穿啊!更糟糕的是,這二位顯然出身不那麼乾淨,行動間頗有些輕佻,言語上也很不規矩。
錢上頭,方雲清絕對不會剋扣她們,那太小家子氣,但是這些規矩上頭,她不管不行:家裡的妾室沒規矩,說來還不是她管教不利麼?也顧不得這兩個妾會不會跑到連瑜那裡告狀了,先把規矩立起來:大袖褙子給我收到箱子裡去,想穿的話就在你們自己院子裡穿穿過癮,不要穿出來被人笑話家裡沒規矩;另外出門之前跟我報備,再像早上起來那樣不吭聲就跑去逛街了絕對不行!
燕惜惜跟穆巧巧倒也不是故意跟方雲清做對,只是她們從小在青樓裡長大,哪裡知道那些規矩?褙子什麼的,樓裡的姑娘誰不是覺得好看就穿了?哪裡知道官宦人家有這種規定。至於上街這件事兒,純粹是她們過慣了沒人管的日子,一時間竟忘了以後後院裡再不是群龍無首的狀況了,出來進去要報備了……
這兩位其實早就做好了老實聽話的準備,方雲清說什麼她們都老實點頭稱是,讓方雲清一口邪火憋在心裡,竟不知道怎麼發洩才是:自己被氣的夠嗆,感情這兩位壓根就啥都不懂!
相比之下,丫鬟們就好辦多了,規矩立起來,日後不許塗脂抹粉地到處晃蕩,該幹什麼幹什麼,擅離職守的或打或罰,定下了一整套的規矩。丫鬟們在連家福利好待遇高,誰也不想丟了這兒的工作,見夫人厲害,頓時都變成了縮頭的烏龜,老老實實再不敢偷奸耍滑。
花了半個月的功夫,方雲清總算覺得家裡有個樣子了,處處井井有條十分有序。連瑜也發覺了身邊的變化,十分開心,大大地誇了方雲清一遭:「夫人果然厲害,你才來幾日,眼見這家就有了家的樣子了!夫人辛苦了!」
這話說的別看簡單,卻實在好聽,方雲清覺得付出得到了丈夫的肯定,心中也有些歡喜。待到連瑜特特地打了一套赤金鑲寶石的頭面送給她,她越發開心:丈夫雖然風流點,卻不是那等寵妾滅妻的人,兩個妾雖然不甚懂規矩,但只要丈夫尊重她,這些細枝末節也就不算什麼了!
而最讓方雲清鬆了一口氣的事情就是,連瑜的生母芳姐,實在是個老實的不能再老實的女人,在她面前全沒有半點自認為是婆婆的架子,開口就是夫人,這讓她心裡十分舒坦:她最怕的就是因為丈夫是孝子,所以這庶母就拿起正經婆婆的款來,那可真是麻煩了!
她心中正在為這位便宜婆婆省心而慶幸的時候,一個晴天霹靂便打到了她的頭上:下人回稟,說有一位御史大人來見姨奶奶,門房的人已經直接給放進去了!
方雲清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讓人把家裡原來的丫鬟叫來問情況,問這顧大人又是怎麼回事兒,那丫鬟一臉懵懂:「顧大人就是顧大人啊,他是姨奶奶的老鄉,過去是鄰居,跟姨奶奶很熟的,每個休沐日都過來串門,有時候姨奶奶也到他家玩兒。」
方雲清讓那丫鬟退下,重重地吸了幾口氣,終於按捺不住,一把將桌上的茶杯茶碗全都掃到了地上:這是個屁的省心!她到底做了什麼孽,竟落到這麼個亂七八糟的家裡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親親的霸王票,摸摸噠摸摸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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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唔,有一隻淺水啊,嗯,後頭再加一章^_^
ps,連府副本開啟……